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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绰也探过头来打量,也没再反对她这番无凭无据地推测,“若是这么说,苏尚书的嫌疑确实不小,事关重大,还是问清楚的好。”
苏长庚显然没有这么想,临近宵禁,一行人到了尚书府,苏慎彤陪着着了礼衣的苏夫人来见客,说苏长庚自早间会故友至今未归,殿下可是有事吩咐?
长孙姒隐隐觉得觉不是会朋友那么简单,问道:“苏尚书见的这位友人,夫人可识得?”
苏夫人心里头对她赐了十来个男宠到府上一直耿耿于怀,偏生没那个胆子记恨,以为这回又是来寻事,虽然不快,但也只能陪着笑脸,“殿下赎罪,妾一个妇人不过问尚书的事情,想来也是致仕的那些老家伙。”
她不愿再周旋,“苏夫人认识谢太傅么?”
苏夫人的笑意有些僵硬,“听说太傅是兵器鉴赏大家,尚书每得古剑必会同太傅往来,所以妾认识,不过也不算熟识。”
长孙姒说那就好,“苏尚书的古剑都藏在何处,夫人带我们去瞧瞧可好?”
苏夫人行了个礼,“尚书的古剑都搁在书房里,说来也怪,书房那处院子从不叫人去伺候,安稳得很。可自打晨间尚书离开后,书房突然走水,忙活到了午后才收拾停当。不是妾身不敬,书房着实乱得很。”
竟会这般巧么?她心疑,面上却不动声色,“这倒没什么,只是随意看看,夫人带路吧!”
路上她随口问,是有人纵火还是无意之失。苏夫人摇了摇头,苏慎彤倒是觉得事情不同寻常起来,悄悄问了一句:“殿下,是不是阿爷他出什么事了?”
长孙姒端着袖子看着她面容惶惶,笑道:“你觉得苏尚书,能出什么事情?”
她不接招,“殿下日理万机,和诸位这般时辰拨冗前来,妾觉得只怕事情小不了。”
“比如哪些?”
“殿下说笑了,妾在吏部,阿爷在户部,在家里他也不多说,妾当真不晓得。”
长孙姒看着她温柔秀气的脸,满满的警惕,不由得有些好笑,“你就这么确定同你们吏部没什么干系?”
苏慎彤窒了窒,终究不敢再同她搭话。
苏长庚的书房被烧的不成模样,灰头土脸,周遭的游廊和花圃树木遭了灾,倒是没有波及到旁的院子。
长孙姒站在一排排被熏得黑黢黢的古剑边上溜达了半晌,心里冷笑,古剑是不假,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还亏得苏长庚费心费力地收着,不是谢竟诓他就是这俩已经暗度陈仓很久了。
苏慎彤看着她围着残存的剑看的仔细,心里没底,寻个不起眼的时辰问南铮,“南统领,殿下这是何意?”
南铮无意同她多言,“苏女官趁着王侍郎和魏京兆查看现场的功夫,寻寻苏尚书的下落才是上策。”
王进维说这屋子被人泼了火油,蓄意放火的时候,找人的家仆也回来了。苏长庚的马车在西市的一处酒肆跟前停着,车把式道约摸未末苏尚书进了酒肆便在外头候到现在;可进了酒肆找人,人家都快打烊了,苏长庚连个人影都没有。
那母女二人这才觉得事情不妙,忧心忡忡打发了全部家仆出去寻人,转过脸来满目希望地看着长孙姒。
她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只能等着寻到人再做打算。一众人坐在屋子里面面相觑,王进维低声同魏绰道;“你说,像不像关仲为那时候,突然这么一下,苏长庚他也”
魏绰摇摇头,心里不确定起来。长孙姒听进耳朵里,思量了半晌转过脸和南铮说,“这半年,斩了一个前任兵部侍郎,自尽一个工部侍郎,一个户部侍郎涉结党和漕船案,这回倒好,户部尚书也失踪了。合着一个年没过,这六部就被掏空了?”
他垂下目光看她,“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点头,“只怕没这么巧的,别是他们都知道一桩密事,被人灭口了吧?”
南铮看了对面苏慎彤一眼,“殿下不如查一查这几人的官历。”
长孙姒倒是没抱太大希望,毕竟一旦涉及什么生死的密事,哪个没脑子的敢记下来?苏慎彤连夜去了吏部,将几人的卷宗取来,她一一比对了,这才发现端倪。
应和十八年开春修筑惠通渠,这四人同为督造官,还有一个便是当年被满门抄斩的时任工部侍郎南郭深!
第96章 今月古月(二)()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说不凑巧,估摸着也没人再相信了。应和十八年,惠通渠江南道至山南道一带,堤溃百里,沿岸上百户人家一夜尽数湮没,死伤不计其数。
细究之下,督造官之一的南郭深贪污修渠款银达数十万两,铁器石木以次充好,才酿下这样的大祸。南郭深受审时,尽管有余下四位督造官的证词,仍是拒不认罪,还企图用怪力乱神之举逃脱惩罚。
世宗龙颜大怒,当朝便判了满门抄斩,包括门客亲友共一百二十六人,无一幸免,款银却没有下落。世宗在世时都是禁忌,哪个都不曾提起,如今都过了十五年,若不是这四位生死匆匆的朝臣,谁也不会想到这件事情上来。
王进维从卷宗里探出头,诚惶诚恐,“当年南郭一案的证人,死了三个失踪一个,这么凑巧。合着十五年,南郭深鬼魂复仇来了?”
对于一个笃信鬼神的仵作,魏绰表示十分无奈,“你有那功夫瞎想,倒不如想想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联系。”
王进维摇头,“我怎么知道,当年案子又不是我审的。况且,世宗在世时哪个敢提起,刑部里这个案子的记录都少的可怜,而且还都是说他死有余辜,想细究都无能为力。”
长孙姒说不对,“南郭深即使十恶不赦,就没有一个肯替他说情?千篇一律的指责,反叫人生疑。而且,所谓的证人还是同督造的同僚,当年阿爷也不晓得是怎么想的!”
还能如何想,左不过公仇私怨。世宗平和时候什么都好说,一旦认定了谁劝都没用;何况当年长孙姒阿娘的事无人不知,世宗免不得有公报私仇的念头。
这样的话只不过在心里想想,不能同她一样直抒胸臆,王进维道:“应和十八年开春便修了渠,可到了夏日里头还是洪水泛滥;死伤那么些人,世宗也是急于给百姓一个交代。”
她有些嘲讽,都是场面上的话,她那位阿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南郭深当年为官清廉,口碑颇好,突然间出了这样一桩事,官银至今没追回,目的如何也不问清楚便匆忙结案,百余条人命,阿爷是有多着急?
她道:“事情既然想到了这一步,就得继续查下去。当年南郭案的所有卷宗和记录全数找出来,提到的证人和说法重新问清楚。不过,虽说事情牵涉这案子的可能颇大,但是旁的也不能落下,或许真的凑巧了。”她看了无措的苏家母女一眼,叹道:“等找到苏尚书再问清楚吧。”
转过天来,长孙姒上朝时并没有见到苏长庚的身影,只有人说他称病告假。后来连长孙衷都觉察出不对劲儿来,她几句搪塞过去,打道往苏府去。
苏府门庭静默,家主虽然不在,但还算井然有序。花厅里的母女哭肿了眼睛,颤巍巍地给她行礼,央求殿下救命;慕璟在一旁相陪,二人多日不见未免有些尴尬。
长孙姒挪开眼睛,劝慰道:“苏尚书至今没有消息,不能说一定不好。若是有人蓄意为之,必然会把要求告知再行后事,如今看来,未必不是苏尚书自己刻意隐瞒行踪。”
苏慎彤更不解,问父亲好端端地何必如此,“他已是知天命的年岁,不宜奔波;何况身为户部尚书,即便有什么事情做不了主还有殿下,不声不响地只怕”
长孙姒心道,只怕有些事是苏长庚不会叫她知道的,转身问苏夫人,“苏尚书在家可曾提起过南郭深,或者说与那件案子相干的事情?”
哪晓得苏夫人哭的越发伤心了,拿帕子捂住了脸面,直到和缓了些才道:“如何没说过,这事都过去十五年了,可他还时刻惦记在心上。南郭先生当年和外子关系甚好,若不是当年那件事,如今只怕贵为宰辅。不怕殿下怪罪,他念起来是时时叹息”
长孙姒默了默,苏长庚叹息谁念着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她问的又不是这个,“当年的案子,苏尚书就没有同夫人提过?”
她点了点头说有,“说南郭先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一时行错才会酿成大祸,可惜了。”
“什么坎?”
还能什么坎,不过他,世宗和穆贵妃的情债,可这样一句话谁敢提?她以为长孙姒故意给她下套,小心翼翼地道:“外子敬重南郭先生,从不将他的私事告知于妾身!”
长孙姒撇撇嘴,都知道是私事了,就不能再多一句嘴,怕是没有夫妻这般模样吧?不过话说回来,郎君的私事用得着如此大张旗鼓作乱的不是江山就是红颜,没想到这清名在外的南郭深倒是情深义重得很。
老的不愿意提,她就把主意转向苏慎彤,“苏女官,也没听苏尚书说过?”
苏夫人的保护念头尤为强烈,生怕一个没留神,小娘子就被长孙姒坑了去,连忙护犊,“殿下玩笑了,小彤那时候年幼,外子不会将这些事告诉她!”
对于她这种非暴力不合作态度,长孙姒表示无能为力,人自己找吧,是死是活和她也没关系,一个失踪的老头儿不好找,要补一个户部尚书还不是信手拈来?
她摊摊手,起身离去,身为东床快婿的慕璟便在这个紧要关头发挥了主心骨的作用,将她的去路挡得严丝合缝。
长孙姒看了看南铮,又将他忧伤地望了望,慕璟大义凛然道:“你,你再看他也没用,小爷我找你有话说!”
南铮道:“尽快!”也不过行了二三步,在台阶下撑着长孙姒那把赤面白梅的伞。
慕璟指了指他,端着袖子不可置信地道:“他这么不知礼数,你也不过问?”
长孙姒点头,“前些日子我们互许了终身,所以没那么多规矩。”
廊外的雪下得热闹,有几片被风刮来灌进他领子里,冻得他心口直哆嗦,笑意都僵在脸上,慕璟挪开目光,“我不是来跟你说闲话的,苏尚书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长孙姒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方才你没见到你夫人和岳母大人讳莫如深吗?你有功夫问我还不如去劝劝她们,当年发生过什么想清楚,说不定有助于找到苏尚书。冰天雪地的我不奉陪了,告辞!”
慕璟在她身后道:“你久不回驸马府,御史台近日参奏我们夫妻失和的折子,你要一直漠视吗?”
她觉得好笑,回过身来道:“你也道那些无聊的老头说的是夫妻失和,咱们又不是夫妻,管他们呢。话说康布的事情你和安居国安排好没有,如何交代”
话没说完,慕璟一甩袖子进屋去了,台阶下的南铮也面色不善,她十分不解,今年盛行骄横跋扈么?
慕璟进了屋,心头那股气再撑不住,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周身搅翻了寒潭似的,冷得难以自持,苏慎彤吓得白了脸,讷讷不敢上前。
长孙姒走得快,上了马车阖上版门和南铮商量何去何从,“王进维调了十五年前的案卷,能知道的情况少之又少;魏绰依着名册登门问人去了,咱们在这坐等消息也不是办法。”
南铮道:“我听说,慕祭酒府十来年前与南郭先生过从甚密,南郭家满门抄斩后,慕祭酒暗自盘下了宅子,并对往日之事守口如瓶。”
长孙姒始终没料到问了这么些年的慕府竟是南郭旧宅,“阿爷不晓得?慕家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听说穆贵妃,从中求情!”
长孙姒更加不信,“别逗了,我阿娘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和她没什么关系的连正眼都不肯瞧,还求情,她都鲜少愿意见阿爷!”
南铮道:“你还是去问一问慕祭酒吧!”
她对他的意见打心底抵触,这种毛病是拜慕崇远为师之后留下的。慕崇远是个刚正不阿的老师,她却是个顽劣难驯的弟子,师徒不对盘由来已久,如今问这种事还不得被三棍子打出府来?
不过发怵归发怵,监国公主的气度还是要有的,慕崇远也恭恭敬敬地把她迎进府里,她开门见山,直接了当问了他为何要盘下南郭深的宅子。
慕崇远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在她准备开溜之前他才问道:“殿下是打哪里听来的?”
她看了看他的反应,果然在意料之中,“自然有高人指点,老师是不方便说吗?”
慕崇远不置可否,只道:“殿下怎么旧事重提?”
他的品行长孙姒还是知晓的,把来龙去脉直言相告,这才道:“当年案子有疑,这有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