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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点晕倒,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中专生会比大专、本科好找工作?中专的专业会比大专、本科的专业好!何况才仅仅上了一年!这些话,除了这些可怜的孩子,连鬼都不会信!
第180章()
眼镜女生对我简直是卑视了,撇了撇嘴,轻蔑地说:“我们县里的人哪个不知道我们学校,我妈就是看了电视上的招生广告才把我送去的,我们村早几年就有人去上了,现在都毕业分配工作了呢,怎么会不正规?”
我宽容地笑笑,好脾气地问:“那他们毕业后都分配到哪里工作了?”
眼镜女孩傲然说:“江苏。”
我反问她:“那不还是打工吗?”
眼镜女孩呆了一呆,再不说话了。
从她们的谈话中我得知,这些学生最小的才只有14岁,初一刚上完就被家人送进学校的,因为年龄不够,只能算童工,害怕工厂不接受,拿的还是她姐姐的身份证。同车厢的还有几个和她同龄,也都是拿别人的身份证。听到这里,我脑海里倏地冒出“童工”这个词。
大约这些学生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吧,显得很兴奋,不住地向两个老师问这问那。两个老师轮流在车厢内来回巡视着,间或回答一些学生的提问,神情很是悠闲自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有一次,当他走过几位正在争执什么的男生身边时,有一个小个子男生忽然可怜巴巴地问:“老师,把我们送到广州以后,是不是你就不管我们了?”
老师不以为意道:“是啊,有工厂管你们呢。”
另一个男生又问:“有人说你是把我们卖给工厂了,是不是这样?”
我看到,这几个男生的身旁,坐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看上去非常斯文体面,但再体面现在也只能坐在地上,不由让人想起“斯文扫地”四个字。刚才这个年轻人一直在和那几个男生聊天,这些话应该就是他告诉那几个男生的。
老师也意识到了,不满地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放声大笑:“哈哈,去广州我就不管你们了,我把你们卖喽,象小猪一样卖了,哈哈。”说完这话,他得意地喝了一口水,继续在车厢里巡查。
学生们立刻面面相觑,然后是议论纷纷,但很快又开始说笑起来。没有一个学生站出来指责老师,也许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被卖的严重性,又或许他们太小,以为老师的话都是对的,根本没有想到去指责?
望着这群并未成年的孩子,我知道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唯有暗暗祝福他们一路走好。
四个人挤在三个人的位子上,很不舒服。之前想和我抢座位的女孩也坐到了对面,就是说,仅容六个人的座位,现在挤了八个人,八个人就是十六条腿,连伸腿的地方都没有。更惨的是,想睡觉时,头只能往后仰,但一睡着了,头又不由自主往前垂,弄得人坐也坐不住,睡也睡不着,真是度“秒”如年。
好不容易挨到火车到达广州火车站,车上的人全都长长舒了一口气,过去的两天两夜,简直就象一场战争。当然,从走下火车的那刻起,我等于又投入了另一场战争。
有了前两次在广州火车站的深刻记忆,我深知这里卧龙藏虎,所以一出检票口,我便不看不听不闻不问。径直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拿出磁卡打电话。
按理,我应该先去找李梅的,李梅不但可以给我找地方住,那儿的消费也比东莞市内低得多。很多再次从家乡来东莞的人,几乎都会去原来工作过的地方,或投奔老乡,或投奔朋友。而李梅呢,她是我的朋友,她的男友胡海波又是我老乡。
但我实在不想回忆起与沈洲有关的一切。并且“金秋”厂有许多熟悉或不熟悉的老乡,传到家乡的闲言碎语肯定是和他们有关。所以,我还是决定去东莞市区。
但无论去哪里,总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吧。其实也并不需要别人给予我太多什么帮助,只是想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找到一个住的地方。现在,我感觉自己象一颗蒲公英的种子,不停地飘呀飘呀,飘到哪里,就可以在哪里扎根发芽。
好在东莞还有杭宗恋,我仍然记得分别的前一晚,我请她和几个同事吃饭时,她豪迈地向我举起酒杯:“说的哪里话,我们是互相帮助!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以后只要你回东莞,一定要来找我,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这样义气的朋友,想来是不会拒绝给我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的。
谁知,当我满怀希望地拔打她的手机时,拔了很久却无人接听。她是我在东莞唯一的朋友,所以我怀着越来越渺茫的希望,不厌烦地一遍遍拔打着,直到她接听。
没想到,她的口气却十分冷淡,不耐烦地说:“你是谁啊?”
我赶紧提醒她:“我是海燕,杨海燕哪。”
她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哦,海燕啊,好久不见了呢。”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是的,我刚从家里回来,你有住的地方吗?”
她沉默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海燕,你走后不久,我也从专题部出来了。我认识了一个台湾男人,刚搬到他家里。不是我不想帮你,真的是很不方便,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我心里一冷,又随便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我是理解她的,有着那么复杂的过去,身边有一个知道自己过去的人,就想当于埋了一颗定时炸弹。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虽然打电话之前我抱的希望很大,但经历过那么多背判与欺骗,这个结果并不让我感到太多失望。人情冷暖,不过如此吧。放下电话,我望着四周行色匆匆的人们,尽管这些人离我很近,却又感觉他们离我好远。虽然在东莞不再有一个可以给我帮助的人,但我还是决定去那儿,因为我对那里相对较熟,去人才市场也很方便。
为防止象上次那样被人“卖猪仔”,我决定去火车站隔壁的省汽车站乘车。
省汽车站大约是建得较晚,和火车站相比,不但建筑恢宏汽派,环境也干净整洁,进进出出的人穿着也比较考究,一看都是比较有钱有地位的。我刚从火车上下来,虽然还不是蓬头垢面的乞丐形象,但提着笨重的行李箱,身上极便宜极不时尚的衣服,且衣服上还沾有西红柿的汁,黄瓜的细屑与汗水浸出的盐渍,东一块西一块的,风尘仆仆,非常狼狈。
从广州到东莞,坐省汽车站的豪华巴士比普通巴士贵十几块钱。但豪华巴是走高速的,普通巴不但脏破,还很慢。我拿着票,排在衣着考究的候车队伍中,显得极为另类,一看就是不折不扣的工厂“打工妹”。
不愧是豪华巴,车身高大漂亮,车门前验票的服务小姐穿着天蓝色的制服套裙,很是周到热情。车座很漂亮,每人还有一瓶泉水和一份报纸,这样的坐车待遇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第181章()
我旁边坐着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老伴坐在前边。老两口衣着休闲,脸色红润,不时笑眯眯地交谈什么,看上去十分可亲。车上空调开得很足,刚从热浪扑面的环境进入车厢,我感到十分享受。但车到半路便受不了了,冷得双手抱着肩。
旁边的奶奶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冷了?”
我感激地点点头:“是的,风好大。”
老奶奶笑了:“是冷气开得太大了,我调一下试试。”
我原以为整个车厢温度都是统一的,没想到每个人的头顶都有一个开关可以调节。但老奶奶调了半天,头顶的风反而更大了。老奶奶便招呼前面的老伴:“刚才你把冷气开得太大,这小女孩嫌冷了。”
老爷爷便站起身调了调,调好后冲我一笑:“其实开得并不大,可能是你没在空调房呆惯的缘故吧。”
我惭愧地说:“是的。”
老奶奶又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我,宽容地笑笑:“豪华车就是这样,冷气开得很足,你们这样的人,应该去搭普通大巴的。”
虽然老奶奶并非恶意,以我的身份和口袋里的钱,我确实不应该搭乘这种价钱相对昂贵的豪华巴。但她的话,依然深深刺痛了我。所以,豪华巴一至东莞,我就急匆匆跳下了车。
望着依然灰蒙蒙的低矮天空,呼吸着充满浓烈汽油味的浑浊气体,我感到无限酸楚:东莞,我又回到了,这个令曾令我伤心欲绝的城市!
将近一年不见,东莞和我走时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当初我离开东莞时,是伤痕累累。现在回来时,依然是累累伤痕。
我驾轻就熟地找来原来住过的那家十元店。尽管外面的世界一天天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十元店依然和半年前一样脏、乱、差。要说不同,也是有的,那就是除了老板,店里的客人没一张熟悉的面孔。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我这次住进去要坦然得多。好在行李箱里只有几套换洗衣服,身份证和钱随身携带。
我深深知道,在东莞、广东乃至珠三江一带生活,象我这样再普通不过的打工妹,如果所报的案不是惊动省一级的大案,一般是不会被破案的。即便是报案,也不过是做个形式而己。所以除了自己格外小心,别指望谁会给你带来安全感。
但我再也不想到流水线上作了。不是我怕苦怕累,而是我知道,只要坐在一个工厂的流水线位置上,不要说命运依然得不到改变,想找齐怀义真是比登天还难!所以这次,我一定要成为人事文员,因为只有人事文员,才能接触更多的人,了解更多的信息。
要想应聘人事文员就要到人才市场,为了方便和招聘单位联系,我拿出以前在东莞用的那个二手手机,重新买了一张手机卡。
可让我郁闷的是,现在虽然不是招聘旺季,但人才市场仍然每天爆满。远远望去,人山人海,好不壮观。每一个人才市场就象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无数找工的人在这里撕杀。来这里的人,只有少之又少的人是为了谋求更好的发展,大多数的人都象我一样,只为谋得一个栖身之地。
人才市场的兴旺也带动了很多周边产业的发展,在它周围,有许多小型打字社,专门帮助求职者打印“求职简历”。据说打印一份廖廖数字的“求职简历”,最少也要十块钱。如果配上插图或表格等等,价钱更高。打字社一般都装有复印机,帮助求职者复印“求职简历”及各种证件,复印一份身份证及毕业证等证件,需要一块钱。如果复印的不是原件,则复印一张只需要五毛钱。
除了打字复印社,还有卖招聘信息报的,卖应聘表格的。最让人头疼的是,几乎每隔三五步,就有人装作无意走过我身边,有的问:“要办证吗?”有的说:“发票发票。”有的则是:“身份证、毕业证、车牌、各式证件。”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除此之外,还有卖两块钱盒饭炒粉、卖小碗豆腐脑、卖薄片红西瓜、卖哈蜜瓜等等小商小贩。至于小偷小摸们趁乱作案,更是不在话下。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有的人进入人才市场的大楼,有的人从大楼里出来,有的人在大楼前那一溜长长的招聘信息栏前徘徊。
这次我不再节省入场费,来到东莞的第二天,便鼓起勇气走进人才市场,交了十元钱,领取一张人才市场特制的应聘表格。拿着表格,我在水泄不通、吵吵嚷嚷的人群中艰难行走,好不容易找到填表处,填表的桌椅却被人占满了。有几个没占到桌椅的人,就直接把表格竖放在墙上,很艰难地填写。但那样填出的表格,字迹非常难看。我就学有些人的样子,焦急地等在填表人的后面,等别人填好了,迅速坐下去。好不容易填好表格,便排队复印,然后鼓起勇气应聘。我专拣招聘人事文员的摊位,在人头攒动的空隙中,强忍着招聘人员的百般挑剔,厚着脸皮递简历。
虽然在这些求职的人员中,我年龄还不算太大,完全符合普通文员18-25岁的要求,但高中毕业、不会电脑、没有人事工作经验等等,都成为我应聘人事文员的大敌。所以,尽管连进了数次人才市场,手里没有填的人才市场表格也积攒了一小叠,但递出去的几十份简历,却如泥牛如海。
为了节省每一份开支,我也象第一次带我来十元店的田美霞那样,有意无意地在人才市场周围找那些单身的女孩搭讪,如果她们没地方住,我就将她们带进十元店,每介绍一个人进去住,我就少交一天的房租。十元店的房租是每天交的,虽然只是十元,也够了两天的生活费了。
不到半个月,我就带了三个女孩住进了十元店,也就省下了三天的住店费。因为大家同病相怜,每天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