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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
吕布老不痛快地嗤了一声。
分明是把握十足的一射,不知为何竟然落空了。
吕布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白影凄鸣一声,往后倏然一没,窸窸窣窣地一阵后,就没了声响。
不是伤重坠地,而是毫发无损地跑了?
吕布不死心地在那晃了一圈,果真没找到鸟的尸身,甚至连根毛都没捡着。
“混账东西!”
吕布骂了一句,唯有悻悻地将弓重新背上,返身回营。
皇帝老儿一死,这几月来朝廷那头都在使劲儿闹腾,上下人心惶惶,不太平得很。
累得地方军的粮饷也屡遭拖延,问时对方推三阻四,迟迟不见发放。
吕布为刺史丁原的义子,又是其帐下主簿,当然不至于似寻常将士那般饥一顿饱一顿,可也久久没能开荤,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今日碰巧见到这么一只大白鸟,凭他射术,本该是手到擒来的,却无端端地失了手,射空了去,同一顿美味肉食加餐,也就这么失之交臂。
吕布也明白,得怪自个儿大意了:若是刚慎重一些,一搭三箭连发出去,哪怕那鸟运气再好,最多也就是不当场毙命,而休想逃出生天。
偏偏叫到嘴的肉又长了翅膀跑了!
吕布生得威武高大,这会儿在心里做着检讨时,又将脸板得跟石块似的。
他先回房,将凉透了的米粥一饮而尽,随意擦了擦嘴后,就煞气腾腾地进了校场,拿着刀戟挥得虎虎生风、水泼不进,一练就是两个时辰。
途中既无一人敢向他搭话,更无一人胆敢靠近。
只有高顺不惧他脸色难看,直走过来,恭敬说道:“吕主簿,丁并州请您去趟主帐。”
“噢。”
吕布还惦记着那只大鸟,意兴阑珊地应着,也不多看木讷老实得无趣的高顺一眼,就改道往主营去了。
他个生来就是要舞枪弄弓、冲锋陷阵、大刀阔斧地斩杀敌寇的武夫,却愣是被那美其名曰要栽培他的义父给按在个不上不下的破文职上,浑身难受,还一呆就是一年。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的大材小用,又叫哪门子的看重?
吕布对自个儿的主簿(类似文秘)职位,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的。
可在军中说一不二的,是受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何进看重的丁原,是他鬼迷心窍应下的义父。
他再不情愿,也轮不到他说话。
而在旁人眼里,丁原这般做,还是出于提拔他的一片好意,直叫他满腹憋屈说不出。
到了主帐时,刚巧里头一人掀帘出来,生的模样倒当得起俊俏,一双狐狸眼尤显轻佻,个头矮小了些,穿着身素色长袍,面上尤带几分薄怒。
眼生得很。
吕布心里嘀咕一下,见这人低头闷走,显是刚同丁原谈得不欢而散,冷不防地就要栽倒他身上,及时出手扶住对方双肩,低声道:“留神。”
对方猛然醒神,一抬眼对上高塔一样伟岸魁梧、神色漠然冷酷的吕布时,也是一愣。
他站稳了之后,却没有露出嫌恶或是惧意,甚至将那薄薄唇角略略一扬,一改刚才溢于言表的忿忿,眉眼也跟着弯了起来。
他一边盯着吕布看,眼底隐有流光掠过,一边得体地行了一礼:“多谢吕主簿。”
吕布:“唔。”
这小东西,倒是长了一双极漂亮的眼珠子。
吕布被那幽深远邃、犹如蕴含着千言万语的点漆眸定定一看,心尖尖都不知为何被勾得颤了一颤,神也莫名其妙地跑了片刻。
披着郭嘉皮的燕清,光明正大地欣赏了会三国第一战神,接着心念一转,便有了个小坏主意:“某告辞了。”
吕布恍然,好一会儿才回道:“哦去罢。”
按理说,他来时在脑子里就一直猜测着一会儿义父要同自个儿说什么,对这么个细胳膊细腿的文弱矮子,应该是吝于给予回应的。
却不知为何,他被对方简简单单地一盯,一颗铁石心都古古怪怪地悸动了一下。
吕布心里波浪万千,面上却只是漠然,待掀帘进去坐下了。
丁原见是义子来了,面色稍稍和缓一些,笑骂了句:“吾儿倒是难请,派去三人,无一敢近你身边一丈,唯独伏义(高顺)不惧。究竟是遇着什么事了,脸色这般难看?”
吕布无意多说,只淡淡道:“并无甚么赖事,不过愁粮饷未发,军心不稳。刚出去那人是?”
丁原嫌恶地摆了下手:“那人自称姓郭字德纲,颍川人士,不过是个区区空有金玉为表、实乃自命不凡的酸腐之儒罢了,说来投靠,为父试了一试,结果实质半点不懂,倒有夸夸其谈,有空口白话一堆,不必多睬。”
那人叫郭德纲?
吕布面无表情地将这名字记下,懒懒道:“哦。”
他还想着要是那人留下了,说不定就能替了自己做这劳什子主簿。
不料这念想又落空了。
吕布兴致缺缺,丁原日理万机,自己忙得焦头烂额的,多的是要事要处理,并无功夫宽抚将脸拉得老长的义子。
只例行问了几句,就派了些公文叫他去做,又叮嘱他记得给大将军何进回封信去。
吕布单手漫不经心地托着那堆竹简,回到自己帐中,屏退左右,先将那双眼的画面驱赶出脑海之中,才慢悠悠地研了墨,准备要开工。
可他刚提起笔来,门帘就被掀了。
“何人竟敢不经通传便进?”
以为是哪个误闯的小兵,吕布凶神恶煞地回眼瞪去,刚要大发雷霆,就对上了脸色肃然凝重的丁原的脸。
吕布愕然,浑身气焰顿时消了大半,半晌才讪讪问道:“父亲有何要事?”
刚不是还说要有要事要办,才将他匆匆赶回来的么?
化身丁原的燕清为免穿帮,当然怕说多错多,只仿着丁原的语气,冷硬道:“无需多问,先随我来。”
言罢,他就一个转身,率先出门去了。
被唬住的吕布一头雾水,军令却不得不听,只有将笔墨一搁,大步流星地跟了出去。
却见“丁原”昂首阔步,避人急行至一隐蔽山头。
吕布懵然不解:“父亲这是?”
就听“丁原”命他伏在一颗巨石之后,指着底下依稀可见的窄道道:“有桩要务,需交予吾儿去办,便是为父方才接得秘报,道有阉党爪牙将往此经过。你且候在此地,监看来往路人,至夜临方止。”
这听着枯燥乏味,却是结结实实地委以重任了。
一直被当杀鸡牛刀的吕布首次得到这种密令,不由精神一擞,忙应道:“尊令!”
“丁原”欣慰地点了点头,在他肩上重重地拍了一拍,又不着痕迹地捏了一把那扎实的腱子肉,明着严肃、其实暗暗咬牙地叮嘱道:“定要沉得住气,细心一些!”
吕布浑然不知自己被糊弄了,哪怕被莫名其妙地摸了一把,也只当是示亲热之意的器重,不做他想。
第253章番外 二(上)()
如果看不到最新内容;证明你订阅比例太低(不到40%)等吧吕布原想着,横竖在府里闲着无事可做,也是虚度光阴,不若趁着兵荒马乱出来晃一圈,瞧瞧机遇会不会眷顾自己。
不料天上真掉下个沉甸甸的馅饼;直将他砸了个眼冒金星。
瞎蒙了个方向,越走越远;还能碰巧撞见?
吕布心道天助我也,喜气洋洋地看了过去。
那俩吓得跟鸡崽子似的瑟瑟发抖,一个脸色发青,另一个连脸都不露,怂得全身贴进那美人怀里的,就是皇帝和陈留王?
凡是有着穿杨射柳之能的神射手,都有着出类拔萃的好眼神;这会儿虽隔得老远;也不妨碍他看清马背上那衣袍最为华丽的两人。
吕布出于好奇的本能,认认真真地盯了刘家弟兄一会儿。
他并无恶意,眼神也是纯然的探究,可燕清却好笑地发觉;窝在自己怀里的刘协抖得越来越厉害;就跟被老鹰眈眈觊觎、打自心底地感到害怕的雏鸟一样。
燕清暗握了下刘协冰凉的手,才叫对方略略镇定。
张辽曾是丁原故吏;对既是前任顶头上司的义子、也是自己的同僚、武勇冠三军的吕布;当然不会感到陌生。
他看清来人是吕布后;脖颈上紧绷的那根青筋就松懈下来了,只出于慎重起见,还是不让底下人散开,而是例行公事地询问:“吕主簿何故来此?”
吕布心忖自个儿早不是什么主簿了,面无表情地胡诌了个借口:“散步消——”
食字还未出口,就被燕清打断了。
“陛下与陈留王在此,吕主簿虽是保驾心切,也不该忘了下马行礼才是。”
燕清这话,与其说是提醒,倒更像是替吕布开脱维护。
比起乱七八糟的借口,先将‘护驾’的漂亮帽子往对方脑门上盖了一盖,又加了‘心切’二字,足够掩盖住吕布的无礼闯入。
吕布唔了一声,他自不是蠢钝之人,对这漂亮得极惹人注目、如怀萤月之辉、却周身有凛凛之气、使人不敢轻犯威仪的美人儿所释放出的好意,当场心领神会。
便老老实实地滚鞍下马,规矩行礼道:“吾乃前并州主簿吕布吕奉先,特来保驾。”
刘辩稍定定神,像模像样地免了他的礼。
吕布干干脆脆地谢过,利索地一跃而起,拍拍身上尘土,就重新跨上了马背。
他往这严整密实的队列瞅了几眼,毫不迟疑地就打了打马,朝燕清这头靠拢了。
于公于私,燕清都乐见吕布加入这队列。
于公,在随时可能有拦路虎出来夺走胜利果实的路上,能有三国第一猛将保驾护航,可比稚嫩版张辽要来得叫人安心;于私,他对吕布的武勇威烈极其崇拜喜爱,能靠近点观赏,自是让他愉快的美事。
殊不知身侧的吕布看着目不斜视,威风凛凛,其实眼角余光,一直在往这仙气飘飘、一举一动几可入画的玉人儿身上偷瞄。
果真是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因年幼而柔弱的皇室血脉经不得快马颠簸,这一支千人部队的行进速度,自然也就快不起来,
刘协一直紧紧地抓着燕清的衣袂不肯放开,心弦还紧绷着——那看着煞气腾腾的吕主簿的目光老是若有若无地投将过来,使他心神难安,只怕失了皇家威仪,才在奋力支撑。
但他饥肠辘辘的肚子却很老实,到了三更,就开始咕噜咕噜地作响了。
好在这响动不大,周围将士仍然目不斜视,一无所察。
刘协面红耳赤,只觉窘迫万分,燕清听得分明,也不声张,而是将袖中事先就备好了、只刚刚被吕布的突然出现而惹得一时忘了的甜糕取出,悄悄塞到刘协手心里去。
比起填肚子的咸食,应该是甜点更适合恢复心情吧。
刘协咬了咬下唇,眼眸略略湿润,将身子更深地埋进燕清那透着淡淡木香的怀里,仿佛这样可以获得更多庇护一般。
半晌,他拿着糕点的那只手则缓慢地往里收去,不一会儿就悄悄默默地在啃了。
吕布看得一清二楚,虽是不露声色,心里却是满满的嗤之以鼻。
嘁。
这就是大汉天子,真龙血脉?
俩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哪儿能叫人生出什么敬畏之心来。
不过一想到这份救驾大功能带来的莫大好处,吕布的心情就又飞扬起来了。
燕清面上看着胸有成竹、淡定自若,十足镇得住场子,其实却一直略有忐忑不安。
当然不是因为担心刘协会不会将自己这身纯白无暇的长袍吃出许多糕点渣来,而是发愁就靠这行军速度,会不会被董卓的人赶上
有言道怕什么就来什么,巍峨皇城刚映入眼帘,燕清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得马蹄腾跃,绣旗遮天,尘土飞扬。
往后一瞧,就见远远的后方,有一行乌漆墨黑的骑影,正在飞速靠近。
明明早了两个时辰出发,可董卓还是追了上来,不得不归功于历史强大的惯性了。
“摆好阵势,准备御敌。”
燕清早有提防,当然不会惊慌失措,而是眸光冷清,镇定地下达了命令。
张辽同吕布互看一眼,也知来者不善,共应了句“遵令”之后,就默契各领一翼,护住中间之人。
那行人来势汹汹,当然不可能漏看他们,骑的都是西凉良马,不一会儿就冲到跟前了。
不等列阵,就有一虎背熊腰的大将飞马出来,粗眉倒竖,刚要开口,燕清就先发制人,扬声叱道:“放肆!引外兵进京在前,冲撞圣驾在后,天子在此,仍不晓下马行礼!董并州真是好大的威风,好大的胆子,莫不是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