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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翊霄真的爱穆凌遥么？
他从未说过。
过了一会，凌遥自嘲地笑了笑，暗叹自己真是闲得发慌了，竟也会像那些深闺怨妇一样胡思乱想。
她从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书，在书案前坐下，方略略翻了几页，便听见了脚步声，抬头看见红萼推门走了进来。
“什么事？”凌遥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
“霜红院那边赵姑娘派人来说晚上想请王爷和您过去用膳。”红萼神色僵硬道。
“赵馨柔？”凌遥眉头一紧，才想起府上还住着这样一位身份尴尬的赵姑娘。
红萼点头：“说是为庆祝王爷的病愈而略尽薄力。”
凌遥了然，前一段她阴毒发作，沈翊霄为了防止有人寻隙添乱，对外一律宣称是他自己染了风寒，而穆王妃不过是照顾他罢了。
她本不想去的，尤其在自己与沈翊霄已经亲密如斯之后，就更加不想面对这位对沈翊霄一往情深的赵姑娘。
然而赵馨柔的主要目的是为沈翊霄庆祝，自己却也不好直接拒绝。
她想了想，对红萼道：“你告诉她，此事要等王爷回来看他的意思。”
红萼点头答应了，又出去了。
凌遥再次将目光放回到书上，却连一行字也看不进去了。
有一个念头在她心里反复盘桓着：赵馨柔几乎在沈翊霄一回来就被接到了霄王府，在这里待的时间比自己要长，那么她是否知道沈翊霄的那位心上人是谁呢？
她摇摇头阻止自己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这时红萼却又去而复返，说是赵馨柔亲自来了，就在书房外面。
凌遥一怔，才反应过来赵馨柔应该是不被允许擅自进入这里的，她无奈地放下书，走出书房，但见赵馨柔一身淡粉色的宫装，头上发髻斜垂，整个人显得柔而不弱，媚而不娇。
“见过王妃。”她见凌遥出来，急忙躬身行礼。
“快起来。”凌遥上前把她扶起来，笑道：“赵姐姐，有事叫丫鬟传报一声就行了，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我先前一直病着，后来身体好了王爷又病了，也不好多过来打扰；所以自打王妃妹妹入门，还没有过来拜见。”赵馨柔低头答的温婉：“赶着今日，便来见见王妃妹妹。”
她一招手，身后的四喜将捧着的锦缎裙装送上。
赵馨柔指着那衣裙道：“我知道王妃妹妹什么都不缺，这是我自己做的衣服，还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凌遥见状眼角一扬，示意红萼接了过去，红萼的右手却不引人注目地紧了紧，其中的意味只有凌遥明白。
——她张口闭口的“王妃妹妹”，到后来直接就变成了“妹妹”，且凌遥嫁入王府，她又送了东西过来，还是成衣，怎么看都像是先进门的态度。
凌遥心下略过微微的不快，然而她也明白赵馨柔对沈翊霄的情义，当初自己也确实许诺了对沈翊霄无义，所以只得暗叹一声，咽下了这口气。
“赵姐姐太客气了。”凌遥淡笑道：“不如去我屋里坐坐？”
赵馨柔故作好奇：“我还不知道妹妹现在是住哪个院的？”
“我……”凌遥一顿，才想起自己自从进府以来似乎就一直住在沈翊霄的房里，沈翊霄也从来没提过为她安排什么院子。
赵馨柔了然，她心下一酸，面上却还是温婉和善的：“妹妹真是好福气，竟得王爷如此厚爱，只是可怜了……”
她故意顿住不说，凌遥虽心知她是有意引自己寻思，却仍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可怜什么？”
赵馨柔面露惊讶，半晌也只是为难道：“我，我随口说的，妹妹既然不知道此事，我也就不说了。”
然而她越是这样，就越是引起凌遥的心思。
她不由自主地就联想起沈翊霄书房里的那幅画，赵馨柔所谓的“可怜”，可是指那画上的女子么？
正欲再问，忽听后面传来熟悉的沉稳声音：“你怎么在这？”
凌遥与赵馨柔双双回头，只见沈翊霄一身藏青的官服，正从院外大步走过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馨柔设计（）
沈翊霄一进府们，羽浅就迎了上来，他一边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随口问道：“她呢？”
不用问都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这王府独一无二的女主人，羽浅低头回道：“在书房。”
“嗯。”沈翊霄点点头，丝毫也没有因为她进入那样的机密重地而产生一丝紧张，反而带了一丝笑：“看来她是闲得慌了，府上的事也该多让她帮帮忙了。”
“赵姑娘方才也去了。”羽浅又补了一句。
“什么？”沈翊霄闻言立时就蹙紧了眉，不知为什么，他本能地对赵馨柔和凌遥见面怀着一丝的寒意，似乎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沈翊霄官服都未来得及换，半路直接转去了书房。
他刚走进书房的院子，就看见赵馨柔和凌遥面对而立，正在说着什么。
远远看去凌遥脸上的表情不甚分明，他却不知道为何心下一紧，急忙开口打断了两人。
凌遥和赵馨柔闻言回过头来，沈翊霄大步走过去，先对凌遥笑了笑，随后不动声色地拦在了两人中间，转头皱眉看着赵馨柔道：“你身体不好，现下入了冬，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
赵馨柔冷眼看着他一过来就顺势将凌遥挡在了身后，自热而然地就对凌遥形成了保护的姿势。
她不由得心中冷笑：他这位王妃当年就是让新婚夫婿赶出去的，现下又一女两嫁，相府不食人间烟火的千金大小姐，怎知她家破人亡流落青楼的艰辛苦难？
他便是要护着穆凌遥，又能护她一生么？
赵馨柔面上却还是一副温婉模样，只是依依道：“多谢王爷关心，只是自打王妃妹妹入府以来馨柔一直没有过来拜见，于礼不合，故此今日特来拜见王妃妹妹。”
沈翊霄听见她叫“王妃妹妹”，不由自主地就皱了皱眉，见凌遥低着头没什么表示，他也就没再多说。
赵馨柔对两人恭敬行礼，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霜红院备好了晚饭，等着王爷和王妃妹妹。”
她转身出了院子，脸上的笑容立刻就隐去了，跟在身后的四喜见状凑过去，愤愤不平道：“那穆凌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女两嫁，怎的王爷就被她迷住了心窍呢！”
“你也见到了，王爷对她宝贝的很，连我接近她王爷都不高兴。”赵馨柔声音淡然，面上却笼着一层浓浓的寒霜，“还是先好好准备晚膳吧。”
她的美目微眯，眼中尽是寒光：同样是残花败柳，凭什么穆凌遥可以嫁给沈翊霄为正妃，自己却只能缩在霜红院里无人问津？
当天晚上，凌遥和沈翊霄到霜红院用晚膳。
两人到霜红院的时候，赵馨柔一切饭食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满满一桌珍馐美味琳琅满目，令人食指大动。
赵馨柔请凌遥和沈翊霄坐了，自己在沈翊霄对面坐下，先斟了一杯酒，起身敬道：“这一杯敬王爷和王妃，祝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说罢自己先一饮而尽。
她已经喝了，凌遥和沈翊霄也不好再推脱，也各自喝光了杯中酒。
赵馨柔坐下后先夹了一箸苍翠鸡丝银耳给沈翊霄，柔声道：“这道菜王爷上次来就夸赞过，馨柔略略做了些改动，王爷再尝尝看。”
沈翊霄微微抽了抽嘴角，下意识的就转头去看凌遥，谁知道凌遥根本没有看她，而是低头认真地吃着自己的饭。
沈翊霄刚夹起那鸡丝送进嘴里，赵馨柔又起身盛了一碗西湖牛肉羹，“上次王爷说这羹做的鲜味不足，尝尝看这次怎么样？”
如此往复，凌遥终于耐不住抬起头来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馨柔献丑了，还希望王妃妹妹不要嫌弃。”赵馨柔淡笑着应了，又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到沈翊霄的碗里。
她的动作自然得体，仿佛为沈翊霄夹菜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凌遥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兔肉，却不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她浑身一颤，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压上心头，怎么也无法驱散。
她与沈翊霄吃饭从来都是随意的，沈翊霄倒是经常为她夹菜，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为沈翊霄夹菜。
她娘亲早逝，在相府也没什么机会与其他人同桌吃饭，只觉得想吃什么自己夹便好了，却为何要劳烦别人？
可是今日看着赵馨柔自然地为沈翊霄布菜、倒酒、盛汤，像是他贤惠的妻子，反观自己，倒像是个外人了。
凌遥满心不快，然后在看见赵馨柔又一次为沈翊霄夹菜的时候，不知怎的就眉心一跳，夹了一箸鸡蛋放到了沈翊霄的碗里。
“妹妹，”赵馨柔面露惊讶道：“王爷他从来不吃鸡蛋的啊！”
凌遥一愣，脸上的神色瞬间就僵硬下来。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竟会在这样的事上与赵馨柔赌气！而她根本也从未观察过沈翊霄的饮食，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不吃鸡蛋。
她尴尬地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只得又伸出筷子想夹走沈翊霄碗里的鸡蛋。
沈翊霄也惊诧地看着她，却在她的筷子碰到鸡蛋的前一刻迅速夹起了鸡蛋，毫不迟疑地放进了嘴里。
他嚼着自己从来连碰都不碰的食物，对凌遥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道：“多谢王妃。”
他明明只是淡淡一笑，看在凌遥眼中却似乎有春阳般的温暖。
凌遥怔怔地看着他的笑容，暗自咬紧了下唇。
这样的沈翊霄，怎可能是对自己没有情义的呢？
一顿饭在奇怪的氛围中结束了，一吃完饭沈翊霄便立刻拥着凌遥回房了，他一刻也不愿意凌遥在赵馨柔的院子里多逗留。
只是那日之后，他的王妃忽然就多了一个习惯。
两人吃饭的时候，以前只有沈翊霄为凌遥夹菜，而现在凌遥也会为沈翊霄夹菜，而且会观察他更喜欢哪道菜，一旦他对一道菜多吃了几口，那么这道菜第二天就会继续出现在饭桌上。
看来偶尔去赵馨柔那边吃顿饭也没什么不好。
霄四王爷一边直接张嘴接下王妃夹过来的肉丝，一边微微眯眼在心中盘算着。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初雪（）
这日晨来，沈翊霄照例早早地醒来了，他身体一动，怀中的女子立刻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嘤咛声，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继续好眠。
沈翊霄无奈地笑了笑，冬日天寒，凌遥只道是他强硬地拥她入睡，却不知道每每睡着后她就如小兽一般蜷缩在自己怀中，还紧搂着自己不放，害的他每日早起上朝都要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几次都想推了早朝就这样抱着她，看她熟睡。
昨夜刚刚下了第一场雪，虽是关着窗子，仍有新雪的湿气夹着寒梅的暗香飘散进来，萦绕一室。
屋里燃着银碳，外面的寒冷丝毫也不能侵蚀进来，沈翊霄在这样寒冷而又温暖的早晨拥着此生唯一心系的女子，只觉得心绪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和祥和。
他半生奔波，为了保全自身和报仇而费尽心机，从未有过此刻这样的温存致远，仿佛再多的劳累艰辛也都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那些勾心斗角、诡计暗流仿佛都离他远去了，他全部的心力都在怀中熟睡的女子身上，他听见时光从身边悄然而过的声音，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充实的时光了。
他不由自主地就勾起了一抹笑容。
自从凌遥再次毒发醒来、她与他那个无言的拥抱之后，他似乎就经常这样不自觉地笑，不再是从前那种淡漠的微笑，而是这种发自内心的浅笑。
他晃了晃怀中的女子，沉睡的凌遥迷迷糊糊地支吾了一声，没有转醒。
“下雪了，不起来看看么？”沈翊霄轻笑道。
“不要……”凌遥蹙眉，低低地回了一句。
“今早梅花应该都开了，我要去上朝了，等我下朝回来，带王妃去十里梅林赏雪如何？”沈翊霄仍是笑着问她。
“嗯……”凌遥听到了他的话，仍旧闭着眼睛，唇角却扬了起来，声音带着浓浓的软糯：“好……”
沈翊霄看她这个将醒未醒的样子，忍不住抬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
“唔……”额头上温软的感觉让凌遥不满地蹙起了眉头，下意识地躲开了沈翊霄的怀抱，抱着被子滚到床里边去了，继续好眠。
沈翊霄宠溺而又无奈地笑了笑，自起身下地，也不叫下人进来服侍，自己轻手轻脚地穿好了衣服，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股清冽的寒气扑面而来，沈翊霄深深吸进了一口清晨凛冽的空气，接过羽浅递过来的大氅披在肩上，转身往对面的偏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