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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穿着那日离开王府时的蓝色衣裙,蜷缩地靠在墙角,身上紧紧裹着沈翊涵送给她的大氅,朱唇青白,整个人看上去分外憔悴。
凌遥睁开眼睛,周围还是一片昏暗,墙上的火把仍在熊熊燃烧,这样不见天光的环境模糊了昼夜的意识,凌遥人逐渐清醒了,细细一想,也不大能确定这是自己被关进来的第几天了。
关押她的这间牢房还算齐整,也不见那些可怖的刑具,墙边铺着厚厚的稻草层,稻草湿寒,能听见老鼠的西索声。
她刚一动,僵直的脖颈处立刻传来一阵酸痛。
凌遥皱了皱眉,缓慢地活动着僵硬冰冷的身体,冷透的身体逐渐回温,她慢慢地站了起来。
身边的稻草一阵震动,一只硕大的老鼠跳了出来,猛地扑向她的脚。
凌遥本能地退后了一步,不想腿脚还是无力的,一个趔趄摔倒在稻草中。
眼看那老鼠扑到了她的身上,对着她张口就咬。
凌遥水眸一眯,右手一抖弹出了一枚银针,银针去势凶猛,瞬间便穿透了那只老鼠,带起一串血沫。
老鼠发出一声凄厉的吱鸣,身体一震,倒在了凌遥身上。
凌遥一脚踢开老鼠的尸体,走过去捡起那枚银针,在稻草上擦去血迹,又放回了袖中。
死老鼠在空中横飞而过,落在角落里,那里已经堆了十几只老鼠尸体,冻得僵硬,每只的身上都只有一点血迹,均是干净利落一针毙命的。
谁能想到看似柔弱的相府千金、霄王正妃,竟在如此环境中无畏无惧地徒手杀死了这么多老鼠?
她被关进天牢大概也有小半个月了,燮晔帝的意思是等新年过后再行审问,而自她被关进来,除了每日例行的送饭,没有任何人来探望过她。
那些人既然能在一夜之间将关在天牢、重兵把守的刺客们全部了结,想进来见她自然也不在话下,而他们至今也没有出现的唯一解释就是他们在等,等这天牢恶劣的环境将她的意志摧残摧毁,再来见她,自然能够轻而易举地达到目的。
凌遥轻牵唇角露出了一丝淡笑,在这腌臜阴暗的地牢里竟如出水的白莲般清秀。
——可惜他们想错了,这世间还没有如斯的困难,能让她穆凌遥屈服。
地牢的深处隐隐传来痛呼声,之后逐渐增大,最后变成了凄厉的惨嚎声,在逼仄的地牢无数的墙壁间来回碰撞,原音和回声混为一体,渐渐地就辨不清那声音的来源了,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凄惨的嚎叫声。
凌遥神色一僵,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沉默地看着对面砖砌的墙壁。
这样的声音每天都能听到,有些凄厉地不似人声,有些喊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仿佛被人忽然截断了一样。
她从最开始的神情惊异、缩在角落里拼命地捂着耳朵,到现在对这些声音熟视无睹、甚至可以在那样的惨叫声中昏昏入睡,其间似乎也并没有经过多少时间。
砌墙的石头冰冷粗糙,摸上去很是潮湿,有时候会有水渗出,又很快地结成冰花,就附着在砖石间。
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喧嚣,一行狱卒提着食盒大声吆喝着给各牢送饭来了。
“哐!”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凌遥闻言回头,原来是狱卒腰间的长刀撞在了自己的牢门上。
“霄王妃,您的饭。”矮胖的狱卒打开食盒,将其中的饭菜通过牢门的缝隙一一递进来,用眼角瞟了一眼站立不动的凌遥,嘴角动了动,才又吆喝着手下给下一个犯人送饭去了。
凌遥走过去,见那狱卒送来的照例是两菜一汤,和着白米饭,还有一壶热酒。
她知道其他犯人吃的都是搜冷的饭菜,而自己能有如此待遇,全靠沈翊涵的关照。
沈翊涵在军中时日已久,其手下的势力早已渗透进各个有侍卫的地方,就算是这天牢的守卫,也要毕恭毕敬地卖他几分面子。
所以她虽是逆贼重犯,却并没有戴什么手链脚铐,还破例保留了沈翊涵的大氅,甚至她身上所带的银针他也没有收回,每日里的饭菜虽不甚可口,却也能够勉强下咽。
凌遥先拿起酒壶来,也不用酒盅,就着壶嘴引尽了一壶热酒,才端起碗来机械地吞咽着饭菜。
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在这样阴寒的环境下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但是在她还能够控制的时候,她便要尽一切力量坚持下去。
因为她在这里,外面的那些人包括燮晔帝才会稍微放松对沈翊霄的势力的警惕,这样他们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只是目前沈翊琨重伤昏迷不醒,单飞苑下落不明,江云洛又左右支绌,恐怕唯有等沈翊霄回来,才能挽救这个危局。
沈翊霄……
这个名字在心中滚过,激起了点点锐痛。
她为了沈碧铖跪下求他,他明知若是离开,手下的势力就会面临土崩瓦解的危机,仍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她犹在沉思,忽然听见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显然是上一层通往这一层的牢门再次被人打开了。
她被关进来的这几日,那牢门过一段时间会开一次,除了送饭的,有的是押解新的犯人进来,有的则是将血肉模糊的犯人拖出去,斩首或者直接抛尸。
这次一行脚步声却是停在了她的门口。
凌遥诧异地抬起头,就见来人穿着黑色的披风、扣着兜帽,就站在她的牢门外面。
“大人,小的去望风。”跟在来人身边的狱卒点头哈腰,见他挥手,便低头下去了。
凌遥疑惑地走上前去,纵使有披风罩着,也能看出来人身材高大,显然是一名成年的男性。
她实在想不出有那名男子会来见自己,莫非是羽浅?
凌遥含了几分谨慎,手指在袖中默默地扣住了一排银针,走到了离牢门几步远的地方。
来人也发现了她警惕的动作,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一头花白的头发露了出来,凌遥目光一凝,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爹?”
穆之广看着一脸憔悴、病容苍白的女儿,不由得叹了口气,目光带上了怜爱:“我以为将你嫁给霄王爷就算远离了这些纷争,怎么还是弄得这般狼狈?”
凌遥听他这一句话,只觉得眼眶一阵酸涩,上前几步贴近了穆之广,低头道:“爹早就发现了我的身份吧?却处处为我遮掩,甚至还促成了我与沈翊霄的婚事……”
穆之广细细地打量着她,终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你可知道,当年的巫蛊事件你娘亲也深陷其中,也是因此才身染恶疾过世的……为父为了你不引人注目,将你安置在落枫馆里,不让你过多的与外人接触,本想着将你嫁给五皇子就算是相安无事了,谁知……”
凌遥抬头,看见了老父眼中点点的泪意。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何自己自小那般不受重视、众人欺辱,九岁青蛊发作时却能得到众多医者的全力救治,为何每次沈碧铖要接自己过府暂住,都没有一个人跳出来阻拦。
她怔怔地看着穆之广,蓦然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苍老成了这个样子,满脸皱纹、瞳孔污浊、头发苍白,再不复记忆中那威风严厉的丞相形象。
凌遥轻声道:“爹的苦心,女儿今日始知……只是天牢重地,女儿又是逆贼,若没有什么事,爹还是早回吧。”
“唉……”穆之广幽然长叹一声,才道:“你自回来之后果然心思缜密了许多……为父虽位及丞相,这天牢也是不能随意进出的,今日乃是应了上面所托,来做说客的。”
凌遥了然:“是皇后,还是莹贵妃?”
“是皇后。”穆之广道:“她要为父转告你,若是能出面指正当日的巫蛊事件乃是莹贵妃一手策划的,帮她扳倒了莹贵妃,她便能保你平安无事,依然做你的霄王妃。”
“保我相安无事,那霄王府呢?”凌遥水眸熠熠,“若是任由她毁了霄王府,我即便还留着霄王妃的头衔,又有什么用呢?”
穆之广沉默了片刻,才复又开口道:“有一事为父料想你还不知情。当年铖王爷之所以向皇上进言要将你许给五皇子,是因为当时你身上的蛊毒已经蔓延遍全身,他要入雪山为你寻找那雪莲,他离开之前曾经来找过我,道是此行生死难明,便为你寻了身份最是干净的五皇子为靠山,若他当真没有回来,你也能得享一时的安宁……”
他瞟了一眼呆立当场的凌遥,继续说道:“他算好了时日,若他能平安回来,则正好赶在五皇子从边关回来之前,那时你若当真不愿意,他便恳请圣上为你退了这门婚事;谁知五皇子提前回了京城,你们的婚期也被提前了,这才让他生生错过了你……”
穆之广喟然叹道:“为父知道你一直心系铖王爷,与霄王爷成亲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既如此,何不借此机会脱出霄王府,等铖王爷回来了便与他从此一道,不正好偿了你一直的夙愿么?”
第一百八十一章 狱中来客2()
凌遥愣愣地看着穆之广,面上神色不明。
他的话如飓风袭过她的心头,瞬间卷走了所有的情绪和思维。
沈碧铖,九叔叔……
原来他一直都是心系着自己的。
她一直耿耿于怀的赐婚,现在也知道是他明知生死难测的情况下为自己安排的保障。
她应该高兴的,她应该按照父亲的话去做么?
凌遥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她不愿意,她不会。
明明父亲说的一切都合情合理,明明自己最初能得到沈翊霄的倾力帮助也是因为他的授意,明明他从来都没有放开过自己。
可是此时、此刻,让她放弃一切去选择沈碧铖,她做不到。
穆之广继续劝道:“铖王爷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即使日后皇后想对你不利,他也能护你周全。”
他明白凌遥犹豫的原因是因为放不下沈翊霄,见她还是不说话,叹了口气,道:“你总要做一个选择。”
“我不能答应。”凌遥睁开了眼睛,断然道,“她们设计害死了贤妃娘娘,让沈翊霄才十几岁就流落在外,他历经磨难走到今天就是为了报仇,我怎可以答应这个贱人?”
她不施粉黛的脸上还带着憔悴的病容,嘴唇冻的都有些青紫,说出的话却是斩钉截铁、铿锵有力:“爹,女儿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我断不能便宜了这个贱人,无论是皇后还是莹贵妃,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我和沈翊霄,要将她们一一扳倒,要她们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穆之广看着女儿,自从她回来之后他就不曾认真地看过她,不,早在很多年前,他就没有留心看过她了。
当初那小小软软的女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如此亭亭玉立的女子,更难为可贵的是,她拥有了连男儿都难及的胆识和勇气。
那双水眸中闪着坚毅之色,令人忘之钦佩。
她身上的蓝色衣裙沾了灰尘泥泞,裹在外面的大氅更衬出她整个人的消瘦,那纤弱的脊梁却挺得笔直,人虽在昏暗腌臜的牢中,却自有如出水白莲般的清贵之气逸散而出。
穆之广看着她,眼中渐渐地浮起了赞许的神色。
“你这双眼睛,最像你的娘。”他喟然叹道:“她却没有你这样的气概和英气。”
“娘亲?”凌遥不意他竟会提到这个。
穆之广点点头,眼角瞥见那先前带他进来的狱卒走过来站在一边,显然是在催促他。
穆之广抬手将兜帽重新扣在头上,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女儿,道:“你的心思为父知道了,既然你选择了霄王爷,为父便尽量帮助你,你,保重。”
他说完便跟着那狱卒转身离开了。
凌遥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轻轻抿了抿嘴。
她明白父亲最后的话等若是一个承诺,他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她和沈翊霄,只是现下沈翊霄还深陷边境,自己又被困在牢中,纵是她有白般计谋、千般算计,关在这个飞鸟不进的地方也是无济于事的。
现下唯一的指望,大概就是沈翊琨能早日醒过来了,他是皇室中人,又最熟悉沈翊霄的势力运作,唯有两人商议,才能度过此次难关。
在这之前她能做的,恐怕就唯有等待了。
她走回地牢里面,百无聊赖地绕着边界一圈圈漫步。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再次听到了这一层铁门被开启的声音,而那脚步竟也是冲着自己这边来的。
凌遥诧异地转头,就看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站在自己的牢门外,身边跟着点头哈腰的狱卒。
凌遥回眸一看,眼睛瞬间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