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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自身刀法之快,无形无影,而其赖以成名的“大风刀”,自是让他登上了中土刀法第一名家的宝座。
而此时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双手举杯,向着楚留香大笑道:“久闻楚香帅的名头,今日得以一见几位朋友,却是让老夫吃惊,中原江湖里鼎鼎有名的大侠们,竟都是如此俊杰青年。”
楚留香立刻举杯还礼,笑道:“前辈谬赞,那些均是大家看得起我等后生才给的薄名,在下几人哪里又敢再行得意彰显?”
扎木合听罢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倒是谦虚了,连我这关外之人都知晓你的名头,你倒是说说,你这盗帅,哪里又有不相称的地方?”
楚留香闻言眼中微闪,笑道:“这不相称的地方却是也有许多,前辈若是想听,在下自当一一道来。”
扎木合抚须看着楚留香,笑中有着些许深意,道:“若是不曾冒犯香帅,老夫也是想听听的。”
楚留香笑了笑,还未等他说出话来,却听一直坐在扎木合下首的一黑衣少年冷笑了一声,道:“什么狗屁盗帅,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的无耻之徒罢了。”
扎木合闻言肃了脸色,喝道:“珠儿!”
楚留香看向那少年,只见对方外披一件黑色斗篷,内里一身黑色的紧身衣,黑腰带,黑马靴,黑色的小牛皮手套,腰际别着黑色的长鞭,只有一张脸是苍白的,苍白得可怕。
鼻梁削直,薄薄的嘴唇,眉梢微扬,漆黑的眉毛下是一双深沉而眩然的眼睛,深沉得瞧不见底,似乎没有人能瞧得出他的心事。
这少年的脸上各处几近完美,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甚至其间还有一种奇异的动人。
而此时对方的唇边正挂着的冷意讥讽,却是楚留香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
楚留香仍旧只是一笑,敛袖一礼,道:“这位便是小王爷吧?初次相逢,在下有礼。”
而那小王爷却是冷然一笑,站起身来向扎木合道:“爹爹,若是陪着这个盗貌盎然之辈,我却是连一口饭都咽不下去的,儿子先退下了。”
他话一说罢,转身就走了。
扎木合看上去也极是宠溺纵容着这个儿子,摇头笑了笑,就向楚留香道:“犬子无礼,楚小兄弟莫要怪罪。”
楚留香道:“无妨,想必小王爷对在下是有什么误会。”
无花看此时扎木合和楚留香这两只大小狐狸又要开始相互打太极,便瞅准了间隔插言道:“老王爷,我等来此之前见着前辈手下正与人相斗,却是不知那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扎木合闻言看向无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就是丐帮新任的帮主南宫灵?”
无花躬身一礼,道:“正是。”
扎木合闻言,再看向无花的神情中微显出了几分复杂之意。
无花虽未易容,但是他以前在沙漠中与外人打交道,却是从未显露过真实面目,而扎木合又有许多年不曾出过沙漠涉及中原江湖,顶多是有着耳目能得找些消息罢了,此时倒是不怕他认出来自己不是真的南宫灵。
“那些不过是老夫在此的老对头,这几日得了一些消息,因而起了几处冲突。”扎木合清清淡淡的解释了几句,反而又向无花问道:“你师……师父及……师母,难道真的都已遇害?”
无花闻言微怔,随即敛目道:“是,前些日子遭了贼人杀手,在下与香帅如今到此,正是追凶而至。”
无花毕竟在石观音这处呆了这么多年,那日的打斗,当然不只认出了其中一方是扎木合的人,自然也是认出另一方,正是他那亲娘手下的死士。
听了扎木合的话,想必也是知道他爱慕已久的秋素灵,是嫁于丐帮帮主任慈了。
无花此时相问,正是想因此激出扎木合的其他话来。
谁知扎木合听了无花之言,竟然一掌而击,一声脆响后,正靠着的椅背手柄已被他打成了粉末。
扎木合手中攥着木屑,手背上青筋暴起,看着下首皆是愕然的几人,厉声又问道:“七绝无花那个畜生,竟然还未死么!”
这天晚上的这顿饭虽然菜色和酒水都是沙漠中极难一见的极品,可是他们这几个人却是难得的都没有了什么胃口。
面对在宴上把无花从头到尾一顿臭骂的扎木合,还要摆出一张赔笑的脸来,这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胡铁花自是最耐不住的一个,可是每当要爆发,他身边的姬冰雁都会冷笑一声把他的心思拉回来,如此一来,胡铁花的脸色当然不会好看多少。
而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只把无花和楚留香视为知己的一点红,那张冷脸自然一晚上也没能解冻。
他们三个的反应当然也可以解释为因着丐帮帮主之死,而嫉恶如仇,心有厌恶愤怒。
至少可以让扎木合这样理解。
楚留香笑得当然也十分勉强,不过这群人里就属他定力最好,因而从始至终都未能露出什么破绽。
反而是当事人的无花却是最淡然的,他甚至还能配合着扎木合也讽刺自己两句。
一出了门后,胡铁花已气得脸色发青,看着四周无人便向无花怒道:“你就容得别人这么说了?我若是被人当面说这些,早就一拳头过去,管他什么身份,定要打得他个满地找牙!”
无花微笑道:“通身是眼见不到,通身是耳闻不及,通身是口说不着,通身是心鉴不出。一叶障目,不辨真伪,我又何必为了别人的愚蠢而让自己不自在?”
胡铁花嗄声道:“你能忍得下这口气?”
无花只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姬冰雁叹了口气,道:“你还真是修佛的,万尘过处毫不染身,你什么时候也能沾点烟火气,好让我们知道知道你也是个人?”
一点红突然道:“很好。”
姬冰雁挑了眉,看向他疑惑道:“什么?”
一点红道:“他这样很好。”
姬冰雁冷笑道:“他哪里好了?傻子一个,被人当着面骂都不会还口的。”
一点红道:“他是我朋友,自然与那些俗人不同,很好。”
姬冰雁听罢,看着自己眼前这个难得开口说话的冻木头,顿时就有些无语。
物以群分,人以类聚,无花的朋友,你果然也不能拿他当正常人来看。
姬冰雁这么想却是忘了,他自己也是无花的朋友。
而楚留香这时早就揽上了无花的肩膀,另一手扇着扇子一派风流的得瑟样,悠然道:“不就是烟火气么,小姬你急什么?惹他生气还不容易么?这对我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果然,无花听楚留香说罢后,再开口的声音确实冷了下来。
“楚香帅自是厉害,那能不能麻烦阁下,把前面那个麻烦也解决了?”
他们几人闻言转头向前看去,正看见前方不远处他们的客房门前,站着一黑衣少年,正冷冷的看着楚留香。
那少年自然就是在刚刚晚宴上出言讽刺楚留香的扎木合独子,黑珍珠。
楚留香收回了自己搭在无花肩上的胳膊,合了扇子向黑珍珠敛袖施礼,笑道:“劳小王爷在此久候,不知小王爷找在下有何事?”
黑珍珠冷冷的看向楚留香,嘲讽道:“楚香帅风流潇洒,相貌倒是一等一的,也不知凭着阁下的本事,到底勾住了多少女人的心。”
他这话说出来,无论谁听着都有些发酸,就好像打翻了一大坛子的醋般,连神经最粗的胡铁花都觉出不对劲了。
他凑向姬冰雁小声道:“我本以为这老臭虫早已改邪归正,这天下的大小姑娘也定是熬出头不再被他祸害了,怎的有无花在,他还惹着其他风流债了不成?”
按着胡铁花的意思,自然是楚留香又毫无节操的勾引了别人家心里头的小姑娘,这是情敌此时出来叫板了。
姬冰雁冷笑了一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何不去问问无花?”
胡铁花看了一眼无花,又看了看黑珍珠那完美冷艳的脸,眨了眨眼道:“也许,他还真的改了胃口,一棵草不够想开片草原了。”
前方的黑珍珠听不见胡铁花的胡说八道,以楚留香的耳力自然不能放过,可是现在也实在不是教训他的时候。
所以楚留香只能先看了无花一眼,再转头向黑珍珠和煦微笑,道:“在下先前确实多历了些美妙韵事,不过现下早已戒了这些,就不知小王爷说的是哪位姑娘了。”
黑珍珠依旧冷冷笑道:“自然是为了让你功成名就的那些可怜姑娘,就知道扒着女人裙子才赚得些名声,果然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我自觉我是从来不会让女人去替我冒什么危险的,小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黑衣少年冷然大笑一声,抬手向楚留香掷出去一样事物,厉声道:“楚留香!她天天念着你,你难道还不认了!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楚留香只是简单的挥了一下衣袖,就将那个蕴着巨大内力的事物轻轻巧巧的化解了力道握在手中。
待他摊开手掌再看,却是一枚制作精美,装饰在衣衫上用的玉扣。
楚留香即是盗帅,偷得的宝贝,鉴赏过的珍品自是绝不少的,然而第一眼见着这玉的材质,却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正当他左思右想自己何时见过这件上等玉扣时,站在他身边的无花却是猛然变了脸色。
门被推开,走进去第一眼向内望去,就见着床榻上正躺着一人。
那人从身形上看是个有着玲珑身材的女子,然而她露在衣衫外的皮肤却都已被晒黑,嘴唇也晒裂了。
而她原本应有的艳丽美貌脸上,竟已没有一分一寸光滑完整肌肤,整个一张脸,就像被滚烫的热油浇过一般,连五官的轮廓都不曾再有,唯一剩下的,只是丑恶赤红的肉块,绽裂血红的洞。
她的眼睛半合半张,眼珠和眼白被太阳晒得,却是早已分不清楚,看来就像个灰蒙蒙的洞。
他们这么多人走了进来,那女子竟然好像什么也听不见,睡着了一般,仍旧不动不语。
但是他们这群人毕竟也是江湖上的名家好手,单凭呼吸声气,自然就能知道这女子现下是醒着的。
楚留香等人见了这一幕,已经惊骇的连话都再也说不出。
只有无花一人,慢慢的走向床边,抬起手用手指轻轻的碰触了下那女子的面容。
那女子被这一碰,猛地就被惊吓住了,立刻挣扎着用手肘撑住身子往里侧躲去,口中不停发出“喝喝”的声音,竟然如同一个破败的风箱。
众人这时才看清了那女子的手。
她的每一根手指都已经扭曲至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再也不可能让人联想出那会是一个人的手。
“长孙……”
无花轻唤着女子的名字,拉住了女子的胳膊。
他的声音中温柔无尽,却偏偏听着,又让人觉出那里带着刻骨的悔意、痛心。
然而这女子此时仿佛也能察觉出接近自己的究竟是何人,竟然惨厉的大呼一声,用那双扭曲的手紧紧捂住自己丑陋的面容,双脚不停踢打的往后躲去。
她的哭声既刺耳又粗粝,再不复以前的黄莺动人,她虚弱的身子也簌簌的抖着,不断的挣扎击打。
无花此时早已紧紧的箍住对方在怀里抱住,将她的头扣在自己胸口上,任是对方如何激烈的反应也丝毫不曾放手。
“没事了,有我在,我在这里。”
无花一遍遍的说着,一遍遍的哄着,耐心之极,而他半敛下眼睛,任谁都看不见了他眼中的伤。
长孙红听着无花的心跳,感觉到对方的决心与力量,终于双臂死死的抱住了无花,哭得更加凶了。
而此时站在他们身后的楚留香,却是早已僵立住了身形。
知真相痛言放手
烈阳如炎,至了现下午间之时,却是一天中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时刻。
无花推开门走进屋内,看着正背对外面侧身蜷在床上的长孙红静了片刻,即便心中泛出疼涩,面上却是抿唇带出一抹温然微笑。
他走至床边,将手中木盘放在床前的小蹬上,自己转而坐在床边。
抬手顺了顺长孙红铺散在后面的长发,察觉对方轻轻一颤,无花柔声道:“醒着么?”
长孙红颤抖的缩了身子蜷的更紧,甚至还用她那扭曲的双手扯了薄被紧紧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无花抬手夺过被子,却看着对方双手又立刻拉过用衣衫一角,努力的想要遮掩住满面的丑陋伤痕。
无花顿了顿,终是从怀里摸出一方雪白绸帕轻轻覆在长孙红的脸上,扳过她的肩膀将其揽在自己怀里,微笑道:“我不看。”
他一手抚了抚长孙红的后背,另一手拿过木盘上粥碗,道:“先吃些东西,待垫了肚子,咱们再喝药。”
长孙红靠在无花怀里,身子却仍旧打着颤,闻言什么动作都没有。
无花将人又揽得紧了紧,舀了粥将勺子递向长孙红,哄道:“好姑娘,再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