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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去楼下的洗手间。”我笑了笑,“要自杀也不会死在厕所里。”
文旦怔了怔,道:“好吧。”
如果心情不好,坐在抽水马桶上抽根烟是个排遣的好办法。虽然十二楼一样有洗手间,而且就在边上,可是我更想一个人静一静。从楼梯走下去,以前租用十一层的公司倒闭了,新来的那个公司正在装修,今天却停工了,这屋楼里一片死寂,洗手间里也积着一层灰尘。我坐在抽水马桶上,默默地抽着烟,突然有些想要落泪。
现在找工作很难,新毕业的大学生有很多都找不到工作,不要说我这种毕业了好几年的。活着真是不容易。这句话以前听到,虽然也有些感触,却更像句不关痛痒的套话,现在却别是一番滋味。
我抽着烟,烟气弥漫在狭窄的隔间里,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
算了,总能活下去的。我想着,把烟头扔到地上,刚要踩灭,眼前却觉得有些奇怪,耳朵里也突然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声音很轻,仿佛一个人在极小声地抽泣,有一种难言的痛苦。
这是谁?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难道还有一个人和我同病相怜么?我走出卫生间,在过道里向外看着。因为没有灯,门又关着,过道显得非常阴暗,几如一条深邃无尽的隧道,而在这一片黑暗中,这声音就像要凸出来一样清晰。
声音是从这条过道尽头传来的,不是我的幻觉。是老鼠么?可这是十一楼,老鼠想必不会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我小心地向前走去,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一种中邪一般的感觉充溢着我的肢体,我只是小心地挪动着步子,慢慢地向前走。
一一零七号房,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我站在门外,深深吸了口气,抓住了门把手,想要推门进去。虽然上下两层都有人,可是在这儿却什么都听不到,一切喧嚣都已远离,只剩下死一般的静谧。虽然每天都在十二楼上班,可是这十一楼我从来没有来过,一开始的热闹散去后,剩下的凄凉就更加让人难受。
屋里到底是谁?那个声音非常含糊,听不清是男是女,也许是个讨不到工钱,没法回家的民工吧。这些不幸的人,比我的运气还要糟。就在要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到背后似乎有一股寒意,手也僵住了。
这一层大概刚粉刷过一遍,有一股石灰水和石膏的味道。可是在这股有些刺鼻的气味中,一丝血腥气如尖针一样刺入我的嗅觉。
他在割脉自杀?
我几乎怀疑屋里那人听到我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了,可是却又不敢开门,手反而松开了门把手。可是手一松,门却极轻地动了动。这动弹太过突兀,我差点惊叫出声,马上发现是因为这间屋子的门锁早就坏了,并没有锁上,我的手一松开,使得门开了一条不到两毫米的空隙。只是有了这空隙,屋里传来的抽泣声更加清晰,让我肯定那不是我的幻听。
屋里确实有人。我凑到缝隙间,向里看去。很奇怪,照理这过道两边没有窗,的确很阴暗,但屋里有很多窗,却似乎比过道更暗一些。
我眨了下眼。从这个角度看进去,只能看到里面的另一间房间的门口。这幢大楼的每一间屋子都相去无几,如果一个人第一次来到这里,恐怕会迷路。因为太高,一般都坐电梯,楼梯的利用率也极低,这一层虽然上下两层都有人,但根本没有人会想到来这儿散散心——除了我。可是,这个声音分明告诉我,这一层楼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
是的,还有一个人。
这个抽泣的声音仿佛立体的一般,凸现在空气里,虽然轻,但又极其清晰,甚至有些过于清晰了。也许,这个与我同病相怜的人正在拿一把小小的刀片往手腕上割着,每一刀下去,皮肤就像春天被犁开的土壤一般翻开,从中滴出殷红的血液来。即使是想像中,我仍然感到一阵晕眩,舔了舔因为干燥而有些裂开的嘴唇。
七 吸血人(3)
不,无论如何,都要劝他别走上这条绝路。也许我们总有一天会走投无路,但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放弃。
我一把推开门。
推开门的一瞬间,我恍惚中觉得自己是到了某个异空间,而并不是这个一一零七号房。因为我看到的,并不是如我想像中那样有一个拿着小刀在手腕上比划,正站在窗边垂头哭泣着的人。的确有一个人,但这个人完全是黑色的。
影子!我的心头猛地一震,但马上明白这并不是影子。那是一个人,但这个人浑身上下,都爬满了青黑色的苍蝇。苍蝇是能够躲在隐蔽而温暖的地方逃过冬天的严寒的,但这个人浑身上下都爬满了苍蝇,已经看不出一寸肌肤,也根本看不出衣服的颜色来。
那些苍蝇在人身上仿佛被粘蝇纸粘住了,根本没有一只飞起来,只是仍然不停地蠕动,发出轻策的“嗡嗡”声,而这正是我所听到的那种误以为是抽泣的声音。听到了我开门的声音,那个人忽然扭过头,在挤成一堆的苍蝇中露出了两只眼睛,而在他的手上,抓着一个沾着红色的毛绒玩具。
天啊!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定是做梦,一定是,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景像的,我一定和那种恐怖片里胆大而愚蠢的主角一样,从现实中一下坠落到一个噩梦中去了。我只知道蜜蜂是一种群居的昆虫,有些无聊的人会让蜜蜂停满身上,活像穿了一件毛绒绒的大氅,但不知道苍蝇也会这样。我想着,用力眨了一下眼,盼望着眼前这个被苍蝇包裹着的人会突然间消失,一如噩梦中那样。我眨得很重,眼皮几乎都有些疼痛,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但这决不是因为感动。可是当我用力睁开眼,眼前仍然有着这么一个被苍蝇裹住的人形。
因为震惊,也因为害怕,我已经忘了自己该立刻逃出去,当看到那个人慢慢伸出一只手,向我肩头搭来的时候,我脑子里居然仍然想着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的掌心先前还抓着那个毛绒玩具,掌心光光的,上面沾着一些血,向我伸过来时,掌心不停地有苍蝇落上去,因此快搭到我肩头时,他的手掌也已经被苍蝇掩盖了。
“你是谁?”
我突然听到自己这样问道。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由于过份的恐惧,我已经无法指挥自己的身体,这个身体仿佛脱离了我的意志,正在按照本能做着。快逃吧,快逃吧!我这样对自己说着,可是这个身体仿佛是为火焰所吸引的飞虫,仍然慢慢地、又不屈不挠地靠近。现在靠得近了,可以看得更清楚。苍蝇虽然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他的全身,但仍然可以看出这个人身材很是瘦小。
鬼!一定是鬼!即使我也知道,世界上并不存在超自然的东西,可是看到这副诡异的景像,也不由自主地这么想。
那个人的手搭到了我的肩上。这只手上的血已经开始凝固,因此搭到我衣服上时有一些粘性。手刚接触到我的身体,上面爬着的苍蝇如同一团纸灰一般猛地飞散开来,有一些甚至没头没脑地撞到我的脸上,以至于都能感到有种轻微的疼痛。然而我已经忘记了恐惧,只是看着这个人慢慢靠近。他的头上一样都是苍蝇,连耳朵里,也有苍蝇在爬出爬进,头发也仿佛融入了苍蝇的体色中去了。我的耳朵里不时响着“嗡嗡”声,这声音就仿佛一条长长的蠕虫正在爬进我的耳朵,爬到我的脑子里去,可是我无法动弹,甚至,连说话的勇气也没有了。事实上,如果我一张口,苍蝇一定会涌入我的嘴,堵塞住我的嗓子眼的。他的力量大的异乎寻常,搭在我肩上时,我根本无法躲开,只能毫无反抗能力地软软坐倒。
这个人慢慢向我凑近。
虽然这个动作于他也相当不容易,但这个人却仍然在向我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靠近我的……喉咙。我无法说话,只能绝望地看着这个人,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的呼噜声。
他会怎么对付我?
我的手在地上拼命抓着,只想抓到什么可以当武器的东西。一条木板,一块碎砖,甚至一根钉子也好。可是地上除了因为长久不打扫而形成的灰尘以外,什么都没有,我在地上所能抓到的也仅仅是一把灰尘。那个人的手移到了我的喉咙口,用手指慢慢摸着。在这个角度我看不到他的手指,只能感觉到有几根冰冷的手指在我变得僵硬的皮肉上笨拙地刮动。
突然,我的手指触到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不规则的东西。这东西毛绒绒的,似乎就是那人的毛绒玩具,当毛绒玩具应该很软和,这个东西里面却似乎衬了一根木头。我没有多想,猛地抓了起来,用力向那人砸去。
虽然已是惊慌失措,但我的力量仍是很大,一下子砸中了那人的额头。那个人被我砸得晃了晃,可是并没有如我所想的被砸晕。我想再给他来一下,便举起那个玩具。可是一举起来,我才发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我以为是沾满血的毛绒玩具,是一具小狗的死尸!
那是一只收拾得相当干净漂亮的小狗,但现在它的脖子却以不成比例的长度挂下来,身体硬梆梆的。在这小狗的喉咙处,是一个十分粗糙,而又相当巨大的的伤口,那时还粘着一些已经开始干结了的血液。小狗的尸体上一样爬满了苍蝇,方才在那人手上时,尽管没有他身上的苍蝇那么多,但还是使得我方才无法辨认出形状,现在离得近了,我才看得清楚,甚至可以闻到那只死狗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干冷而坚硬的死的气息。只是奇怪的是,苍蝇对血腥气极其敏感,但这只小狗的尸首上虽然满是干结的血液,但苍蝇却似乎更愿意停在那个人身上。
七 吸血人(4)
在一刹那,我又仿佛看到了那个噩梦中所见到的狗头了。那个噩梦中,我拎起了一块掉在地上的毛皮,却发现那是一条死狗。现在我手上这条狗要小许多,但一样呲牙咧嘴,面具狰狞。
我吓得把那只死掉的小狗往一边一扔。“啪”一声,因为死尸已经发硬,活像扔掉了一块木板。尽管这具小狗僵硬的尸体多少可以当棍子用,但我实在不想拿在手上。与眼前这个满是苍蝇的人相比,我似乎更害怕另一件事……
那个人抬起了头。他被我打了一下,似乎有些晕头转向,抬起头时,脸上的苍蝇也如同一团烟雾,把他的脸都笼罩在其中。
——是你。
他的喉咙里,突然挤出了两个字。我怔了怔,这个声音有些变形,但总还能听得清。不知为什么,这声音总让我想起温建国来。
难道这个人就是温建国?不论温建国变成什么样,至少他还认识我。我定了定神,费力地站起来,大声道:“真的是你?”
我话音刚落,他身上的苍蝇忽然“嗡”一下飞散开来。太多了,几乎就像一场大雨。在这片四处乱飞的苍蝇中,他的身影猛地向我扑过来。
他是要杀了我!
即使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但我仍然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我没等他扑上来,猛地向边上一闪,一下从房门里冲了出去。苍蝇几乎已经充塞了整个房间,而这个人也简直就是一只特大号的苍蝇。
我冲到了走廊上。这走廊仍然阴暗而冷清。身后那扇门里,苍蝇拍动翅膀的“嗡嗡”声穿透木板门,像一根针一样扎进我的脑子里。
那个人要追出来了!
我打量着四周。尽管这走廊我方才就走过,但这时候看来却已经恍如前世,如此陌生。现在如果要逃到过道里,恐怕来不及,我没有多想,一下冲进了对门那间空房间。
一冲进去,我立刻掩上门,也几乎同时,门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动。震动并不大,但苍蝇飞动的“嗡嗡”声却一下大了起来,我仿佛能够看到由于震动,那个人身上的苍蝇如同一团黑云般飞起的样子。我定了定神,背靠着门,用尽浑身力量抵住。
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敢相信刚才这一切都是事实。我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也仿佛脱力一般。门很厚,但隔着木门,我仍然可以嗅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苍蝇的气味,或者是别的?我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声叫着我的名字。这声音很轻,仿佛从一个极深的幽谷里传来的,隐隐约约。而这时,我才发现周围是一片出乎意料的死寂。
是谁?那个浑身都是苍蝇的人在叫我?我的心抽紧了。如果他认识我,那么他到底是谁?这幢大楼里有好几家公司,人也不少,但每一层都仿佛另一个世界,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我除了自己公司的人以外,连一个都不认识。平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但在这个时候,却更加觉得自己的孤独。
是的,孤独。如同暗夜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