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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幸在一年二班人缘很好,大家越来越同情林幸,也就对冯玉越来越不满。
一年级的孩子每周有两节体育课,周三下午一节,周五上午还有一节,除了放学和周末,孩子们最盼望的就是体育课,体育老师带他们做完热身运动,就会找几个男生和他一起去器材室,把羽毛球跳绳之类的运动器材拿出来,让他们自由活动。
男孩子喜欢打篮球、打乒乓球,女孩子都喜欢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玩跳皮筋。每个班上都会有这么一个女生小团体,她们是班级活动的核心,在班上的女生当中一呼百应,大多数女孩子都想加入她们,并且羡慕已经成为她们中一员的那些人。
在一年二班,这个小团体以门牙还没长齐的周晓慧同学为首,周晓慧又和林幸关系很好,于是林幸自然而然成了这个小团体中的一员,她不会跳皮筋,但是有周晓慧教她,课间带她一起玩,于是第二次体育课时,林幸跳皮筋已经跳得很好了。
徐溪晚童年缺失,没有参与过小女生的团体活动,听林幸每天放学后跟自己汇报她在学校的生活,也听得津津有味,又一次感慨小孩子真是神奇的动物,给一根皮筋就能玩得津津有味。
到了第二周再上体育课,自由活动时,男生照例去篮球场乒乓球场,而女生则依旧躲在树荫底下跳皮筋,林幸这回跟周晓慧分在了一组,周晓慧跳得好,林幸“死”了好几次,都被她“救”了回来,林幸身体弱,跳了几轮就体力不支,让她们接着玩,自己转身回教室喝水去。
体育课,所有孩子都在外面疯,林幸以为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进去之后才发现,冯玉竟然没有出去玩,而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认认真真写语文作业。
林幸一进教室冯玉就发觉了,抬头瞪她,瞪得林幸一愣,“那个……你没去上体育课啊?”
“老师说自由活动,我就回来了,谁像你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就知道瞎玩。”冯玉和林幸一样大,小小年纪说话老道,说完这句低头继续写作业,嘟囔道:“幼稚。”
林幸说不过这位班长,默默回到自己位子坐下,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水壶喝水。
她的水壶是薛曲双上次出差时从香港带回来的,迪士尼新款,比班上所有孩子的水壶都漂亮,第一天拿出来时把大伙儿羡慕坏了,大家抱着林幸的水壶轮流看,都希望自己也有一个这么漂亮的水壶,林幸没想到一个水壶会引来这么大的动静,怪不好意思的,由着他们看,也不生气,当时只有冯玉一个人冷眼旁观。
这次林幸又拿那个水壶当着冯玉的面喝水,这在冯玉眼里简直就是挑衅,她把铅笔一摔,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质问:“林幸你不就有一破水壶么?你显摆什么呢?真以为自己了不起是吧?”
“咳咳咳……”林幸被冯玉突如其来这一下吓得呛了口水,捂着嘴直咳嗽,咳完了才抬头,表情有点懵,“啊?”
冯玉看不惯林幸装可怜的样儿,转身就要出去,林幸盖上水壶忙说:“我……我渴了,回来喝口水,吵你学习了么?对不起,我……我马上就出去,你不用走,继续学习吧,真对不起……”
“……”冯玉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你骂了她,她还跟你道歉,一点也不生气,弄得冯玉自己也不好意思生气了,僵硬地回头,别扭地说:“你……不用出去,我只是去上个厕所。”
“啊?哦、哦……”林幸对冯玉突然友好的态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你去吧……要不要我陪你去?”周晓慧上厕所就老让林幸陪她一块儿。
“不用!”冯玉说完,一跺脚,扭头就走。
怎么又生气了?林幸搞不明白。
冯玉出去没多久,林幸也喝完水,收好水壶放回抽屉里,找周晓慧她们继续玩跳绳了。
林幸她们班教室在二楼,下楼时,正好碰见一起下楼的数学老师,她连忙站直了,跟老师问好:“周老师好!”
“是林幸啊。”周老师笑道,“你来得真巧,帮老师一个忙好不好?老师上节课把数学书落在你们班的讲台上了,林幸能不能帮老师拿一下,送到老师的办公室来?”
“可以的,老师,您办公室在几楼?”
“就对面办公楼三楼,谢谢你了啊,林幸真是个乖孩子。”
“不用谢,周老师,我待会儿给您送过去。”
“好嘞,那老师还有事,林幸再见。”
“周老师再见。”
林幸跟周老师道别后,只好再回一次教室,帮她拿数学书。
路过教室窗户时,林幸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冯玉还没回来,可班上有一个陌生人,个子挺高,穿着实验小学的校服,应该是个高年级的男生,那男生正鬼鬼祟祟地挨个翻林幸她们班同学的书包,看起来不像好人。
林幸害怕,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犹犹豫豫地喊:“你……你在干什么?”
男生闻言,猛地回头,脸上写满惊慌失措,看到来人是个小不点之后,明显放松下来,把手上的什么东西揣进兜里,走到林幸面前,恶狠狠地威胁,“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听到没有?不然我要你好看!”
林幸胆小,没想到学校里竟然也有这样凶狠的男生,而且那男生的表情可怕得很,林幸缩着脖子吞了吞口水,“知……知道了。”
男生又探头探脑往外瞅了瞅,发现四下无人,立刻偷偷摸摸逃走了。
林幸不敢多待,怕那男生还会回来,哆哆嗦嗦拿了讲台上被周老师落下的那本数学书,也赶紧一溜烟跑了出去,正碰上上完厕所回教室的冯玉,冯玉因为自己对林幸态度恶劣之事,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正想缓和缓和和林幸的关系,跟林幸打个招呼呢,没想到林幸看都没看她,抱着本书一下跑没影儿了,只剩冯玉耳边一阵风。
“切,什么嘛,真没礼貌。”冯玉见林幸这样,也打消了跟她和解的念头。
这件事成了林幸心里的一根刺,扰乱了林幸接下来一整天的心绪,连课都没法好好听,撑着下巴发呆,她想把那个鬼鬼祟祟的男生告诉班主任,可又想起男生威胁她的话,怕惹怒了他,他真的不放过自己,于是不敢说,把这个秘密憋在心里,谁都不敢告诉,心情郁闷,直到放学都有点闷闷不乐的。
“林幸,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啊?”周晓慧问。
“我没有啊,我今天上体育课,太累了,好困。”林幸被人看出来,心里一慌,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那你回去要早点休息哦,我妈妈来借我啦,不跟你说了,明天见!”周晓慧蹦蹦跳跳向她妈妈跑过去。
林幸也回了句明天见,一个人无精打采往徐溪晚停车的这边走。
徐溪晚老远就看见林幸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的,以为林幸又被人欺负了,问她,她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徐溪晚有点隐隐的失落。
瞧瞧,这才上学几天呐?就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还怎么问都不肯说,这要是再长长,等青春期的时候还了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女大不由娘啊……
徐溪晚虽不是林幸她娘,却也生出些这样的感慨。
因为心里憋着一个小秘密,晚饭时,连保姆阿姨做的糖醋排骨,林幸也不觉得香了,吃饭只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说饱了,一个人进屋写作业。
徐溪晚十分担心,可林幸不说,她也没有办法。
晚上躺进被窝里,林幸睡不着,翻来覆去好多次,闭上眼睛就是白天那个男生翻全班同学书包的情景,她很害怕,使劲往徐溪晚怀里拱,徐溪晚顺势把她圈进怀中,可她还是睡不着。
“晚晚,你睡了么?”林幸抬头看看徐溪晚,小声地问,生怕吵醒她似的。
徐溪晚轻笑,“你在我怀里跟摊鸡蛋似的左翻右翻,我哪睡得着啊?”
“对不起……”
“小幸是不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难题了?要不要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我也不知道……”林幸靠着徐溪晚的肩膀想了想,才问:“晚晚,你说,要是我看到别人干坏事了,我应该勇敢地说出来么?”
“嗯……”徐溪晚思索一番,“你说出来会对你造成伤害么?”
林幸回想男生对自己的威胁,点头,“有可能。”
徐溪晚毫不犹豫,“那就不要说。”
林幸瞪大眼睛,“可是我不说,就会有更多人受害的!”
“小幸记住。”徐溪晚把林幸从自己怀里捞起来,抬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我不要你当什么见义勇为的人,任何时候,你自己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你的首要任务,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首先保护好自己,明白么?”
“那别人受伤了怎么办呢?”
“你这么弱小,轮不到你去帮,自然有比你强大的人去帮。”
这话让林幸班上那位天天宣扬助人为乐无私奉献的年轻班主任听了,非哭了不可,却是徐溪晚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对徐溪晚来说,别人的生死与她无关,世上值得她牵挂的,只剩一个林幸。
就是全世界所有人的生死攸关加在一起,到了徐溪晚这里,也比不上一个林幸重要。
可徐溪晚的话这次却并不能安慰到林幸分毫,她小小的良心承受着巨大的自我谴责,一整夜都无法安然入睡,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眯了过去。
早上,徐溪晚不忍心叫林幸起床,就打了个电话给林幸班主任,给林幸请了一上午的假,让林幸多睡一会儿。
林幸是自己醒的,她睡得昏昏沉沉,眯着眼看了看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大喊“迟到了迟到了”,光着脚就跑到浴室里洗脸刷牙。
“不用着急。”徐溪晚悠闲地吃早餐,跟林幸说:“我帮你请过假了,你下午再去学校都没问题。”
林幸含着一嘴牙膏沫,口齿不清,“不行的!今天早上我们组负责做值日打扫清洁区!我迟到了不就没人扫了么!”
徐溪晚倒是不在意,“你请假了,班主任当然会安排别的人。”
“那可不行。”林幸含了一口水,漱干净嘴里的牙膏味儿,严肃道:“今天该我做值日,那就该我做,不能因为我偷懒,就让别的同学白白替我值日一回。”
如此强烈的正义感,徐溪晚看着这个正在洗脸的小孩,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了她的母亲林灵。
真不愧是母女,这个性格真是如出一辙。
可惜,太富有正义感的人,最终都没什么好下场。
徐溪晚不希望林幸走了和她母亲一样的路。
“快点晚晚!来不及了!”林幸换好了衣服,背上书包,催促徐溪晚。
“别急,吃点东西再走。”对比林幸的焦急,徐溪晚完全相反,慢悠悠给林幸倒牛奶,努努嘴,示意她坐下来吃早餐。
保姆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小幸啊,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早饭怎么行呢?要把胃饿坏掉的呀,反正现在也迟到了,听话,先吃早餐吧。”
林幸只好妥协,三口两口解决完桌上的三明治,再一口闷干了牛奶,“这下可以走了吧?快点快点!晚晚快点走吧!”
她这么着急,赶到学校时,还是连早读都上完了,值日自然也早就做完了。
林幸很沮丧,进教室时垂头丧气地责怪自己,要是不贪睡,早点起床,也不会出这样子的问题,真是对不起和她同组值日的同学们。
她进教室正是早读和第一节课的课间休息时间,一进教室,就发现气氛不对。
班上同学们聚成几堆站着,所有人都不说话,冯玉站在讲台前,倔强地仰着头,林幸看到她的眼泪从眼角不停地流下来,把衣领都打湿了,班主任赵雅雅尴尬地站在冯玉的旁边,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看上去是要安慰她,可年轻的班主任显然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幸站在门口,看这架势,犹豫着自己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最终还是班主任率先打破沉默,笑着对林幸说:“林幸也来上课啦?早上你家长不是说你生病了,请半天假么?”
“我……我睡过头了,赵老师,对不起。”
“没关系的,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嘛,勇于承认错误就是好孩子,林幸快回到自己的位子坐好吧,马上要上课了。”这话是对林幸说的,可说话的时候,赵老师却看了冯玉一眼,明显意有所指。
林幸不明白状况,也不敢多问,坐到自己的位子,拿出下一堂课的书,准备上课,就听冯玉沙哑地叫喊:“昨天不止我一个人在教室!林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