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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生于1952年的陶小霜是个长相和父母毫不相像的上海小囡。还不满1岁,妈妈就改嫁了,7岁刚过半,奶奶也病死了,从此她只能寄住舅家。幸好,外婆爱屋及乌,二舅夫妇对她也好。10年后,1968年的夏天,大学停考了,上山下乡却开始了!陶小霜一边和竹马偷偷谈着恋爱,一边要和妈妈的继子争夺一个留城名额!好在一次发高烧后,她有了前世记忆,还开了个金手指!这是一个50后姑娘的日常生活。PS:此文大背景是6。70年代老上海的日常生活。再PS:此文的空间风格清奇,开启缓慢,需要耐心接收。新文预收——清穿之我是老答应:年过2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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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麻油芙蓉蛋()
那一天,陶小霜永远记得——旧历的己卯年丙寅月己亥日,西历则是1939年3月3日。
那是民国二十八年的正月十三日,两天后就是那年的元宵节,也是陶小霜前世横死街头的日子。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吱咛!吱咛!吱咛!
在机械的噪音中,宋诗醒了,耳边尽是熟悉的嘈杂。隐隐约约的是黄浦江上的鸣笛声,有轨电车的到站铃声,清晰可闻的是楼上楼下的各种响动声,后门外宋妈和磨刀匠的砍价声。
把压在床头犄角的闹钟摁上后,在温暖的睡梦中挣扎了一番,宋诗才睁开了双眼。她的两眼又干又涩,从屋顶天窗洒入的些许光线很轻易就刺得她直想流泪。
一直到昨天早晨才结束的连续三天的夜班实在是太消耗精力了,即使补了大半天的觉,宋诗还是感觉身体很不舒服,唉,这夜班的奖金真不好挣啊!
宋诗眯缝着不适的双眼,从被脚处拉过贴身的衣物,在棉被里捂暖后穿上。不用看只听动静,她已经知道亭子间里只留自己一人了。
和沪上大多数囊中羞涩的市民家庭一样,宋家一家三代七口人租住在狭小的亭子间里。
亭子是用来赏景的,四面通风,自然不能住人。那什么是亭子间呢?这就是大上海独有的一景了。自鸦片战争后,上海开埠百年,华洋杂处,西风渐盛,上海人穿西装,吃番菜,说洋滨腔,用电灯电话,住联排的石库门房子。
如果住石库门的是一户人家,那亭子间就只是建在后屋灶坡间上的储藏室;从外侧看,建在底楼与二楼或二楼与三楼之间的亭子间,就像是立在正房后面的一个亭子,由此得名。不过,在寸土寸金的十里洋场,一套一上一下的石库门通常会被租给几户人家,租户们正好就以租住的部分互相称呼,比如宋诗家,邻居们的普遍叫法是亭子间宋家。
亭子间往下是做饭的灶坡间,往上则是晒台,下烤上晒,直可谓是冬寒夏热;面积的话,又大多只有十平米左右,方方正正的一小间,连个正经窗户都没有,只能在屋顶开个小天窗透气——下雨天开不了窗,屋里就憋闷得很。就这样,二房东张太太还总是涨租价,没法子,上海居大不易啊!
亭子间就这么大,家里的物件又摆得是满满当当,任何一个角落发出丁点大的声音,满屋子都能听到,所以宋诗只用听的就能知道屋里有没有人。
闹钟响的时候是早上十点,配米的时间则是十一点,时间很紧张,想到这里,宋诗立马翻身下床,拉线开灯、穿衣套鞋、梳头洗脸,一番动作后,感觉有了些精神头,身体也没有那么沉重了,她才有空去照了照墙上的半身圆镜。
宋奶奶的俄罗斯族血统让宋家的儿女们都拥有秀丽的轮廓和白暂的肤色,生来就是美人坯子。做摄像师的姑父在一次酒醉后曾说过,吾妻殊丽,见之心悸;而宋诗和姐姐宋琴都肖似姑姑。
镜面由于呼吸的温度而生出的薄雾被宋诗随手抹去,一个少女出现在镜中。
少女有一张纤巧秀气的鹅蛋脸,在那不画而浓的弯弯柳眉下是一双清丽的杏核眼,线条秀丽的脸颊衬得鼻梁更为秀挺,微翘的俏皮鼻头和天然带着向上弧度的饱满菱唇则给了她甜美可亲的气质。可惜,熬夜后难消的疲倦让她的面色清白、眼眶发黑,深深的双眼皮浮肿起来,颧骨附近还有两抹不自然的红印——仔细看就会发现两颊上都是细微的脱皮。
宋诗用手指轻触那红印,触感粗糙似砂纸,一碰还火辣辣的犯疼,宋诗知道这是被寒风吹伤了,只能肉痛地找出一盒白玉霜。
装白玉霜的圆铁盒半个巴掌大小,盒面上印着周璇笑盈盈的半身像,打开来还有小半盒,宋诗挖出一坨细细涂在脸颊处,其它地方和双手还是用的贝壳油。一盒白玉霜的润肤防裂效果顶的上十盒贝壳油,当然价格也是十倍以上。宋诗把白玉霜放进手袋里,她只希望用完前能把脱皮治好。
几分钟后,宋诗正和脑后打结的头发丝较劲,就听到宋妈在楼下喊:“阿诗,起来没?时间到了,该起了!醒了就答应一声,我好下面疙瘩。”
“妈,知道了……你下吧,我马上下来!”
宋诗一边答应着,一边退后几步扫视镜中的自己:格子条纹的深蓝色棉旗袍,同色宽发箍,黑棉鞋。
恩,这次配米也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又在码头附近,人杂事多的,穿这样也算干净简朴,刚好。
想罢拿上手袋,宋诗准备下楼。一开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这风里还夹着水汽,真是又湿又冷。
“早晨肯定是下雨雪了……”她嘟咙着,连忙回身拿了条围巾,塞进了手袋里。
嗒嗒嗒,宋诗飞快地跑下楼。这时,宋妈刚好把一碗热腾腾的面疙瘩汤盛好了。把碗放在案板上,她回身对女儿道,“正好,赶紧趁热吃……”
灶坡间是公用的,没桌子,只靠着墙钉了两个并列的三角架,上面放着块长木板,切菜放碗都是它了。
宋诗从三角架下抽出凳子,坐下来拿起勺子开吃,土陶碗上方蒸腾着白色的热气,宋诗的脸上立马感到一阵暖意。
黄褐色的用*粉做的面疙瘩很小颗,和着热面汤不用怎么咀嚼就可以下肚了。啥都有就是白面少的*粉里掺杂有比如糠皮、麦麸之类的各种难以下咽的杂质,能少嚼几下又不卡喉咙就算是宋妈的手艺不差了。
至于味道,宋诗只能说这种面疙瘩汤很适合这米珠薪桂的年月。
宋妈在一旁心疼的看着小女儿。宋诗一年前还饱满的双颊有些凹陷了,齐耳的短发似乎也没有了光泽,整个人都显得很疲倦。“慢点吃,阿诗啊,今早鸡蛋捎来了,下午你回来,我拿两个蒸蛋,多多的给你放麻油。”一边说,她一边帮女儿顺后脑勺的头发。
麻油芙蓉蛋,宋诗不禁口中生津,不过这蛋……
嘴里不停,宋诗含含糊糊的问宋妈,“妈,这蛋给我吃了,姐还坐月子呢?”
“放心,少不了你姐的,毛毛可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孙子辈……”
说着宋妈把女儿翘起的头发往里卷,“你姑姑托人多带了半篮,过年时你姐生孩子,阿棋又病了,一家子老小都没吃上肉菜,是得好好补补。”欠的钱是应该尽早还,可家里人也不能饿出病来吧。
“哇!”宋诗欢呼一声,转过头对宋妈笑道,“那我下午回来吃。”她的右脸颊笑出了一个酒窝。
看女儿高兴,宋妈也开心,“快吃,天冷,别凉了……”
宋诗几口就把稠稠的面汤喝完了,放下勺子,她觉得胃里的温度使冰凉的手脚都暖和起来,整个人也精神不少。
不过妈妈看孩子永远是最细心的。以往宋诗喝完热腾腾的面疙瘩汤总会额头出汗,今天却连脸颊也不见发红,宋妈怕女儿是着凉了,就说:“阿诗,你吃完再去睡会,今天妈去配米吧。”
宋诗站起来,直笑:“妈,我知道你疼我……”
“那就……”宋妈准备脱围裙。
宋诗拉住妈妈的手,解释道:“妈,卫生局下了批文,这次配米人人都要亲笔签名的。”
宋诗工作了大半年的保惠善堂经常需要上夜班,还在福利还不错——时不时有配米名额下放。
“这些狗官都是嚼蛆的,坏透了!自己吃好喝好还不让老百姓好过……”宋妈狠狠骂了几句后,上前给宋诗整理坐皱的衣褶,“阿诗,晚上吃完饭你就早点睡,有妈管着,今天那对猴儿不敢闹!”
“好啊,妈,你最好了!他们要闹,你就罚他们写大字。”宋诗搂着宋妈的肩撒娇。
宋妈被她弄得呵呵直笑。
一对猴儿说的是宋家最小的双胞胎兄弟,宋棋,宋画。双胞胎这年刚好10岁,正是逗猫惹狗的年龄,又是双胞胎,一闹起来连以往爱陪他们玩的宋诗都烦他们。
母女俩正在腻歪,宋诗一瞄左腕上的手表,10。28了!她忙放开宋妈,冲到水斗边去漱口。
“妈,我走了。”擦干水渍,宋诗一边往脖子上绕围巾,一边快步出了后门。
第2章 虹口医院()
过了恒丰桥桥堍,就是一条米铺遍布的旧式街道。这种旧式街道本就蜿蜒狭窄,来往行人经过一间店铺门前时,由于其挤满了人,更是连过路都困难。
这间店铺的门脸正中挂着‘王记米行’的黑地金字招牌,横匾旁支着块长布条,其上墨汁淋漓的写着‘配米’两字。
在布条下方,几十个人把王记的店面口子围得水泄不通。
“往后退!往后退!”
王记米行的一个伙计连喊几声后,发现众人反而愈发往前挤了,仗着身材高壮,他抱起一木桌和他们对挤起来。你进我退间,人群往后退了几步。那伙计的眼前总算是有了块空地,他赶紧上前把桌子放下,嘴里喘着气喊道:“别挤了!这桌子是等会账房要用的。”
着急配米的众人听了这话,反而开始往桌前挤,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米行的掌柜怕他们蜂拥而上,配米变抢米,就赶紧叫了个伙计过去分号牌,让这些配米人领号排队。
宋诗赶到王记时,队伍已排了老长。“怎么就忘了带帽子?”一边喃喃自语,她一边赶紧逆着寒风站到了队尾。
配米长队对老街上的来往人流来说是极大的阻碍,于是骂骂咧咧之声不绝于耳。宋诗忍着渐生的头痛,一手把手袋护在身前,一手护着身侧,紧跟着前面的人。
还没等到她被吹成人型冰棒,一个黄脸的中年男人揣着手走了过来。
“小姐,要牌吗?我不配了,可以让给你……”他低声问宋诗。
“牌是几号的呀?”
“30号,还有几个人就到了。”
宋诗才刚默数过前面的人数,大概超过百人,就回道:“我出二两米钱。”
“我拿到这个号很不容易的,三两……”黄脸男愁眉苦脸的还价。
“票贩先生,我就只出这个价!”宋诗干脆地转头,表示不用谈了。
黄脸男见宋诗不是洋盘,连忙说:“好吧,好吧,算我吹亏,二两就二两!”
说着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只手,把号牌的号亮给宋诗看,“是这个号吧,我们一手交钱,一手给牌。”
宋诗点点头,把右手伸进了手袋里,可看了眼前面队伍里焦躁烦操的众人,她又改变了主意:“拿了牌,你走了,我排不进去怎么办?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前面,等我排进了位置,再给钱。”
“成……唉,小姐,你的门槛真精……”黄脸男听见前面的号喊到了25,知道时间不多了,苦着脸同意了。
两人说好了,就准备往前走。
砰!
砰!
砰!
三声枪响,宣告配米就此结束了!
突兀的炸响带来了几秒的寂静,随后人们尖叫着、推挤着,拼命想离开方才还为之争吵的位置。
在混乱的人群里,宋诗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颗被投入黄浦江的小石头,随时都可能粉身碎骨。在‘激流’和‘漩涡’里,她被扯头发,被踩脚,被推搡,更有好几次被人流带往了反方向。
这样过了好一会,拼上了吃奶的劲,宋诗总算是逃出了狭窄的老街。
站在十字街口,刚喘匀气,宋诗就跛着脚往前走。她的左脚踝刚才被人狠狠踢了一下,特别痛,但她不敢停:按照以往的经验,在老街附近开枪的人无论是锄奸队还是‘落水’汉奸,枪林弹雨都还在后头呢!她觉得自己必须走到两、三条街外去才够保险。从老街涌出的人群里,有人和她的想法一样,步履匆匆,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可也有人开始作怪呢!
刷的一声,一个身影窜过,随之而去的是宋诗的手袋。
“啊!”宋诗摔倒在地。已经不止左脚踝了,她的整个左腿都钻心的痛。剧痛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宋诗就生生痛出了一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