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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证年代的日常生活-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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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成是大朱!”庄沙三两下把饭菜刨下肚,就跑去了公用电话间。听完电话,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心里着急,跑回自家楼下喊道:“爸,妈,我有急事,就不和你们去阿婆家拜年了!”然后不等回答,撒腿就跑。

    等他跑到约好的地点,正好看到朱大友站在街边,捧着一碗大馄饨吃的呼啦呼啦的。

    “大圣人呢?”庄沙喘着气问:“你在电话里说陶小霜昨天受伤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圣去叫老鳖了。”朱大友边吃边说,“陶小霜的事,我吃完了再说。”

    庄沙急得不行,“你把事说清楚了再吃好伐?”

    “吃了再说,我快饿死了。”朱大友一口一个馄炖,吃完他把带葱花的半碗热汤也喝了,然后去身后的店里还了碗,取回了押金。他一走出馄炖店,庄沙立刻就追问起来。

    朱大友昨晚就知道陶小霜遇劫的事了,吃完家里的除夕饭,他还去了一趟医院,陪着孙齐圣坐了会。今早,他睡得正香,突然被孙齐圣拉出了被窝,接着早饭都没吃,就被孙齐圣指挥得团团转。

    朱大友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道:“大圣的猜测是,那个贼有两个目标的,一求财,二动刀。而且那个贼在同寿里有内应——他知道王姿家有钱,这两天家里没人,还知道陶小霜的下班时间。他是算好时间,搜刮好了王姿家的财物,然后在厢房里坐等着陶小霜上楼。”

    庄沙眉头皱起个疙瘩,“……所以我们要找的是那个内应?”

    “不,内应不好找——就算是公安局,也不好在初一就去乱敲人家的门。”朱大友摇头,“我和大圣直接找的那个贼,我俩查了一个上午,找到好几个线索。”

    见庄沙面露不解,朱大友有些得意的道,“眼镜,贼不走空,这话你听过的吧——但凡是入室行窃的贼,一定会提前踩点。”他毫不内疚的把孙齐圣不久前说的话占为己有了。

    “不是有内应吗?”

    “即使有内应,总要认认脸,识识路的。”要不然偷错屋,捅错人怎么办?

    庄沙想了想,认可的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那个黑衣男是个生面孔,不敢进同寿里的,所以他昨天是在这里踩的点。”说完朱大友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街对面的吴剪刀的裁缝铺。

    “我和大圣问过馄炖店的李龙了,他说昨天有个穿黑色棉袄的中年男人在店门口坐了好一会……”初一街上的店面不开门,孙齐圣和朱大友是去了一趟小李家,才找到了这条线索。

    “我们还从扫街的张龙嘴里问到了另一件事,他前几天也见过那个黑衣男。”

    庄沙推推眼镜,“……那人来洪阳街踩过几次点。”

    “嗯”,朱大友点头道,“张龙说,那个黑衣男抽烟很凶,坐在马路牙子上抽了一根又一根。关键是他点烟用的不是火柴,而是一个打火机!金属壳,有浮雕的那种!”

    在70年代,打火机是特供商品,普通商店里根本没得卖,更别说黑衣男用的还是那种老式的舶来打火机。庄沙立刻就明白那是贼赃,“……所以孙齐圣要去找老鳖,是因为他要倒着查,从销赃点查起。”能和孙齐圣做好朋友,庄沙自然也是聪明人。

    “大圣听陶小霜说,王姿家里现金不多,却有不少金首饰……”

    “他被陶小霜看见了,肯定急着逃出上海,所以很需要钱。”

    两人正说着,孙齐圣带着老鳖回来了。

    ……

    大年初四的晚上,夜空中繁星点点,借着月光,一个大队的民兵在新滨镇外溜达了一圈,然后穿过被当地人叫做神女湾的申乙湾,说说笑笑的进了镇。

    郑晋国搓着手从芦苇丛里钻出来,看着民兵消失在大路的尽头,才钻回了芦苇丛。

    “妈了个逼!”他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芦苇深处走去,一边低声咒骂:“捞血饭吃还过节!再不来,我他妈都要饿死了!”做买卖时失了手,郑晋国准备逃到广州去躲躲——他在那里有亲戚,于是肉痛的花了大价钱买了张‘船票’,谁知道他在申乙湾躲了三天,接应的渔船就是不到,随身带的东西却吃完了。

    郑晋国一路咒骂着回了‘住处’——被渔民遗弃在芦苇荡里的半条烂蓬船。

    那蓬船的底子全烂了,但蓬顶还有半块,郑晋国在白天里用干芦荟在蓬下生一个火堆,到晚上就把它灭了,睡在上面,靠着这份暖和,他才在野外硬熬了三天。

    郑晋国先去撒了泡尿,然后走到破烂不堪的蓬下,用右脚去踢散那堆还带余温的灰烬,边踢他边骂:“老子今年怎么这么倒霉,十拿九稳的买卖都弄砸了……妈的,等我回来,我非得”

    “非得怎么?”一个男声突然从他背后问道。

    “啊!”郑晋国吓得大叫一声,全身的寒毛都起来了。他飞快转身,同时伸手拔出腰间的两把匕首,交叉挥舞,护住身前。

    出声前,孙齐圣就已蓄势待发,这时见他的肩膀一动,就蹲身一个扫堂腿。郑晋国被他扫到左脚,立刻就踉跄了一下。

    孙齐圣飞扑上前,双拳拨开了他拿刀的双手,猛力击打他的右肋部。

    被击中肝脏的郑晋国抽搐着倒地,卷成虾状抱着肚子□□起来。

    孙齐圣捡起落地的两把匕首,上前踹踢郑晋国的背部,逼他正面朝上仰躺在泥地上。

    孙齐圣半蹲下来,坐在郑晋国的肚子上,用匕首卡住他的脖子,眯着眼打量他,试图从那肮脏的脸上找出点特点来。看了几秒钟,他笑着说:“长得果然普通。”

    “那个……”见他笑了,又发现他年纪轻,郑晋国不禁生出些侥幸之心,这黑吃黑的小子看来好说话,“小兄弟,好身手,你是从李戆大那里知道我在这的吧。”李戆大就是卖‘船票’的船老大。

    “是的呀”,孙齐圣笑着点点头,然后用匕首在郑晋国的脖子上划了条血线,“说对了有赏。”

    脖子上一阵剧痛,一瞬间,郑晋国以为自己被割断了脖子,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吓得一身全是虚汗,裤裆也湿了。他不敢废话了,努力挤出笑来,求饶道:“大、大哥,同志,你别杀我……我有钱,我有金子,你不杀我,我都给你。”

    “金子,好东西呀……”孙齐圣舔了舔嘴唇,把嗜血的*压回心底,问道:“你有多少。”

    “我有好多,金项链、金戒指还有金镯子,都有都有,全给你”说到这,郑晋国感觉脖子上的匕首松了些,他暗喜,又道:“这些金子都被我藏在了其它地方,你放了我,我就带你去。”

    “哈……”孙齐圣扬眉作思考状,然后在郑晋国期待又害怕的眼神里,笑着抬起另一只手,用手里的刀刺向他的左眼。

    “啊啊啊!”郑晋国尖叫着,两个瞳孔缩到了极点。

    “闭嘴!”刀尖停在了眼睑间,孙齐圣冷下脸,说道:“你废话太多,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再敢废话,我就把你摁死在你撒的尿里。蠢货,听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郑晋国连声道。

    看他已吓破了胆,孙齐圣就开始审问。

    半小时后,孙齐圣走出芦苇荡。他手里握着一张有郑晋国血手印的供状,上面的罪名足够他死两次的。问完话,孙齐圣就打晕了郑晋国,把他五花大绑,还在他怀里塞了张供状。

    孙齐圣和守在芦苇荡外的朱庄二人会合,看了那供状,两人惊呼:“居然是她!”

    孙齐圣冷笑道:“她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三人进了镇,写了张字条,绑了块石头往联防的门上一扔,见有人开了门,就赶紧离开到找好的民居睡大觉了。

    ……

    初五早上,陶小霜一边吃着徐阿婆削的梨,一边在想孙齐圣昨天告诉她的事。

    那个贼叫郑晋国,他的内应是……王小慧。

    不知何时,王小慧开始偷鸡摸狗起来,她也算谨慎,最方便下手的4弄2号和朱家她没动过手,只在同寿里附近的黑五类家庭里琢磨——这种人家丢了东西也不敢说。11月时,她总算偷到了一副珍珠耳坠,她想出手,然后在销赃的一个暗窝子里她遇到了郑晋国。

    年关难过,郑晋国正想做笔大生意,见她偷到了有油水的人家,就和她搭话。两人说好,只要王小慧能摸清情况,那买卖成了后,他就分她两成东西。哪知道,那家人居然就只剩那对珍珠耳坠了。

    被气急败坏的郑晋国讥笑后,王小慧就提出对邻居李建全家下手,她知道王姿有不少金首饰。然后她又提出,让郑晋国帮她报复另一个邻居的要求,说只要成了,她少要半成金子。

    ‘在她的脸上划一刀,让她成个疤脸,谁让她多管闲事的!’陶小霜想到孙齐圣转述的这句话,就觉得心里发寒。

    在郑晋国的供状里,孙齐圣改了这句话,改为‘往她的肚子上捅刀,让她死,谁让她多管闲事的!’孙齐圣用郑晋国的家人威胁他,所以郑晋国会咬死王小慧指使他杀人。

    陶小霜叹了口气,当孙齐圣在小屋里说出这事时,郑晋国已经进了镇上的派出所。所以孙齐圣是先斩后奏了,但她却并不生气,甚至觉得他做得好,她不想害谁,可也想保护自己。

129|搬走() 
1971年的初六那天,洪阳街派出所迎来一个让一众警察惊喜不已的开门红。

    要说起来,这事原本挺闹心的——大年三十的下午,所里只有两个片警留守,辖区里却出了入室抢劫案,那闯空门的强盗逃跑时还伤了人。晚上,所长楚光荣正和家人一起吃团圆饭,上面就派人来了他家里,叫他火速去局里开会,他一去才知道,被盗的那家的亲戚把电话都打到局长家里了。

    组织开会的李副局是楚光荣的老上级,楚所长当着老上级的面,只能硬着头皮立下了10天内必破案的军令状,然后在初一的早上,他把一干手下都叫回派出所里加班。

    在70年代的沪上,上有派出所公安局,下有民兵联防和居委会,社会环境说路不拾遗是夸张了点,但犯罪率确实是极低的,不过上海市区600万人口的基数在这里摆着,积年下来,辖区里有上万人口的楚所长手里也是一大把没破的大小案子。他一问留守的两个片警,就知道这犯事的人是个老油条,而老油条从来就不会吃窝边草。

    一想到是流窜作案,楚所长的头都大了——他又不能跨区把其它所的公安叫回来加班,想在10天里破案,他把很大的希望放在唯一和那个强盗打过照面的陶小霜身上,哪知道派去医院的王姐和小张却带回来一个更不好的消息:那强盗动了刀,还被陶小霜看到了,但陶小霜却说不出那人具体的长相。

    听完这个,楚所长简直想哭了,这就是最坏的情况——偷了那么多的金货,又想持刀伤人,抓住了绝对是被枪毙的命;那强盗只要不傻,绝对不敢再露面,搞不好钻进哪个深山老林十年八年都不出来了。然后,楚所长就真的去局里抱着老上级哭诉了一番。

    靠着不要脸皮,楚所长从李副局那里得了个缓刑,半个月内破案就可以了事。回了洪阳街,他又得了个好消息,在街面上接受改造的黑五类张龙来派出所提供线索了。警察们结合张龙和陶小霜两人的说法,从自家派出所开始,排查所有有犯罪历史的人。

    马不停蹄的忙到初六,楚所长他们已经锁定了几个嫌疑人,正准备通知陶小霜来派出所指认嫌疑人。却接到了新滨镇的电话——那个贼在新滨镇被抓到了!

    楚所长赶紧派人去了新滨镇,把贼人押回了市区。抓到了贼,楚所长总算可以去市局交差了。至于抓住郑晋国的无名英雄,新滨镇的人没怎么提这人,楚所长也就没和市局提,两方很有默契的把这个功劳给均分了。

    这也让孙齐圣的安排落了空。为免派出所的人察觉到三人组的动静,他打发张龙去派出所主动提供了线索,又‘锁死’了郑晋国的嘴——只要警察问起,郑晋国只会说抓住他的人是一个蒙面人。

    ……

    大年初十的早上,陶小霜后脑勺的三针拆线了。为了方便缝针,医生在她的头皮上剃了铜钱大的一块,好在她的头发多,这一拆线才没露出青色的头皮来。

    “还疼吗?”宁鸥拨开头发,看着那块青色铜钱,关心的问。

    “不碰到就不疼”,陶小霜苦着脸,抠了抠有些发痒的头皮,“就是不能洗头,我觉得头发都腻成一股股的了。”

    “忍忍吧,过两天就能洗了”,宁鸥把撩开的头发拨了回去,遮遮好,然后说:“从电话里知道你脑壳破了,还缝了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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