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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一听心里有个数才行。
想好要去听宣讲会后,陶小霜赶紧拍拍脸颊赶走睡意,然后快手快脚的洗完碗,和外婆说一声后,就出门往里委去了。
陶小霜卡着3点钟上了里委的二楼。进了大办公室,她发现只有12、3个人在里面稀稀疏疏的坐着,立刻就明白这个宣讲会肯定不是第一次开而是在‘炒冷饭'。
同寿里在虹口区不算是大里弄,人口只有400多人,按户口算则有80户人家。要知道这两年里,沪上哪家哪户没有孩子呆在家里不读书不工作就光吃闲饭的,大家伙都盼着赶快分配工作呢!而毕工组就是专管分配的,如果这宣讲会在同寿里是第一次开的话,估计来的还不止80个人。
和往常开居民大会一样,大办公室里腾得很空,除了最前面讲话用的木台木凳,就只摆着几根长凳,陶小霜直接坐在了最前排,既然来了,这宣讲会自己又还没听过,她准备仔细听一下。
不久,身穿蓝色干部装的毕工组同志——一个有些尖脸猴腮相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男子说了句‘同志们好’就直接上了木台,然后拿出了一份稿子低头念了起来:“今年的分配将实行‘四个面向’的分配方针——即66、67、68三届中学毕业生的分配将面向农村,面向边疆,面向工矿,面向基层!”
毕工组的这位同志以前应该是搞文案工作的,原本就枯燥的书面文件被他平淡的语气念得更枯燥不说,他还连着念了两篇内容差不多的文件。所以等他把第二篇念到一半时,下面的‘同志们’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坐在最前面的陶小霜眼皮直打架,但她觉得自己也睡的话只怕太显眼了,只能打着呵欠准备硬扛着听到最后。
为了醒瞌睡,她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把这两年发生的和分配有关的事过了一遍。
自两年前上面宣布停课闹革命后,全国的中学都乱成了一团,大学也停止了招生。除了小学生外,全国的中学生、大学生都响应号召,要么外出串联闹革命,要么闲在家里‘闹革命’。一年后,虽然上面下了复课闹革命的通知,但是大学的校门仍然对外紧闭着——高考没有恢复,中学到大学的升学阶梯就此停滞了。既然高三的无法考大学,那么初三的就自然无法升高一,而往年都每年会有的毕业分配也随着高考的消失停止了两年。
到了今年,像陶小霜这样66年上初一的中学生两年里一天正经课也没上,居然也算是初中毕业生了,而同时两年前就该毕业的高三、初三的中学生还没着没落的在学校里闲混着。
所以,当今年3、4月份毕业生分配工作的政策要重新落实的消息传开时,陶小霜记得上海当时真是一片欢腾呀——那段时间里人人见面第一句就是侬知道分配的事吗?
结果,大家盼来的却是被称为‘四个面向’的分配方针。要知道,这四个听来挺工整对仗的‘面向’包含的内容可不工整——按照这个方针,很多人都会倒大霉!
因为面向农村,面向边疆,面向工矿,面向基层就意味着要离开上海,意味着上山下乡,意味着去农场务农、边疆军垦、农村插队的苦日子!
所以在虹口体育场的动员大会后,市面上悄悄流传起一句话:“阿拉情愿留在上海扫大街也不要去上山下乡!”当然,在明面上敢说这话的人几乎没有,不过在私下里,可不止是嘴上说说的事了,这样想这样做的人可不少。
为了扭转市面风向,这两个月里市革会真是下足了功夫,各式各样的动员上山下乡的宣传活动带着铺天盖地的架势直接席卷了全市。
其实谁不恋家呀,陶小霜自然也是想留在上海的。所以每次参加动员会,她都是抱着收集利于自己留城的具体信息的目的去的。可是相比大肆宣扬的需要离开上海的‘面向农村,面向边疆’,能留在上海的‘面向工矿,面向基层’所对应的具体分配方案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在学校里进行着。
作为一个逍遥派,陶小霜在如今的9中属于边缘人员——这两年评价一个学生是否上进的标准,早已不看学习成绩,而是看出身、看运动表现。仗着出身根正苗红——祖上三代贫农,父辈又是工人,陶小霜能作个逍遥派,但校革会什么的她就完全搭不上了,所以在学校里她打听不到什么重要消息,没什么用的大路货消息倒是听了满耳朵。
至于今天这场宣讲会,陶小霜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又是一次无用功了。
台上的张一淳这时正好念完了第二篇文件,他抬头看了眼讲台下面,脸色立刻不太好,小徐是怎么准备稿子的——作为副组长,自己开的宣讲会怎么能这样!太丢人现眼了!脑子一热,张一淳决定后面的一篇稿子不念了,他准备把毕工组明天开居民大会要宣布的重要内容提前透露一些。
接下来,张一淳故意大声咳了咳,然后说道:“下面,同志们我有最新文件要传达!大家注意听好了——工宣队即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不日将进驻学校,进驻校革会……”
张一淳在台上说得口沫横飞,陶小霜在下面听得目瞪口呆——工宣队要进校,那9中校革会只怕是要变天了!
随即,她有些懊恼意识到一件事——校革会真要变天的话,那67届的毕业分配肯定也得换人管,自己辛苦收集的那些大路货消息岂不是彻底没用了!
第37章 工宣队()
当沪上为工宣队的事又传言四起的时候,9月1日开学的日子悄然到了。【鳳/凰/ //ia/u///】早晨不到7点半,陶小霜和家住同寿里附近的两个女同学结伴早早的去了9中。
一进校门,陶小霜立刻就发现自己好像来晚了,整个9中的地界上就没个空地,哪哪都站满了人。
“我的妈呀,这架势——估计7个年级都到齐了吧!”张曼红直咋舌头。
7个年级?是说错了吗当然不是。虹口区的第9中学作为区重点,设有初中和高中部,原本应该是6个年级,但这几年没处去的高三生一直留校——从66年留到今年68年正好多出了3届,加起来就是9个年级,再把刚分配掉的66届的高三、初三去掉,到这次开学就正好是张曼华说的7个年级了。
“今天开学,又是工宣队的欢迎大会,肯定人人都得来”,说着话陶小霜看人流都在往操场走,就提议道:“我看我们也去操场排队吧。”
“恩,我们赶紧去,晚了李卫红又要喳喳了!”说这话的是王欣华,她是灰五类出身,所以挺怵李卫红的。
9中有一大一小两块操场,都是硬实的圶土地面。大的那一块据说跑一圈正好1200米,人称大操场,小的那一块则只有大操场的一半大小。如今的9中所有的学生加起来已经接近三千人,要开大会只能用大操场,所以陶小霜她们直奔大操场去了。
这时的大操场上除了升旗台上还是空着的,其它地方早就站满了人,9中的学生们按年级班级站成了一个个整齐的小方块,每个方块前后左右的间隔只有1米宽。距离这么近,新到的如陶小霜3人要想排进自己所在的班级,自然就引起了一些报怨声。
“别推!踩到我脚了!”
“迟到了就站操场后面去,挤什么挤!”
李卫红照常站在67届2班的第一排,她听到身后队列里的嘈杂声,立马就横眉竖眼的站出来,朝着陶小霜等人大声喊道:“你们讲不讲纪律,6点半就该在这里集合,居然7点半才到!逍遥派真是够逍遥呀!”
陶小霜不由诧异道,“没人通知我们6点半要集合的事。我们不知道呀!”
李卫红一撇嘴,转头质问:“李敢,我记得洪阳街附近是你去通知的,你去那里通知的谁呀?”
“我去找的张可茜,她不在,我就告诉她妈妈了!”李敢连忙跑出队伍来解释。
“你通知她的妈妈有什么用!你个戆大,张可茜不在,你就去找其他人呀,气死我了!”李卫红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敢骂,那口气摸样看来真是声势十足。
陶小霜也不管李卫红是否在指桑骂槐,她转身走到方队的尾巴处站好。张曼红和王欣华也赶紧跟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骂自己的儿子呢!”张曼红捂着嘴说道。
陶小霜也捂着嘴回了一句,“李卫红不能骂我们得找人出气好伐?”
李敢是个带眼镜的矮小男生,陶小霜几乎没有和他说过话,只知道他是黑五类出身。这时学校的积极分子都得是红五类的出身,革军革干是最硬的,其次就是三代红。李卫红是个三代红,她爸爸又是校革会的成员,所以这两年里连班主任都要时不时看她的脸色,更何况黑出身的李敢了。
“李敢负责抄写大批判专栏都有大半年了,听说天天都被李卫红的口水洗脸。”王欣华转头说道。
陶小霜看着前头被骂得灰头土脸才走回队列的李敢,心想这几年里出身不好再脾气软点真会被人踩着欺负死。还好,自己是红出身。
这时,陶小霜感觉手臂被人碰了下,她转头一看,发现孙齐圣就站在自己的身旁,他的身后则是庄沙和朱大友。
孙齐圣做了个口型,无声道:‘我就在你旁边’,陶小霜微微一点头,然后就转头不再看他。接着她就听到孙齐圣大声道:“庄眼镜,你快进你们班站好。我和大朱就在你旁边。”
陶小霜是67届2班的,庄沙也是,而孙齐圣和朱大友则是67届3班的。所以站到3班队列最外侧的孙齐圣就相当于站在陶小霜的旁边,两人之间只隔了大半米。
不过,为了不惹人怀疑,陶小霜在接下来的1个小时里和孙齐圣一句话都没说过。他俩只是时不时眼神会对上,交缠几秒后就分开。
又站了半个小时,陶小霜感觉眼皮很沉。陶小霜对孙齐圣闭眼皱眉,表示‘我累了’。
你站着眯一会,孙齐圣做了个打呼的口型。
陶小霜点头,然后垂头闭眼。
站在孙齐圣旁边的朱大友觉得简直神了,这两人只用表情和眼神居然还对上了。
直到9点半,一直循环反复的播放东方红的高音喇叭才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一个说普通话的女声在喇叭里字正腔圆宣布道:“同学们,最最热烈欢迎工宣队的同志们进驻我校的时候到了!同学们……”
陶小霜的小憩被热情洋溢的广播声吵醒,她张嘴打了个呵欠,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嘈杂的欢呼声——工宣队进大操场了!
一阵阵喧哗的锣鼓声中,工宣队的一百多号人排成长列穿过学生的队列,站到了升旗台的旁边。
“天呀!学校的校革会也才20个人吧,工宣队居然来了112个人!”朱大友挨个数了一遍。
“所以胜负已定。”孙齐圣说着笑了。
陶小霜一边用耳朵听着,一边在心里点头,大圣说得对,‘景岗山’确实是彻底没戏了。
‘景岗山’自然不是山,它是9中势力最大的造反派组织,一正两副3个校长都是被他们斗倒的,所以校革会里几乎全是他们的人。但带着尚方宝剑的工宣队一来就是上百人,别说是校革会,只怕以后连看大门都轮不上‘景岗山’的人。难怪李卫红的脸色那么不好,她爸爸可是景岗山的四大金刚之一!
想到这里,陶小霜不禁也笑了:这两年里9中实在是乌烟瘴气,工宣队的进驻总能改变一些不好的东西;而且自己和孙齐圣3人都是逍遥派,景岗山在位的话分配上肯定得吃亏,如今工宣队来了,以后谁吃亏就很难说了!
这时,工宣队的百来号人里走出一个人来,拿着电喇叭走上了升旗台。
这人40来岁的样子,穿着深蓝色的工装,个子不高,是个形象很普通的男工人。
“小同志们开学好!”他一开口就是一股浓浓的川味。下面的上海伢子们立刻发出隐隐的笑声。朱大友则听得眼一亮,这人肯定是四川崽儿!
“我叫王援朝,解放前叫王狗儿。”这话一说大操场上立刻笑成一片。
“为啥改叫援朝呢?因为我喝过鸭绿江的水,在平壤还干死过不少美国兵,所以58年退伍时,我们连长就做主给我改了这名。”
“哇……”大操场上响起3千人的惊呼声,简直震耳欲聋。惊呼后,有人带头鼓起掌来,然后所有人都开始拼命的鼓掌。
朱大友一面鼓掌还一面叫好道:“四川人,好样的!”
自发的热烈的掌声足足持续了几分钟。王援朝身形笔直的站在台上,等到掌声小下来才继续道:“我解放前一个字都不认识,现在也只认识不到100个字,但让我带工宣队来9中,我眉头都不皱一下——我不怕你们说我是文盲管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