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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溯看了看伊水湄，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继续道：“每个庙里都有！我们来的路上，娘亲带着我逢庙必拜。娘亲说，她不信鬼神，但是却一路祈求，希望真有一个无所不能的上苍存在，能够听到她的声音，保佑家乡的穷人度过死难。”
贤妃再次揉了揉陆溯的脑袋，语重心长的道：“是个好孩子！你娘亲才是真正的菩萨心肠呢！”
第五十一章 画中玄机（）
对于这样的暗讽，贤妃完全不予理会，转回到座位，仰脸看着皇上。
她的下巴尖尖的，是典型的瓜子脸型。
眼形偏长，含笑的时候，就显得眉眼弯弯的，如同她的声音一般，让人极其的熨帖。
只是此刻眼中却含着淡淡的忧伤。
“皇上，咱们的孩儿这么大的时候，应该也是这般聪慧惹人疼吧！”
皇上的眼神就空洞了起来，注视着殿内，整个人也就肃凝了起来。
贵妃清了清嗓子，“贤妃妹妹也是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何必提起来惹得皇上伤心。”
皇上叹了口气，“老四这个年纪，还要聪慧吧！”
话音落，陆世祥和陆未曦几乎同时回转，各有小太监将画作呈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一看之下，竟是倒吸了口气，“竟是这样子？”一挥手，“看看！”话是冲着贤妃说的。
另一边的贵妃咬牙，右手绞着左手的衣袖，恨不能在上面戳个窟窿。
贤妃看的暗暗点头，“都说冠勇侯文武双全，未从戎前更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机会难得，可是得好好欣赏一下！”
伊水湄就偷偷的扫了陆世祥一眼。一个大男人精通琴棋书画？看来，还是个才子啊！
“咦——”贤妃微张了嘴巴，“这哪一幅是父亲的？哪一幅是女儿的呀？”
左边的小太监道：“奴才这一幅是陆大人的！”
贤妃就抬眼看向陆未曦，笑道：“皇上，臣妾怎么觉得这女儿的画功要更胜一筹啊！”
皇上嗯了一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这算是变相的承认了父女关系了。
陆世祥大喜，“谢皇上！谢娘娘！”
贵妃沉不住气，拧着帕子道：“本宫也开开眼！”
举着画的太监就看向了皇上。
皇上依然一副慵懒的样子，“都看看！都看看！”
贵妃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去，敢情贤妃独一份，而她不过是等同于众人啊！
皇上一句话，她已经失去了兴致。
荣婷郡主却是伸长了脖子张望，她本来就站在贵妃的旁边，画作移过来，自然也就一目了然。看完了，也就呆了，“这………………这是………………”
对于她的失语，没有人在意，因为太监已经把话面朝众人展示。
每个人看后也都几乎跟荣婷郡主的表情差不多。
“这父女俩倒是难得的默契！”贤妃这话自然是冲着皇上说的。
“嗯！”皇上却只给出了一个字。
贵妃冷哼，“不说画人吗？怎么成了山水画？”
无论是陆世祥，还是陆未曦，都没有答话。
皇上道：“那丫头来说！”
陆未曦上前一步，“父亲当年作画的时候，娘亲正坐在窗前给父亲缝制一件衣袍，民女也曾问过跟贵妃一样的问题。父亲说，从第一眼看到娘亲开始，娘亲展现出来的优美，就像是一幅山水画。他觉得单纯用笔来画娘亲，根本画不出娘亲神韵的十分之一，唯有一副山水画才能略表心境。”
第五十二章 一眼千年（）
陆未曦抿唇，“我当时只是记住了父亲的话，时至今日，才算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我还记得，六岁时，娘亲因为只生了我一个女孩儿，再无所出，府里上下都逼着父亲纳贵妾。父亲当时说了，他自小到大都受够了庶子的苦，所以，他的身后断不会有庶子庶女的出生。父亲还说了，父亲对娘亲从来都不会变。那是从第一眼见到时，就发下的誓言。我深刻的记得父亲当时说过的四个字：一眼千年！”
一句一眼千年，致使殿内突然落针可闻，然后是荣婷郡主“啊”的一声叫唤打破了沉默，她整个的人也瘫软在地上。
伊水湄也是心潮澎湃，她能感觉到陆世祥正在注视着她，她虽然没有当事人的感同身受，但是那句“一眼千年”的震撼还是落在了心里，久久不去。
“好一个一眼千年！”贤妃的声音里竟有些哽咽，“皇上，这一趟，臣妾没有白来。”
皇上叹口气，“两幅画，不说一模一样，但也是大同小异。贵妃，对于他们是父女，你还有什么异议吗？”
贵妃磨牙，“就算能证明他们是亲父女，但也不能证明这伊氏就是真的啊！她可是自称失忆了的！”
陆未曦道：“启禀皇上，民女既然能记住跟父亲相处的点滴，自然不会错认娘亲。就算娘亲失忆了，但是娘亲身上的确有跟民女一模一样的胎记。若非如此，就算民女想认娘亲，娘亲也不一定认民女。”
“皇上！”陆世祥急急的开口，“伊氏的身上有当初臣给的信物！”
皇上道：“伊氏，你自己说！”
伊水湄回神，苦笑，“皇上想听实话吗？”
“大胆伊氏！”贵妃横眉冷对，本想发作一番，皇上那边却是摆了摆手。
“朕当然想听实话！”
伊水湄道：“就算民妇失忆了，但民妇还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自尊和判断。至于民妇的身份，凭什么非得得到别人的承认？荣婷郡主死皮赖脸想要得到的冠勇侯夫人的身份，焉知就是民妇稀罕的？过去八年里，民妇不是什么夫人，但跟儿子相依为命，不也过得很好？所以，民妇的身份，不需要谁来承认，所谓的验明正身更是侮辱，民妇不接受。”
“你是说，你并不稀罕这冠勇侯夫人的位子？”皇上皱眉，这话却是看着陆世祥说的。
伊水湄道：“皇上若是能够赈灾沛河，防治那边的疫情，民妇这就收拾收拾带着一双儿女退出京城。自此，冠勇侯和荣婷郡主男婚女嫁，与我无关。”
“湄儿！”陆世祥失声惊呼。
贤妃重重的叹气，“倒是个刚烈的！一眼千年，也不要了吗？”
第五十三章 如何抉择（）
陆世祥站的笔挺的身体猛的踉跄了一下，哆嗦着嘴唇，竟是无从反驳。
就算是没有娶成，他也是再娶了。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荣婷郡主从地上爬起来，愤然道，“若真是能放手，你为何要回来？你摆出这么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不就是以退为进吗？当皇上和娘娘是好蒙蔽的吗？当大家都是傻的吗？”
“好个狡猾的刁妇！”贵妃冷笑道，“本宫都差点儿被你上演的这份大义凛然的样子给骗了。皇上，既然她口口声声说不稀罕冠勇侯夫人的位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从了她的意，将其逐出京城好了。”
“贵妃姐姐想的也未免太简单了！”贤妃恢复从容的声音，“就算伊氏要走，也得看冠勇侯想不想放手，是不是？”
陆世祥扑通跪倒在地，“皇上，娘娘，臣不放手！失而复得，臣无论如何都不放手。臣再娶，是因为考虑到孝道，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臣的妻儿都回来了。臣还要坚持本心，糟糠之妻不下堂。”
“你………………”荣婷郡主手指着殿中，“陆世祥，你非得这般羞辱于我吗？”
陆世祥道：“请郡主恕罪！伊氏为我生儿育女，我断不能负她。这八年来，她独自抚养孩儿，我已经欠她良多。所以，对她，我会用后半生补偿。”
“那就要负我吗？”荣婷郡主再次发哭功，“皇上，娘娘，你们可要为荣婷做主啊！”
“这主怎么做？”皇上不耐烦的道。
贵妃黑着一张脸，“那就退一步，两头大。冠勇侯跟荣婷继续将大礼完成，娶为平妻吧！”
“娘娘！”荣婷郡主惊叫，“我………………”
“郡主其实用不着觉得委屈！”雍郡王的声音突起，“以我一个外人的眼光来看，郡主并没有吃亏。无论是平妻还是续弦，其实都是需要在原配面前敬茶的。”
荣婷郡主怒目瞪着雍郡王，竟是将那个“不”字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虽然有贵妃娘娘撑腰，但是这个雍郡王这个杀神，目前正是贵妃和五皇子拉拢的对象。
毕竟，立储是大事，至今皇上还没有定夺。
所以，就算雍郡王这番话夹杂着讽刺，她也不能反驳了，说到底，那也是事实。
“我可以反对吗？”伊水湄突然举了一只手到空中。
皇上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伊氏，你为何要反对？”
伊水湄收了手，“一眼千年，像是个很美好的传说。若是二女共侍一夫，那份美好还存在吗？所以，与其在以后的日子里鸡飞狗跳，民妇宁愿相忘于江湖。”
看着上位者变青的脸色，陆未曦想要长叹一声都省了，伸手将伊水湄往后扯了一把，然后扑通跪倒在地。
第五十四章 绝不退让（）
“笑话！”皇上鼻孔朝天，“我央央大庆国，要人力有人力，要财力有财力，为何要妥协？谁敢来犯，从来都是寸土不让。”
陆未曦仰着小脸，一脸崇拜的看上去，“所以，皇上是有道明君！民女认为，凡夫俗子治理小家，理应向皇上学习。不该妥协的时候，不能妥协。不该退让的时候，坚决不能退让。民女的娘亲，也正是秉持着这个道理。”
“嗯？”皇上拔高了声音。
“皇上，听这意思，这母女俩是把荣婷郡主当成了进犯者呢！”雍郡王语带玩味再次开了口。
陆未曦很想扭头去瞅瞅那座瘟神脸上的表情，他究竟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拆台的？
听这话还真是不好分辨啊！
但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她还真不好盯着人家看，但她也不想就这么着让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难道不是吗？”陆未曦挺直了脊背，“敢问郡王爷，在您大败胡虏之后，倘使胡虏要将公主嫁给您，条件是让您让出十座城池，郡王爷会欣然接受吗？”
雍郡王冷哼一声，“本王乃是胜利方，为何要接受这样的屈辱？失败方没有任何资格谈条件。”
陆未曦看着上位，勾唇一笑，“皇上，民女以为，雍郡王所言极是。既然父亲认下了我们，那么我们就是胜利方，为何要接受失败方的条件？所谓平妻，就是要让娘亲分出一半的父亲给对方，这岂不是比割地相让更令人屈辱？”
“对！对对！”伊水湄连声附和，“丧权辱国的事情，坚决不能干。陆世………………我是说冠勇侯若是想享齐人之福，可以去找别人，反正我坚决不干。”
陆未曦拼尽所有力气才忍住了想抚额的冲动，怎么觉得她从前端庄贤淑的娘亲，这一刻有种兵营里出来的痞坏的味道。
皇上眯了眼睛，“你是说，只要他陆世祥娶荣婷，你就跟他和离是吧？”
伊水湄吞咽了下口水，用力点头，“可以先和离，然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民妇就一个条件，看在民妇如此大度牺牲的份上，皇上得把这一双儿女判给民妇。所谓的有后娘就有后爹，民妇生的孩子，不能在别人手里磋磨。”
这话说的很快，不容忽视的是语气里夹杂的欢悦。
不是以退为进，她是真的巴不得立马和离啊！
贤妃叹了口气，“伊氏，你可想好了！那可是立有赫赫战功的冠勇侯，一品侯啊！你就真的舍得？”
伊水湄无所谓的笑笑，“多谢娘娘提醒！但侯门一入深似海啊！就民妇这种心眼不够多的，能死第一次，没准儿就能死第二次，第三次………………富贵虽馋人，但也得有命享啊！民妇有女有儿，还想看着他们嫁人娶妻呢！所以，民妇这条命得好好留着。”
第五十五章 自请除爵（）
贤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扭头，眼含波光的看着皇上，“皇上，臣妾以为，这段公案如何定，现在只能看冠勇侯的了。”
皇上换了个姿势歪着，“陆世祥，你倒是说说！”
陆世祥眼神复杂的看了伊水湄一眼，道：“臣自知对不住荣婷郡主，这一生让她做不成冠勇侯夫人，所以，为了表达歉意，臣自请除爵。”
贵妃噌的起身，“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世祥道：“就当是赔给她了吧！”
所有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陆世祥身上。
伊水湄更是愣愣的张大了嘴巴，听陆未曦的意思，这人当初抛妻弃女的跑去军营建功立业，为的不就是封侯拜相吗？
如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品侯，真的说舍弃就要舍弃了吗？
宁愿舍弃侯爷的身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