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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质的文件,她要如何从火海里带出去?
往上浇茶水、浇咖啡,就更不可能了。
犹豫了不到两秒,她一咬牙,直接拆开了牛皮带外的装订线。
十三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一些她看不懂的字母、数字,最后一页签着男人龙飞凤舞、笔力虬劲的名字——陆仰止。
那三个字仿佛戳中了她心里的什么。
唐言蹊手腕颤抖地将这十三张纸贴在了胸口上,微微闭了下眼。
那三个字,不偏不倚地贴着她的心门。
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借着火光,重新翻开了文件。
这四周环境昏暗,只有殷红的火苗和浓浓的烟尘,刺得她睁不开眼。
唐言蹊只好用手,强制性地撑开眼皮。
烟熏着她的瞳孔,诡异的光线更让她角膜生疼。
她一边流泪一边擦泪,到最后,是真正变成了无助地哭泣——
记不住
记不住!
她记不住这些东西!
这环境太过危险,有关金融的东西她又一窍不通。
再加上近些日子对大脑的超强度损耗,她已经,头疼了好几天了。
“怎么办,怎么办”
唐言蹊不知所措地瘫坐在地上。
仍然盯着那些她看不懂的文字。
背着背着又哭出声来。
她抄起杯子砸在自己的脑袋上,哑声咆哮:“记啊!你倒是往里记啊!”
文件被她的手指猛地捏成一团。
女人泪流满面,五官里是肆意的绝望。
“为什么记不住,怎么办,陆仰止,我帮不上你了,怎么办”
有那一瞬间,她简直想死在这熊熊烈火里。
可是下一秒,却又抓着地毯的边缘,紧咬牙关将文件重新摊开。
她能听到神经断裂的声音,能感觉到自己在如何耗费着自己的心血,甚至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在浓烟火海中,愈发昏沉。
大火逐渐烧到了顶层。
飞行员摘下头盔,对着外面的消防员喊道:“火已经烧上来了,再不起飞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消防员下定决心,“我马上下去把她带出来!”
几分钟后,顶楼传来直升机机翼旋转的剧大声响。
所有人都抬头望过去,陆仰止更是紧握着拳头,死死盯着直升机降落。
气流还未散开,他就不管不顾地大步上前,拉开舱门。
机舱里,女人安静地倒在消防员怀里,面容青苍、浑身湿透,胳膊上更是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她的眉心再也不复往日的骄纵活力,而是死气沉沉的,如同——
一个锋利到可怖的念头擦过脑海,陆仰止好像被人重重捶了下后脑,呆立在原地。
心脏一寸一寸地收紧,心头的血液被挤了个干干净净。
忽然,在他震愕无措的目光中,女人苍白没有血色的菱唇开阖了一下,不知在念着什么。
陆仰止眸光一颤,被挤出的血液瞬间逆流回心脏,陡然将心房撑破,痛得几乎痉挛。
他想伸手把她抱起来,又怕指尖的锋芒摧毁她脆弱的生命力,于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望着她。
那份文件,究竟还是没能拿下来。
早知如此,你又何必涉险?
他微微阖了下眼,手指抚过她的脸。
喉结滚动,低低笑出声。
就只为了证明给我看,你是无辜的吗?
其实,是与不是,又如何。
别说是区区一个陆氏。
就算是你荡平这整座城。
我除了恨得咬牙切齿,又还能拿你怎么样。
男人幽深的黑眸倒映着天边清冷的月光,无喜无悲,却又有很多情绪,点点滴滴地渗透到空气里,缭绕于方寸之中。
还是容鸢最先冷静下来,吩咐道:“救护车,救护车呢?”
赫克托猛地回神,一旁救护车里的医生护士纷纷跑上去,忙得人仰马翻。
消防员长舒一口气,靠在直升机的机舱座椅上,心有余悸地捏着眉心。
脑海里回想的还是方才,他破窗而入、到总裁办公室里救她时,看到的那一幕。
女人跪在烈烈火海中,泪水爬了满脸,一边喘不上气地恸哭,一边视线不肯离开地上的纸张片刻。
然后,她抄起水杯,猛地砸在地上。
拾起最为锋利的碎片,往胳膊上狠狠一划。
血流如注,她混沌的目光却清明许多,苍白着脸蛋,将面前看过的纸随手一扬,扔进身后的熊熊大火里。
她不停重复着这个动作,机械得让人心底发冷,最后左臂上划满了伤口,她又去划右臂。
消防员不清楚她到底在做什么。
只是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那四个字——
悬梁、刺股。
古人是为了以这种自残的极端方法来保持清醒、好刻苦读书考取功名。
而她,却是为了什么?
昏暗中,眼皮像是被什么黏住,唐言蹊费了很大力气,才缓缓睁开。
面前的景物忽近忽远,模模糊糊,只能隐约看清是白色的背景。
嗓子干得快要裂开,她说不出一个字。
五脏六腑无一不痛,痛得她深吸了一口气。
可就连气管,都仿佛被人切断过一次再接上的,这一吸气,又停不住地咳嗽起来。
病房里的咳嗽声惊了外面的人,护士忙推门而入,将她上下检查了一番,却发现她的瞳孔没有焦距似的睁着。
护士一愣,在她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很清晰很大声地问:“您醒了吗?唐小姐,听得见我说话吗?”
唐言蹊想给出一点反应,却抬不起手,只是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以示自己听见了她的话。
“醒了,确实是醒了!”护士惊喜道,“您终于醒了!我马上去叫医生,您等等!”
第86章 找墨岚()
医院的几位专家陆陆续续进了病房。
唐言蹊能听到病床周围忙碌的声音,眼前却还是一片模糊的白色。
各项检查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她疲惫不堪,又陷入了沉睡。
陆氏集团总部,办公室。
男人坐在沙发上,一张颠倒众生的俊脸上没什么情绪,却有种千军万马的慑人气势浮动在他周身的空气里,冷峻磅礴、不声不响地压着人心。
“进展如何?”
“已经增派了不少人手。”宋井弯着腰,脸色也有些憔悴,“可是目前还没有太大进展。”
公司大楼被毁了个干干净净,几个重点项目被迁到庄氏旧楼继续开发,至于其他顾不上的小项目,也就只能延期赔款了。
整个秘书科的电话在一夜之间被打爆,身为首席秘书,宋井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陆仰止虽然不悦,却也理解他此时的分身乏术,只沉声道:“再给你一周时间。”
“是。”宋井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的表情,余光环顾过这间办公室。
这是董事长几年前为陆总开辟的一间办公室,专门找了国际上最负盛名的设计团队亲手打造。
连办公室里种的什么花、养的什么草都十分讲究。
可惜这些年来,陆总回总部的次数少之又少,回来也基本上只在会议室里见见董事长,所以这间精心准备的办公室便一直锁着积灰。
他无声叹息,忽然想起什么,试探道:“陆总,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唐小姐醒了。”
她这一昏迷就是四天三夜,尤其是刚进医院那会儿,浑身是血,简直分分钟要一命呜呼的样子。
除了当天夜里男人守在医院等了等消息之外,后面几天,他连问都没再问过医院的情况。
他不问,宋井也摸不准,于是期间唐小姐的病情几起几落的事他也没敢上报,就只捡了重要的说。
男人修长的凤目间色泽幽深,脸廓却是无动于衷的淡漠,“知道了,医疗费用找陆氏的财务报销,其他的,不必告知我。”
宋井心中犹疑,一句“您不去看看吗”在男人冷淡的注视下咽了回去,讷讷道:“是。”
“放你一个下午假。”男人淡淡开口,“回去休息吧,这阵子辛苦了。”
“我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宋井苦笑,“倒是您”
他的辛苦比之陆总的十分之一都还不到,顶多就是执行上面派下来的任务、繁琐些罢了。
而陆总,却要在诡谲动荡的局势中杀出一条血路,在保证董事长竞选成功的前提下,最大程度降低公司的损失,还要提防着对手趁虚而入。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种种决策都要慎之又慎,否则,一着出了纰漏,满盘皆输。
陆仰止不言语,僵硬的右臂费劲抬起,从桌上拾起一个相框。
相框的玻璃上布满裂纹,边缘处还有些磕碰和碳化的痕迹。
那里面的照片,却完好无损。
宋井记得,那是唐小姐被推进急救室后,消防队送来的。
说是她在被消防员救下之前,奄奄一息地叮嘱他一定要带出去的东西。
当时男人握着相框,死寂无澜的黑眸里陡然掀起一阵巨浪,连指尖都在抖。
其实宋井对它并不陌生,那是张常年摆在总裁办书架上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儿时的陆总和他几年前去世的母亲。
陆总从不会主动去看,却有一次,新来的小秘书打扫书架时,无意间将它取了下来,却被陆总冷冷斥了一声:“放回去。”
宋井是个机灵的,经过这件事以后,就格外注意着它,怕摔了碰了。
只是——
唐小姐与陆总五年未见,竟还这般心有灵犀么。
况且那时四面大火绵延、命悬一线,她却还记得把它一同带出来。
宋井不敢想,那是怎样刻骨的情深。
又或者,她不惜叫来庄清时阻拦陆总以身犯险、在危难关头挡在陆总前面,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令人敬畏的感情了。
宋井沉默了许久,道:“陆总,检察院的人下午过来。”
陆仰止放下相框,眼睑微掀,平静道:“把目前有的证据都准备好,全部交上去。”
宋井喉咙一涩,“您真的要这么做吗?这对唐小姐来说”
太苦了。
男人没针对此事给出只言片语的回应。
沉默几秒,却道:“给清时打个电话,让她在片场等我,晚上下班我去接她,回家和相思一起吃饭。”
医院门外,红色的玛莎拉蒂在路面上划出两道长痕,堪堪停稳。
一下车,后排坐的男人便扶着车身干呕起来。
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推了推眼镜,睨他一眼,“怀了?”
“我日。”赫克托捏着眉心,半天才缓过来,“你女人开车开这么猛?晕死老子了。”
他女人?霍无舟眉心倏地一沉,“别胡说。”
容鸢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在意,踩着高跟鞋径直往医院里走去。
赫克托瞧着那道婀娜多姿的背影,依然心有余悸,凑到霍无舟身边道:“她们容家车技是祖传的吧?红桃开车也是这副德行,要是一路上没个红灯拦着,我看她都要起飞了。”
这一说,霍无舟的眼神也深了几许。
二人各自怀着心思跟在容鸢身后进了医院,却被病房外的保镖拦住。
“陆总吩咐过,里面的病人不能随意探看。”
容鸢摘下墨镜,眉眼间流转着丝丝入扣的凉薄,眼尾略略一挑,气魄惊人,“你知道我是谁?”
保镖不为所动,“谁都不行。”
赫克托皱眉。
他早在之前来过一次,也是被保镖挡在了门外。
不能直接去找陆总,这才辗转托霍格尔请容鸢出面。
陆总这又是什么套路,连容鸢都要拦?
容鸢也是个直肠子,脾气大得很,当即就怒了,还没开口就被霍无舟拽住。
他的手心和他这个人一样,冷得没有温度。
火气瞬间被浇灭,容鸢咬了下唇,怔然望着他。
霍无舟摇了摇头,拽着她往医生办公室去。
过了半个小时,几个身穿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护士端着托盘、药酒走到了门外。
带路的是唐小姐的主治医师,保镖没多想,直接放行了。
几人走进去后,才摘下口罩,正是容鸢、霍无舟和赫克托三人,还有那位瑟瑟发抖的医生。
“容总。”医生愁眉苦脸道,“这事可千万不能让陆总知道,不然”
“行了。”容鸢将白大褂和护士帽一起脱下来扔在他身上,冷声道,“话多。”
医生噤声不言了。
赫克托与霍无舟守在病床旁边,赫克托忍不住压低了嗓音问:“不是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怎么脸色还这么差?”
医生犹豫道:“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