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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不知道这一个早晨他胸腔里膨胀的懊恼痛悔快要把他活活压死。
她一定不知道,他爱她。
“呵。”
他薄唇一勾,放开了手。
彻彻底底的,放开了手。
男人闭了下眼,重新睁开。
眸间被扫荡一空,什么都不剩下。
唐言蹊目送着他走上书房,听到保险柜被打开的声音,又看到他拿着一册书下来。
“你的脸是被谁打了吗?出去一趟就肿成这样?”他的声音很哑,不知抽了多少烟。
唐言蹊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我就算毁容了也和你没关系,你有那个时间多关心关心你的未婚妻每天在做什么吧。”
又是未婚妻。
陆仰止听她说这话已经快听得上火了,便也没细想她话里的深意。
他眸子一眯,“你不用再把我往她身上推了。”
顿了顿,又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男人的脸色格外沉凝认真,视线亦是纹丝不动地落在她身上,“唐言蹊,你当真要走?”
唐言蹊摸了摸自己脸上肿起的地方,浑身上下都还酸软着没有太多力气,可她下意识有些惊疑,打量着他,“你又要反悔了吗?”
她这不是直面的回答。
可是也足够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男人缓缓抬手,不轻不重地把书摔在她怀里,甚至没再看她一眼,薄唇轻启,最后一个字是:
“滚。”
唐言蹊接住他扔过来的书。
沉甸甸的,好像汇集了谁一生的心血。
“等我用完,托人给你送——”
“随你。”陆仰止打断她,背影冷峻地一步步上楼。
唐言蹊又一次目送着他。
这感觉很微妙。
明明她才是要离开的那个。
却看到的总是他的背影。
有些人,就是害怕告别,如他,如她。
她抱紧怀里的书,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别墅的小径上以后,上楼的男人停住了脚步。
他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弯下腰去,一贯挺拔如山的身姿佝偻得像再也承受不住。
他也终是没有回头,唯独那双从来冷寂而深邃的眼睛里,渐渐泛上一丝水光。
我输给你了。
唐言蹊。
输给了你的眼泪,你的难过。
在我最爱你的时候。
每一次,你却都只留给我“放手”这一个选择。
也许感情的世界里本就没有公平。
我也总算懂了你的伤心。
这是绝望吗。
是吗。
唐言蹊走出了别墅大门,门外,一辆轿车停在那里。
车里的女人有倾国之色,墨镜挂在巴掌大的脸上,挑起嘴唇笑望着她,“结束了?”
唐言蹊点头,“嗯。”
第100章 他有庄清时,我有你()
“他居然真肯放你走。”驾驶座上的女人勾唇一笑,娇艳的眉眼间莫名析出几丝夺人目光的高傲,“挺出乎我的意料的。”
唐言蹊没说话。
“昨天晚上他打电话给江一言,我还以为是在开玩笑。”这容貌绝美、顾盼生姿的女人正是傅靖笙本人,她平视着前方,白皙的玉指敲打着方向盘,“不过,说到做到,也倒还算是个男人。”
昨天夜里四点多,江一言接到了那个男人的电话。
傅靖笙当时还睡着,江一言怕吵醒她,挂了两个。
到了第三通电话,大约是看它太过执着,也担心唐言蹊出什么事,他才沉着脸异常不耐烦地接了,“要死?”
陆仰止也没多说别的,只是平铺直叙地哑声道:“明天让傅靖笙过来接她走。”
傅靖笙睡得浅,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拧开床头灯,困倦且疑惑地盯着江一言。
江一言见她已经被吵醒,更是不悦,倒也索性不压着声音了,“你以为她是什么,你想要了就带走,不想要了就送回来?”
陆仰止亦不废话,“人你接还是不接。”
江一言低咒了一声,“在哪。”
对方报了地址,最后又额外叮嘱了句:“让傅靖笙来。”
傅靖笙正揉着眼睛,闻言挑了下眉,懒洋洋道:“为什么要我去?”
陆仰止没再说话,挂了电话。
江一言把手机往旁边一扔,一手按住女人的头,按在枕头上,声音裹着浓浓的暴躁,“睡觉。”
“怎么了?”傅靖笙不解,还是那个问题,“他为什么要我去?”
江一言闭着眼躺在她身边,半晌,待傅靖笙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男人才淡然出声:“你觉得他想放她走?”
这个问题就算是困傻了的傅靖笙也能回答:“怎么可能?肯定是言言想走。”
江一言抚着她的头发,很少听她这么不带锋利棱角的与他说话,脸色也转晴,“嗯,为什么?”
“她在他身边无名无分,看前两天的报道说陆仰止要和别人结婚了,言言估计怕别人对她说三道四,所以不想留下吧。”
“所以我去接她,在陆仰止心里,和她留在他身边的处境,没区别。”
傅靖笙怔了下,没懂。
男人忽然睁开眼,一个翻身压住她,深瞳把她整张美丽而不可方物的脸蛋圈在视线之中,“他有庄清时,我有你。”
傅靖笙不明所以地眨了两下眼睛,才明白他的意思——
陆仰止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们只是表兄妹的关系,所以怕江一言瞒着她傅靖笙,偷偷带走唐言蹊,然后也像他一样,把唐言蹊藏在外面,无法登堂入室。
所以便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让唐言蹊知道她的存在,也让她知道唐言蹊的存在。
以免,她再被人看轻。
“陆仰止还挺为她着想的。”傅靖笙淡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是说,这是你们男人的通病?”
江一言稍霁的脸色霎时间又被打回原形,抬起她尖细的下巴,“你觉得这是为她着想?”
他对她的天真幼稚嗤之以鼻,“你也太小看那个男人的城府了。”
说完,他俯下身子,继续在她耳边道:“倘若我救她于水火,唐言蹊一个不小心对我动了心,怎么办?他只是想让你出面来消除这种千分之一的可能性,因为不想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懂?”
傅靖笙被他近距离压迫得喘不过气,这男人的一字一句存在感都太强,她偏过头,“好笑,我能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男人低低徐徐地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没有其他女人能入得了我的眼,近得了我的身。”
所以,陆仰止才以这种方式,想让唐言蹊明白,江一言心中的女人是傅靖笙,他非她的良人。
傅靖笙对他们男人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的城府简直佩服。
原来男人幼稚起来,比女人还要矫情。
而江一言却又黯淡了眸光,低霭道:“阿笙,全世界都明白我对你的心思,只有你不信。”
“那你不如也跟他学学,”傅靖笙阖上眼帘,“放我走吧。”
忘了最后江一言说了什么,但她回想起昨晚的那些话,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这倒也给了傅靖笙一个可以单独出门的机会。
美眸间划过一缕若有所思的深意,她看向唐言蹊,倏尔发现对方脸上有些奇怪。
于是摘下墨镜,仔细端凝着她,皱眉,“陆仰止家暴你?”
唐言蹊,“”
她坐进车里,拉下遮光板上的镜子,望着自己红肿的脸。
陈姨给她的药到底见了三分效果,比昨天看起来好多了,但还是
“格老子的。”唐言蹊冷声骂了一句。
“正好,我带你去医院。”
唐言蹊忙道:“用不着。”
“女孩子当然还是脸最重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嘛。”
“真的用不着”只是有点肿,抹几天药就好了。
傅靖笙完全不听她说,将跑车开得快要飞起来。
那潇洒如流云的姿态真是让人想象不出来她也是个名门闺秀。
不知怎么唐言蹊突然就想起了红桃。
当年红桃还在的时候,是组织里出了名的飙车狂人,赫克托一坐他的车就想吐,下了车就一通大吼:“你是不是开想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红桃总会甩着钥匙嬉笑,“你胆子真小,娘炮。”
赫克托满楼道地追着红桃跑,兰斯洛特就一边给她捏肩一边看热闹。
唯独霍格尔,事不关己地坐在电脑前面敲敲打打,可是每当红桃被捉住教训时,他的声音都会不咸不淡地传来:“赫克托,把数据库里的资料调出来给我。”
一个晃神,车便停在了医院门口。
傅靖笙刚一踩刹车就收到了来电,那头男人声音沉冷,“你去医院干什么?”
傅靖笙波澜不兴地睨着车上的定位仪,早就想到男人会监视她。
“你表妹被那臭男人打了,脸肿的跟猴屁股一样,我去带她开点药。”她回答得天衣无缝。
“陆仰止会和女人动手?”江一言不信。
傅靖笙直接开了视频,把镜头对准了旁边茫然进入不了状态的唐言蹊,“你自己看。”
唐言蹊下意识捂了捂脸,褐瞳里掠过某种近似于自卑的黯然。
傅靖笙一怔,惊觉自己光顾着洗清嫌疑,不顾女孩子的自尊心,实在不妥,赶忙收回手机,对着江一言道:“我不跟你说了,赶快带她去开点药。”
“知道了。”男人紧锁着眉宇,挂了电话。
亏他还以为陆仰止是个男人,怎么也尽做这种跌破下限的窝囊事。
唐言蹊被傅靖笙拽进医院时,整个人还是很恍惚的,竭力劝道:“阿笙,我真的不用”
“言言,我求你,帮我个忙。”傅靖笙突然站定,直直地望进了她眼里。
唐言蹊心里“咯噔”一声,“你”
傅靖笙闭了下眼,嘴角扬起几分苦涩的笑,握紧她的手,“我这个月的例假没来。”
语调虽然轻,可唐言蹊被她握着手,清楚地感受到了从对方手中渗出来的汗。
同是女人,唐言蹊自然明白例假没按时来,意味着什么。
她月眉一颦,压低嗓音,“你的例假平时准吗?”
傅靖笙艰难地点了点头,神色一片悲戚。
唐言蹊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你”
“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孩子我不能要。”傅靖笙垂眸,摸着自己平平的小腹。
那天晚上,江一言像疯了般强迫她,非要给她一个孩子。
她也明白,他说得对。
如果再有一个成型的孩子,那么她是怎么也无法狠下心打掉它、离开江一言的。
但是她无法说服自己留下。
那年,她被困在大雪纷飞的山洞里几天几夜,她以为他会来救她,可是等到的却是他在国外为了他的青梅竹马鞍前马后的消息。
当她的父母找到她时,她体力不支昏倒在山洞里。
她被推进抢救室里时,孩子,已经彻底没了。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看到自己几个月的孩子变成尸体的那种感觉。”傅靖笙的脸很白,一番话却说得平静,这是折磨了她多少个日夜的梦魇,她虽然忘不掉,却早已学会如何与它们和平共处,“我不会再有孩子了,言言,我不会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了唐言蹊,她的心脏蓦地绞紧,“我理解。”
她不仅失去了一个孩子,还失去了对江一言几年如一日的热忱,也失去了为人妻、为人母的勇气。
傅靖笙从小没什么朋友,这些话亦不晓得该和谁说。
此刻倾吐出来,被人理解,竟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
唐言蹊叹息道:“你肚子里这个应该只是个还没成型的受精卵,倘若不想要,确实该趁它未足月的时候用药物流掉,也简单一些。”
傅靖笙苍白着脸点头。
最近她总是梦见她的第一个孩子,用那稚嫩天真的童音质问她:“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我,为什么这么快就有了第二个孩子啊,妈妈?”
它咯咯一笑,然后骨头断裂,皮开肉绽,在她眼前化为一滩血水。
傅靖笙简直快要被折磨得疯掉了。
第101章 她真的要打掉吗?()
从那天江一言强要了她开始,就一直把她关在家里。
偶尔进出,也都有专人跟着。
她想去买个避孕药都没可能。
而江一言比她还清楚她的经期是什么时候,如果这两天再不来例假,以他的敏感,很可能就猜到她是不是怀孕了。
所以傅靖笙只好借着这个接唐言蹊出门的机会,来医院里检查看看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