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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风深知再说下去只会落得自己被全家人一起责问的下场,连忙住了嘴,安安静静地垂手而立。
耳根子清净了,谢怀瑾把目光放在了温霖棐脸上,微笑地注视着她:“你呢,只要抓住该抓住的缘分,我就心满意足了。”
温霖棐霎时耳根子一红,偏了偏头,嘟囔道:“又拿我开玩笑。”
在场的其他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谢怀瑾的话外之音,谢若先酒醒了一半,坐直身子道:“霖棐?”
谢怀风一拍脑袋,恍然道:“我知道了,是不是在浮清寺遇到的那个?”
“哪个?”陶文希不记得在浮清寺遇到过什么人,难不成是她没注意到?
见谢若先和陶文希都在问,谢怀风便有恃无恐道:“当时你们都不在,我也是无意中见到的,那位兄弟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温霖棐深吸一口气:“那是醉流霞。”
“啊?”谢怀风大吃一惊,“他?”
“谁啊?”剩下的几个人越发的莫名,谢若先问道:“醉流霞是谁?”他好像没听过这号人物。
第二百二十一章 羞愧()
“一个朋友,只不过,他以前不长这样啊。”谢怀风不明所以地摸着后脑勺,转而问温霖棐,“你跟他不是不对付吗?怎么现在又”说到这里,谢怀风干咳了两声,眼神里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个朋友?”大约酒精还是起了些作用,谢若先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还打算把霖棐拐走?”
“不是这样的。”温霖棐只觉百口莫辩,别说八字没一撇,连那一捺都没有,怎么她偏偏从这里人的眼里看出了确有其事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谢怀风生怕谢若先揍他,连忙撇清关系,“霖棐以前特别不待见他,俩人见了面就恨不得打一架,说不定,是打出感情来了。”
谢怀风在温霖棐凌厉的眼刀下公然偷笑,除了他爹,谢怀风敢保证今晚没人会对他动手。
“你们也听听霖棐怎么说。”陶文希见温霖棐几次想解释都被打断,便贴心地堵住了谢怀风和谢怀临你一言我一语编排温霖棐的嘴。
“上次他救了我一命。”温霖棐刚开口,便被谢怀风用惊讶的语气打断:“他居然还会救你。”
谢怀瑾甩了谢怀风一个白眼,成功让他心怀忐忑地闭上了嘴。
“他受伤晕倒了,我便带着他在李姐姐家借住了几天,他醒来之后我们便分开了。之后有事找他问清楚,所以见了一面,再后来,便都是巧遇了。”温霖棐近乎平静地言简意赅总结出了自己与裴常清是如何从对头变成了现在被人误会的关系。
谢怀风又忍不住了,伸出头来道:“只有这样?”
温霖棐磨着牙威胁道:“不然呢?”
“可是,他没事去浮清寺做什么?他也信佛吗?还有还有。”谢怀风不悦地撇撇嘴,“为什么你都知道他的身份,我却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这你得去问他呀。”温霖棐摊手,“至于他的身份,估计也就只有你不知道了。”
“只有我?”谢怀风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连令仪都知道了?”
温霖棐抿着嘴坦然点了点头,略带玩味地对着他道:“只有你。”
谢怀风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个打击,他仔细想了想,忽然在那片繁杂的记忆里捕捉到了一点点细枝末节,他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好像珩衍提过,但是事情一多我就给忘了。”
“你的榆木脑袋到底能记住什么。”谢怀瑾适时地插进话来,她喝完了温霖棐敬来的茶,把杯盏轻轻放回桌上。
“娘,姐又变着法骂我。”在场的几个人里,唯一能为他说点话的也就一个陶文希,其他几个不贬他已是大开恩德了。
“你不犯错,她不就不骂你了。”陶文希不痛不痒地敷衍了谢怀风一句,便转问温霖棐,“听你们的意思,这个人可会易容术,怎么前后变化大到风儿都认不出来?”
温霖棐仔细思忖了片刻:“应该不是易容术,他以前一直以老人的形象示人,脸上沾满了胡子,根本看不清容貌,头发乱糟糟像个鸟窝,整个人邋里邋遢。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清清爽爽的青年人,多半也只是把自己收拾利索了。”
“你观察的可真仔细。”谢怀风在一旁小声嘟囔道。
温霖棐装作没听见,陶文希瞥了他一眼,也没理会,而是微微皱起眉头:“那你们可知道,他以两种形象示人的目的是什么?你们又是怎么发现,这两个截然不同容貌的人,是同一人?”
谢若先似乎真的有点醉了,吃痛地揉着额头,听陶文希盘问其中值得深究之处。
“目的是什么,我不清楚。我现在只知道他在夜雨盟里有着不低的地位,最近这段日子逗留在鹿州,不知意欲何为。”
谢怀风从来不知安静两个字怎么写,听到温霖棐的回答,吵嚷道:“怎么我不知道的你都知道。”
“风儿,无知不是你的错,明知自己无知还要示于人前,就是你的不对了。”陶文希语气平淡地吐出这句话,没有斥责,也不严肃,却让谢怀风觉得被当面打了脸还难受,双颊火辣辣的疼。
谢怀瑾若无其事投来的一眼让谢怀风把头垂的更低。其实谢怀瑾的眼神并没有特别的深意,即便是含了责备,谢怀风也不是没有经受过,可是这一次却让他觉得格外羞愧,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陶文希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虽然出身平遥山庄,也有武艺傍身,却是一个温柔的人,特别是对谢怀风,几乎用上了比其他人多了几倍的耐心,在整个家里都指责谢怀风的时候,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也正因如此,陶文希这句带了些许告诫意味的言语才会让谢怀风如此无地自容。
如果这句话是从温霖棐和谢怀瑾或是谢若先口中说出,更甚者从谢怀临口中带着讽刺意味说出,或许他都不会这么难受,说不定还会笑着贫嘴几句。可是这句话偏偏是从陶文希口中说出,带着极度的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可是她的眼神分明在告诉他:风儿,我对你很失望。
谢怀风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害怕,他头脑一片混乱,甚至没有去听温霖棐和陶文希又说了什么。那都与他无关。
自打这次回到飞雁山庄,谢怀风就隐约察觉到了家里人对他态度的变化,这其中就包括一直对他持着包容态度的陶文希。她对他依旧是那么温柔,却有意无意带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冷淡。谢怀风以为自己多心了,可是今日看来,这是事实,是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夜雨盟刚刚对流云堂下手,连赵堂主都未幸免于难。对他们的人不可掉以轻心,一切小心为上。你下次与他见面,最好不要独自前去。”谢若先听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只是这个裴常清,即便在夜雨盟扬名江湖的几人里,也没有他的名字。”
“他是这几年才活跃在夜雨盟之中,似乎因为陆盟主有恩于他,所以只为陆盟主和出尘仙子办事。说不定是因为深受信任,所以做的都是些较为隐秘之事。”温霖棐想了想,觉得去救司徒煊应该算是一件隐秘的事情。
“这倒也说得过去,总之还是小心为上。”谢若先揉了揉头,目光不经意落在谢怀风身上,才惊觉他已经默默在一旁站了许久,心里不免诧异,出言调侃道,“怎么,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了?”
谢怀风还沉浸在自我否定之中,并没有意识到谢若先这句话指的是他,直到谢怀临戳了戳他,小声道:“爹爹叫你。”
“啊?”谢怀风一抬头,便撞进谢若先无奈的眼底,他心里顿时更不是滋味。
“没什么,刚才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看到谢怀风茫然的眼神,谢若先觉得头更痛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烟火()
谢若先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以后交朋友多长个心眼,别被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他对这个儿子,实在是爱恨交加,机灵归机灵,可是过于机灵了,那便是轻浮。习武最忌心焦气燥不稳重,偏偏谢怀风都被占全了。
“是,父亲。”谢怀风诚诚恳恳应下来,没多说一句话,倒是让在场的几人都吃了一惊。这么安静又不贫嘴的谢怀风,实在是不多见。
屋里骤然降下的气氛很快便被屋外的鞭炮声和烟火声再一次推起,谢怀临到底还是个孩子,隔着门看到光彩缤纷的烟花,立刻向谢怀瑾投去了请求的目光。
“走吧,出去瞧瞧。”谢怀瑾拍了拍谢怀风的肩膀,走去谢若先旁边,与温霖棐一起搀起了摇摇晃晃的他,向屋外走去。
炫丽的烟火呼啸着升腾至飞雁山庄上空,炸成五彩缤纷的花团,停留片刻之后缓缓下落。
上官令爰撒开腿在毓灵宫的花园里狂奔,试图接住落下的烟火,落依急急忙忙跟在她身后,大喊道:“慢一点,我要跟不上了。”
“嘻嘻,你不跟着我就好啦。”上官令爰头也不回,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也不知在为什么欢呼,总之开心的不得了。
“又过了一年啊。”洛虞在上官令仪和上官令攸的搀扶下漫步在花园的石子小路上,眼睛里倒映出下落的烟火,忽然就想起她成婚的那一年,也有这么绚烂的烟火,她靠在丈夫的肩上,与他许约年年都一起看烟火,到白头,到死亡。
许诺是这个世上最容易的事情,守诺却是最不容易的事情。从前跟她一起许诺的那个人走了,她一个人,又如何去守住属于两个人的承诺。
又一阵烟火呼啸而起,比刚才更加夺目,三人不知不觉默契地在花园门口停了下来,脸上倒映着五彩的光芒,却掩盖不住上官令仪和上官令攸脸上的喜悦。洛虞将慈爱的目光移向两人,心里不知翻涌起了什么情绪。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是她过完下半辈子仅存的动力。
她这一生得到了不少,失去的同样不少,老天爷是公平的,洛虞坚信着这一点。这三个孩子还年轻,还有着属于她们未完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们会比她更幸福,得到更多。
“姥姥,我们走吧,爰爰都跑远了。”上官令仪抬高了声音,虽然没能盖过烟火声,但足以让洛虞听见。
洛虞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看了一眼还未停下的烟火,与上官令仪一同提步向前。
檐角的风铃随着细风发出阵阵清响,陶珩衍与父母并肩立在平遥山庄唯一的高楼之上,散披在身后如墨的发丝与风纠缠不清。远方朦胧的景色,未曾被烟花炸开那一瞬的光明照亮,陶珩衍极目远眺,只看得见迷蒙夜色之下高低起伏的远山。
“年年都是烟火,偏生年年都看不厌。”夏侯卿难得提了除陶珩衍婚事以外的事情,“我以前不知道,原来江湖门派也要过年,跟普通的人家没有什么不一样。阵仗还比我们大一些。”
“你以前还以为江湖中人都长着一脸横肉,个个茹毛饮血,住在山里,衣不蔽体,这不就是野人吗?我说。”陶解羽往后倾了倾上半身,“你对我们江湖人的偏见,可是大的很啊。”
夏侯卿故作嗔怒地瞪了陶解羽一眼:“谁知道你们一个一个都跟书生比秀气,放到外面去,谁知道你们会舞刀弄枪。”
“纠正一下啊,那不叫舞刀弄枪,那叫剑术,祖上几辈人精研出来,寻常人想要还得不到,就算得到了,也未必能有所造诣。”陶解羽扬起下巴,一脸自豪。
陶解羽平日对外谦虚无比,陶珩衍倒是很好的继承了他这一点,不过内里对着夏侯卿,他却是常常飘忽所以的自夸,有时候连陶珩衍都听不下去。不过陶解羽方才所言,陶珩衍倒是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夏侯卿笑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变着法的夸自己。”
“我这是在夸衍儿。”陶解羽面不改色。
“难得啊。”夏侯卿扬起了声。
陶解羽的脸色显得有些尴尬,以手做拳放在嘴边,干咳了两声:“衍儿的剑术,同辈之间,确实鲜有人及。”
陶解羽还是谦虚了,别说同辈之间,就是往上往下再各数一辈,陶珩衍的剑术都鲜有人及。
一来陶珩衍投了个好胎,平遥山庄几辈人的心血都被他一人所享,二来他不仅有天资,更有努力,三者兼具,若是还没有点能为人论道的本领,那不仅愧对陶家的列祖列宗,还愧对自己的努力和老天给的好头脑。
夏侯卿一眼便看穿了陶解羽的心思,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夸衍儿还不是在夸你自己,有个厉害的儿子,必然离不开一个厉害的老子,虎父无犬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