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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你这说了半天,灭楚的不是胡人,也不是南疆人,那还有谁?难不成萧国?”燕望北咕噜咕噜灌了两口茶。
燕老将军看着北风肆虐的窗外,沉重吐出几个字,“南山上的那位。”
“噗——”燕望北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他有些难以置信似的问道,“君琛那小子?老爹你逗我呢!”
燕老将军没有再说话,燕望北也沉默了,这一路的景象在他眼前飞速掠过,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心口的凉意。
突然有种感觉,自己,燕家,乃至所有手握重权的大将,都是君琛手里的一颗棋子。
五个月之前,他们看似被老皇帝逼得无路可退,但实则都是为了今日这一步,君琛在让天下人都恨楚国,恨皇帝。
燕望北晃了晃头,不敢再细想下去。
燕老将军说,“他是在报复啊。”
燕望北行色匆匆回了家,又火急火燎赶回南山,找到君琛二话不说就把人掼地上了,欺身而上,像头盛怒中的豹子,“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京城成了什么样?”
君琛扣住燕望北揪住自己领口的手,用力一挥把人摔开了,“京城如何,与我何干?”
这么摔了两下,燕望北心底舒坦一点了,躺在地上不愿意起来,“你想毁了皇城,灭了楚国,为什么?”
君琛一双眼像苍茫月夜下的荒山,“因为恨啊。”
恨那一世那两个国家带给忘兮的伤害。只要他在一天,古越就没有复兴之日。而楚国,也是时候灭了。
嫉妒,愤怒,如影随形。
他是楚子伊的执念形成的,却又嫉妒自己的缔造者,嫉妒他们相遇那么早,而自己混沌了几百年才有意识,他甚至嫉恨楚子伊曾经夺舍,与君兮相处过。
自然,他的这些恨,燕望北是不会明白的,燕望北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燕老将军告诉他的,君琛母亲的事,或许君琛是在给他的母亲报仇。
君琛离开很久了,燕望北还在地上躺尸。
“他有自己的打算,楚国已经腐败不堪,不经历绝望,那些人就不会有对生存的渴望。他在用一个残酷的煎熬,换取一个百年盛世。”
燕望北侧过头去,看到了一截青色的衣摆,“沐神医,您不是去萧国了吗?”
沐青笑得有些苦涩又有些释然,“回来了。等郡主生下孩子,就得回医谷了。”然后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出谷了。
被沐青这么一说,燕望北原本有些不是滋味儿的心情又好了许多。
沐青说的没错,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君琛了,那小子看着跟座冰山似的,放朝堂是一刺儿头,可是在战场上,他可以为同袍挡刀,在北地,他还看见过君琛给一个死了爹娘的小孩编蚱蜢。
这段时期会成为此后每个楚国人的噩梦,但因为这个噩梦,再也不会有遍地纸醉金迷的生活,因为他们会记住这个惨痛的代价,从此勤勤恳恳。
燕望北突然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君琛。
说他冷血吧,他有时候又会给人一种柔情的错觉。
可不,那边,某妻奴又小心翼翼的扶着君兮到院子里来溜圈了,燕望北果断跟随沐青的脚步离开这虐狗现场。
八个月了,又是三胞胎,君兮肚子大得有点吓人,她自己站着的时候,从下往下看都看不到脚尖儿。
像是知道自己现在不可以淘气了,她变得很安静,没有人扶她,她都不肯走路了,一天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盯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今日君兮披了一件火狐披风,被君琛揽着到了院子里,许是君琛觉得外边冷,又把自己身上那件银狐毛滚边的黑色大髦给她披上了,这样遮住了倒是看不出她身形臃肿,但脸上明显是有些肉肉的,看着就想捏捏。
才走了半圈,她就出了一脑门的汗,但她至终不吭一声,抿着唇跟着他的脚步慢慢走,君琛看得心疼不已,用锦帕擦了擦她额头的汗,又吻了吻她风吹得通红的鼻尖,“辛苦你了,我的小傻子。”
她这三胎太重,沐青说尽量多走走,不然生产的时候怕是不易,沐青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可眼底的担忧骗不了君琛。
看着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君琛每根弦都绷紧了的。产婆是一早就接到别院来安置好了的,光是听听她们说妇人生产半只脚迈进棺材里他就心头发冷。
他甚至有些后悔让君兮怀上孩子了,她如今神志不清,生产时又那么痛,他是真的怕。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世长安reENs。()
今年的雪下的有些晚,不过来势汹汹,天地在一夜之间银白。
天气越来越冷,君琛也不敢带着君兮在院子里走动了,直接下令放下回廊周围的帘幕封了回廊,又燃了暖气,每天带着君兮走几步。
她脚浮肿得厉害,到后面越来越不想走动。
君琛没事时就给她的腿按摩一下,她时常看着自己鼓胀得像要破开的肚子,眸子里除了空洞就是迷茫,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了,她都不敢平躺着睡,但是侧着睡一晚上会翻很多次身。
没有人帮忙她自己根本翻不动。
平日里她不排斥君琛,可是君琛要是跟她挤同一个榻上睡,她会尖叫着发抖,君琛没法,只得让汤圆宝宝她们守着她。
可是汤圆八宝有时候也弄不明白她突然醒来是要什么,不知道是该递水还是该扶她去起夜,或者是想翻个身。
她很少说话,若不是偶尔会蹦出几句,都让汤圆她们怀疑君兮不会说话了。
奇怪的是君琛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这么折腾几个月后,三个婢女都瘦了一圈。君琛就不让汤圆她们守夜了,自己干脆就在君兮的屋子里的软榻上睡了,只要君兮有一点动静他都会惊醒。
有一次君兮半夜醒来就开始哭,无论他怎么哄都没有用。
看着她苦的一抽一抽的,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君琛心都快碎了,他只能徒劳的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安慰,把儿时母妃唱的那些摇篮曲都唱给她听。
她哭了一阵倒是没哭了,也许是苦累了,手抓住君琛的手,贴在了她腹部,君琛一开始不明白她想做什么,贴了一会儿想取回来,她更用力的按住他的手,当感觉到掌下轻微的动静时,看着她茫然又惊恐的眼神,君琛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哭了。
怜爱又疼惜的吻掉她脸上的泪痕,柔声安慰道,“不怕,那是宝宝动了。”
她或许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眼底的迷茫又多了些。
看着她那般懵懂无知的神情,君琛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揉成一团,她现在什么都不懂,却要经历那些无法想象的痛,君琛从来没有哪一次,恐慌至此。
“君兮,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窝,嗓音颤抖的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君兮学着他安慰自己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君琛身体僵硬了一瞬,仰起头,让眼角滑落的晶莹隐没在黑暗里。
后面几个月,君兮变得越来越噬睡,也变得越来越粘人,只有抓着君琛的衣角她才能安静,有时候她睡着了,君琛出去一会儿,她都能马上惊醒。
君琛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喜欢君兮粘着他,可是现在更多的却是心疼,他真的成了君兮的全部,可是他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变得那般脆弱,稍有不慎就会被摔坏的琉璃娃娃一般。
她再也不会有或轻狂或狡黠的神色了,是他亲手折断了她那般漂亮的羽翼,君琛心底充满了负罪感。
他爱她,深入骨髓,可是他也明白得太晚,爱不是为所欲为的自私占有,而是和尊重平齐的,爱她,也该尊重她的一切。
浩瀚天穹,她若是凰,遨游四海,他追随她便是。
“君兮,君兮,君兮”下颚抵着她的额头,嗓音是暗哑的,黑暗里看不清那张俊美的脸色有着怎样的神色,却能感受他呼吸都是颤抖的。
他说,“君兮,你回我一句好不好?”
冷漠也好,嘲讽也罢,他想听听她的声音。
并不尖锐的痛,却一直蔓延到了骨髓里,每呼吸一次都是细碎又缠绵的痛意,浑身像被铁网勒紧,再勒紧,勒破了皮肉,涌出了鲜血。
“君兮,我不会放手的。”他又一次在黑暗里说。
南山别院一如既往的宁静,可是皇城已经彻底沦陷,老皇帝到底还是没能活过这个冬天。
那天燕望北下山后回来,一身素镐。
彼时君琛正在靠窗的小榻上坐着,屋里有炭盆,熏得暖烘烘的,君兮枕在他腿上,他手里拿了一本书,念给君兮听。
并不刺眼的太阳光从窗棂里照射进来,他半边脸融在光影里,脸上冰冷的线条似乎都柔和了几分,狭长的凤眸半瞌,眸子里像是沁了老酒,叫人看上一眼,便醉了三分,流云般的头发没束冠,贴着俊逸的侧脸垂下下来,有几丝垂落在胸前,被君兮紧紧攥在了手里。
他总喜欢穿一身黑衣,像是把一切都淹没在了那深沉的色泽里,袖口精致的竹叶纹滚着雪浪边儿,浑身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青竹的气息。
念了一会儿书,他垂下头去看君兮,发现她捏着自己的头发睡着了,阳光下能看到她面颊上细细的绒毛,她胖倒是没胖多少,脸上的婴儿肥看着反倒稚气了很多。
君琛伸手轻轻磨砂了一下她软香的脸颊,嘴边漾开一丝笑意,“君兮,你记得吗,以前你可淘气啦,把我的书都换成春宫图,在我的书案里抽屉下放小老鼠还有这本童养媳训夫记,我没收了你的书,知道你一定会来书房找的,那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见到你了,平时你看到我了都会绕道走”
君兮呼吸绵长,显然是熟睡。
他眯着眼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宁静,那原本没有几分暖意的阳光似乎也变得暖融融的,“君兮,我们说好的,冬天要一起在屋檐下看雪,你给我煮酒,我给你念书”
燕望北本来是火急火燎赶回来的,站在廊下看到这一幕,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君琛自然也从半开的窗口看到了站在对面回廊的燕望北,他轻手轻脚把君兮放到了软榻上,察觉君兮眉头一簇,似乎要醒过来,又僵住了动作,好在君兮没醒,很快又睡了过去。
他拿过自己放在一旁的大髦给她盖上,大髦上有他的气息,君兮睡得很安稳,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君琛这才出了门。
绕过回廊,还没开口,燕望北就道,“皇帝驾崩了。”
君琛说,“我知道。”
燕望北那一身素镐,已经说明了一切。
“西伯侯那条疯狗跟护国公斗得两败俱伤,两派党羽也斗得不可开交,一开春,北地胡人肯定又要功过雁门关,这个时候你再不收手,是真要楚国山河践踏在蛮夷手里么?”
君琛面色很平静,“从皇城乱的那一天开始,我就避到这山上来了,现在皇城如何了,与我何干?”
他说得像是那么一回事,可是燕望北知道没有他的推波助澜,楚国不会达到这一步,但他根本不知怎么开口,只道,“皇帝死了,皇城也沦陷至此,你的恨也该消了。”
君琛还是那句话,“皇城之乱,不是我做的,你和我说再多也没用。”
燕望北急得跳脚,“我知道不是你,可是如今这局面,除了你,还有谁能收拾得了?”
君琛就看了他一眼,“是该说你皮糙肉厚呢还是该说你好了伤疤忘了疼?皇帝要你死,你现在这样操心他的天下,又是为了哪般?”
燕望北沉默了,“君琛,我知道郡主快要临盆了,为你们将来的孩子想想吧,一出生便是亡国之子”
“哐当——”
燕望北被君琛一拳砸飞,他吐一口血沫,说,“对不起。”
君琛冷笑,“是楚城让你来的?”
燕望北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君琛看了看天,道,“那你回去告诉他,他登基若改了楚国的国号,我便替他扫平这战乱。”
燕望北爬了起来,走的时候说,“子臻,私下我们是兄弟,可是天下大势面前,我们也是将军。”
君琛闭了闭眼,朝着屋内走去。
半月之后,君兮平安生下三子。
还带着血腥味的产房压抑得厉害,孩子从生下来到被稳婆抱出去给等在屋外的君长羡看,君琛都没分过去半分目光,他眼眶红红的,一手还与君兮的手紧紧十指相扣。
另一只手已经被君兮疼时咬得血肉模糊了,但他没在意手腕上的伤口,只单手拿了帕子擦君兮额头上的汗珠。
孩子平安生下来的时候,她就脱力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