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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人困在自己和软榻之间,缓缓俯下身来,有些残忍地说:“不碰你,是我怜惜你。”
君兮因着这句话脑子里乱做一团,他看了一眼屋子,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
然后从她身上起来了,下一刻将人打横抱起,走到墙那里,也不知是碰到了哪里的机关,“轰隆”一声闷响,墙壁移开,出现了一条幽深的小道。
他看了怀里的人一眼,迈着极稳定的步子走进了幽深的暗道里。
身后传来闷响,君兮知道是石门合上了。黑暗增大了她的恐惧。
这密道也是通向地宫的吗?
王府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密道?
最让她惶恐的是,君琛带她进密道做什么?
额头上传来一抹温热,是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嗓音温柔却又怪异:“别怕,你来过的。”
君兮一惊,他知道!
他知道她进过这密道!
黑暗里突然窜起了火苗,她看见男人广袖拂过,然后两边的烛台都燃起来了。
依然是上了又下,下了又上的石阶,男人抱着她不知走了多久,愣是一口气都没喘。
心不知为何跳得有些快,为了减轻内心的恐惧,君兮不得不让自己分散注意力去看石壁上的壁画。
这次她看清楚了。
壁画上记载的是越女的故事。
黑水河畔初识,幽幽青石板路跫音轻响,与君来;晃晃乌篷船小桨轻扬,入相思。
为君一曲歌尽人世悲欢,君山上折枝削簪,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与君同。
这是越人歌的由来,也是君山木簪定情的传说。
后面的壁画讲的又是什么呢?
君兮凝神细看。
楚王把越女接回了王宫,那精致的囚笼囚禁了飞鸟。
王宫的宴会上,楚王的妃子们个个能歌善舞,楚王被那些角色女子簇拥在中间,越女只是远远地看着。
君兮想起来,这就是自己上次看到的那副壁画。
可是这里的壁画明显没有褪色,也没有长青苔,莫不是这整个地宫里都雕有这样的壁画?
她只知道楚王和越女相爱前的故事,后面的故事民间谁也没有提起过,似乎知道他们相爱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帝王,三宫六院,君兮想,也许越女会后悔爱上楚王。
她偏头继续看墙上的壁画,头顶却想起了一个清冽的嗓音。
“皇后流产,所有证据指向越女,楚王下令杖毙越女。越女含冤而亡,魂不肯入轮回,化作凶鸟姑获,食尽负心男子的内脏。楚王病入膏肓,远赴君山,掏心供于古树之下。姑获食天下负心男子心,却唯独不食楚王之心。”
他轻轻呵了一声,像是嘲讽,又似乎什么情绪也没有:“楚王临死之前,想用自己的心引来姑获,可是姑获生生世世也不想再见他”
似乎每一个开头很好的爱情故事,都不会有好的结局。
君山木簪,或许一开始就不是象征的爱情,因为它注定了悲苦。
有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君兮回神,听到他继续道:“这也是一个没完的故事。楚王寄魂于古树之上,等了百年,他曾经的尸骨都早已化为了泥土,姑获终于回了君山,在树上泣血啼了三日,三日后,姑获被树枝密密麻麻勒紧了,永世也飞不出去”
君兮不知道自己的恐慌是从何而来,一股莫名的寒意,从颈椎骨爬遍了全身。
楚王和越女,一开始或许的爱的,但后来是爱还是恨,没有人分得清了。
一个不入轮回只愿生生世世不在遇见,一个寄魂于树只为等一不归魂
不知该不该说一句讽刺。
“君山木簪真正的含义是,永世囚禁!”他在她耳畔阴测测开口。
第七十四章 在第二世为他穿嫁衣()
地宫里似有风拂过,烛火颤抖了一下,他嘴角那抹笑风轻云淡。
君兮不敢看他那个眼神,别过眼去看这地宫,心底不免又是一惊。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地宫,还能金碧辉煌成这般。
盘龙金柱,麒麟浮雕,鸾凤壁纹,黑玉铺地,白玉雕床她整个人被君琛按着坐在在一面打磨光滑的银镜前的时候,都还是懵的。
君琛看着她乖巧的模样,面上似乎多了几分满意,俯身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银镜不比铜镜那般模糊,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见镜中的男人俯身亲吻女人鬓发时,眼底那疯狂的色彩。
君兮觉得这像是梦,或许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的。
她重重地闭眼,然后湿热的吻就蔓延到了她眼皮,君琛在笑,嗓音轻柔,又有些鬼魅:“君兮,我不会再给你任何退路了。”
早该如此的,那一刻他决然地想。
她横眉冷对:“这又是你的游戏?”
这样的君琛,是君兮从来没有见过的,她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多。
“游戏?如果一生一世只算一场游戏的话,你姑且这么认为吧。”
君琛看了她一眼,眼神不知为何多了几分落寞,他吻了吻她樱花似的唇,笑得纯粹,不带一点威胁,“等会儿,我给你拿衣服。”
然后指尖在她后背一点,她动不了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君兮有点后悔一时冲动去激君琛了。
他站直了身体,又露出那孩子似的纯粹笑意:“给你穿嫁衣。”
这里还有嫁衣?
君琛只离开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果然捧着一套嫁衣,色泽如火。
为她穿好嫁衣后,他说了一句意味莫名的话,“听说身上带着朱砂痣的人,是前世入土时,有人落在他们身上的泪。”他望着她,眼底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君兮,你那颗朱砂痣,是我留下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瞳孔是诡异的黑红色,疯狂,又执拗,眼底偏偏又带着截然相反的悲伤,像是跨越百年光阴,千年岁月,终于得尝所愿。
那一刻的君琛,像是换了一个灵魂。
君兮错愣地睁大了眼,她锁骨下方的确有一颗朱砂痣,可是君琛这话,让她不知道要怎么回他,所幸他也不需要她答。
让君兮意外的是,他竟然还会梳头!
拿着木梳一缕一缕将她的发梳理整齐,指尖却又绕着一缕发不肯放手,仿佛绕住他的不是发丝,而是执念。
“真好”他念了句。
最终他给她梳了一个新娘发髻,长发挽起,又戴了凤冠,有些重。
“比你当年还美”他说这句话的嗓音有些低,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君兮看着银镜里的自己出神,也没注意到他说的这句话。
眉若远山黛,眼似碧波恒,她的五官,一直都是精致得叫人叹息的。
嫁衣很美,但明显不像是楚国的样式。
繁琐,又有些庄重的味道。
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
凤冠正中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满池娇分心,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玺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
这镜中人是自己?
君兮一时间也有些愣神。
上辈子她嫁去东宫时,穿的嫁衣是什么模样,她已经不记得了。
这一世,她为谁穿嫁衣?
这个问题一蹦出来,君兮蓦然清醒了,君琛给她穿嫁衣?何意?
她回头想问他,他恰好捏住了她精致的下巴,目光盈盈,拇指磨砂了一下她的唇,道:“可惜没有胭脂。”
然后他俯下头来。
这是一个温柔,却又垄长得叫人窒息的吻,君兮甚至忘了挣扎。
结束时,他气息有些不稳,仍是笑:“不过就是不上胭脂,你也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他拉着她走的时候,君兮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穴道已经被解了,而且,他不知何时,也换上了一身喜服。
接下来呢?是要拜堂吗?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拜堂?
君兮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
有一瞬间,她觉得觉得,他是想一辈子把她锁在这地宫里。
接下来的路段比较熟悉,因为她之前来过。
君琛打开那扇普通的石门的时候,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他上前一步替她挡了挡寒气。
才向她伸出手:“来。”
那个一身战甲的活死人,依然被绑在冰柱上,撕碎的狼尸也凝结成坚冰了,这里温度极低,倒是没有异味。
她不知道君琛带她来这里是何意,也不敢伸出手。
那个活死人上次撕碎野狼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但是君琛永远都是不容她拒绝的,他捏住了她的手,力道不大,但她绝对挣脱不了。
他说:“别使小性子了,父王看着呢。”
父王!
一瞬间,君兮如遭雷击。
她错愣地抬起头,看着冰柱上被铁索困住了的活死人,怎么也无法将他和记忆里已经模糊了面貌的父王连在一起。
君琛带着她跪在了冰面上,向冰柱上的活死人磕了个头,才道:“父王,原谅孩儿不孝,这么多年了,才带她来看你。前些年,她还小,不懂事,怕她哭。”
君兮已经完全懵了。
耳边嗡嗡作响,君琛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清。
她只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蓬头垢面的人。
他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的,可是那一刻,他抬起头来了,乱发之下,依然是一双没有瞳仁的的死鱼白的眼,明显不是活人的肤色
但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半点痕迹,他依然是他生前的样貌,俊朗的,英气的,一骑过处,多少女子芳心暗许。
君兮觉得自己脑子要炸开了,心底窒闷得难受,可是她哭不出来。
或者,是忘了该怎么哭。
君琛说:“父王,你放心,我会一辈子护着她,一辈子对她好的。”
他握了握她的手,“给父王磕头吧。”
君兮呆滞地点头,却没有注意到她扣头时,君琛也跟着叩了三下。
他笑,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还差两拜。”
然后他拉着她站起来,“拜过父王,该拜天地了。”
他对着门外三拜,君兮站着没动。
他眸光有一瞬间暗淡,不过马上又笑了:“无妨,天地为证,我生生世世不负你便是了。你若负我我自然会把你抓回来的。”
摆正她的身体,他道“夫妻对拜。”
他弯下身要拜,君兮抓住了他的手臂,喃喃道:“疯的是你,还是我?”
他只顿了顿了,躬身完成这一拜,才开口:“你不拜我也没关系,我宠着你让着你就是了。”
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心底生出一股绝望,压抑得她快要窒息。
再次站直时,他眼角颤了一下,瞳孔里的黑红缓缓褪去,像是什么东西如愿,甘愿化作飞烟离去。
君兮想跟君琛说什么,朝他看去,去发现他眼角沁出一滴晶莹的水珠,手按在自己胸腔的位置,可他面上分明的带着笑的。
“你”君兮带着几分迟疑开口,却又不知怎么说下去。
“我当然会照顾她的。”他说了一句是是而非的话。
眨了一下眼,眼底的水泽就不见了,他打横抱起她,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我们成亲了,你是我的人了。”
她不说话,他也不介意,“害羞了吗?”
他转身看向被锁在冰柱上的人,“父王,我先带她回去了。”
被锁在冰柱上的活死人,至始至终都只安静地看着一个方向,恍惚间,那泛白的眼瞳里,涌出了水泽。青紫的唇角上弯,是在笑。
君琛回的不是王府,而是之前给她换嫁衣的地宫。
他让她坐在了暖玉石床上,不知从哪里取出的酒,倒了满满一金杯递给她,“交杯酒,要喝的。”
手臂缠上她的,他一饮而尽。
见她还是没有要喝的意思,他说:“清酒,不醉人的。”
那一瞬间,她像是丢失了魂魄,仰头喝下那一杯酒的时候,心底已经有个角落轰然坍塌。
杯子坠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暗香拂过,是他被她压倒在了白玉暖床上。
这次平静的是她,因为她语气很郑重:“君琛,我的心,在那里,交给你,你要的起吗?”
他深深地看了她许久,
“天地为证,四海为鉴,君琛此生若负君兮,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庄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