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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他说:“省司法学校。”
我说:“哪个省”
他说:“黑龙江啊”
我说:“你讲讲监狱的故事呗?提提神。”
他说:“其实,在监狱工作很枯燥。”
我说:“在外人看来很神秘。”
他说:“我们监狱有两个犯人,他们进来之前在同一个县城,一个是南霸天,一个是北霸天,有一天,他们为了抢地盘,率领几十号弟兄火拼,满地都是血,最后,那些弟兄都跑光了,剩下他俩决战,南霸天砍掉了北霸天的鼻子,北霸天咬掉了南霸天的一只耳朵。他们被判刑之后,都送进了我们监狱。放风的时候,两个人不能见面,只要见了面,立刻就像疯狗一样冲到一起,拼死肉搏,拽都拽不开……”
我说:“两个人的脑袋都进水了。”
他说:“有些犯人常年呆在监狱里,太寂寞了,就创造游戏混时间。监狱里什么多?老鼠多。他们把老鼠捉住,掰断它们的腿,或者戳瞎它们的眼睛,看着它们一瘸一拐,四处乱撞,寻开心。我就见过两只老鼠,一只腿断了,一只眼瞎了,瘸老鼠在前面带路,瞎老鼠咬着它的尾巴,跟在后面。我猜,它们是一对儿…
我说:“挺悲凉的。”
第25章 试探()
他继续说:“有个犯人,原来是个官员,跟一个二流明星有染,为了她,贪污受贿,结果被抓了。进来之后,他的表现一直很好,有一天,他却突然发了疯,跟另一个犯人打在了一起。事后大家才知道,另一个犯人原来是个煤老板,他涉黑被判刑,那天,煤老板偶然和狱友说起了那个二流明星,说那是他的情人之一。官员勃然大怒,因为对方亵渎了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于是两个人就像小孩一样打起来……”
我转头看了看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讲的怎么都是犯人的事儿,而没有狱警的事儿?”
他愣了愣,说:“好吧,我给你讲个很二的同事……”
我说:“没关系,还是犯人的故事耐听。能说说另一个张青吗?”
他一愣:“谁?”
我说:“就是前几天那个逃犯。”
他一下笑出来:“你了解的真多,这都知道!……说起来很可惜,他和我算是校友,也在省司法学校读过书,只是后来被开除了。”
我说:“他杀了什么人?”
张青说:“他女朋友的妈。那个女人不同意女儿和他谈恋爱,他喝了点酒,想找那个女人谈谈,没想到,那个女人说话太难听,刺激了他,两个人就扭打到了一起,他把那个女人的脑袋撞到暖气上,挂了。”
我突然说:“你家里人知道你来罗布泊吗?”
他想了想说:“他们知道我出来旅游了,只是不知道我来了罗布泊,我怕他们担心。”
我说:“我觉得,你该给单位和家里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他说:“我的手机在背包里,丢了。没关系,不打了。”
我再次看了看他:“你的手机也丢了?”
他说:“走出罗布泊之后,我会买个新的。”
我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他:“用我的。”
他说:“谢谢,不用了。”
我转过脸来,咄咄逼人地盯着他,一直举着手机:“进入罗布泊之后,我们就和外界失去联系了,说不定多少天,你不觉得你该给他们打个电话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很明显在琢磨我的用意。
终于,他明白了,这个电话必须打,接过了手机。
我双手抓住了前座的后把手。
他犹豫了一下,开始拨号。
我眼睛的余光严密关注着他。
他举起手机,说话了:“……喂?”
我努力听手机里的声音,车子太颠,引擎声很大,听不太清。
张青:“爸,我是张青!”
对方好像反问了一句:“你是张青?”是个50岁左右男子的声音。
张青:“是我,我现在在新疆呢!”
对方隐约说的是:“你怎么跑出那么远啊?”
张青:“我来旅行的。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差不多一周之后回去,中间也不给你们打电话了,我一切都好!”
对方隐约说的是:“那就好,那就好!……”
张青:“拜拜!”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
接着,他看了看我,我目视正前方,静静地看着章怀的后脑勺。
这种对峙告诉他,他必须给单位打个电话。这不是他愿意不愿意的事。
他想了想,很自觉地又拨了一个电话。
我侧了侧脸,盯住了他的手。我大概记得昨天那个电话号,我感觉,他触键的位置应该是阿城监狱的电话。
“喂?我是张青。”
他把脑袋转向了车窗外,我一点都听不清里面的声音了。
“我现在到新疆了,正在进入罗布泊。”
我使劲竖起耳朵,依然听不清。
“这是我唯一的心愿,我必须要完成。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给你们带新疆大枣……我挂了,拜拜。”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装进了口袋。
古玉和章怀在这个过程里一直没回头,也没说话。
我在大脑里反复回放张青刚才的通话。
说他是一名狱警,似乎没什么问题。
他开口就说:爸,我是张青!
对方肯定是他的父亲,如果他打给了一个朋友,那么,对方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个人不可能那么自然地聊下去。
既然对方是他的父亲,那么,可以肯定,他就是叫张青。
他说过,他家人知道他出来旅游,但不知道他来了罗布泊,于是,父亲听说他在新疆,很惊讶:你怎么跑出那么远啊?
张青说,他来这里旅行,然后,他很快就挂了电话。
接着,他打给了监狱,他说他是张青,他正在进入罗布泊,并答应回去给同事们带新疆大枣……
换个角度,假如他是逃犯张青,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给父亲打电话,说他是张青。
他逃跑之后,公安肯定去过他家,他父亲当然知道他逃跑了,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必然很吃惊:你是张青?
他说他现在在新疆。
父亲更加吃惊了:你怎么跑出那么远啊?
这里有个关键的字——“跑”。
他说,他来新疆旅行,一切都好,接着就匆匆忙忙要挂掉电话。
父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木讷地重复: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他又给阿城监狱打了一个电话。
他在监狱蹲了7年,你让他拨到其他单位,他肯定想不出电话号码。他只知道阿城监狱的电话号码。
他说他是张青。
张青越狱,在阿城监狱是大事,突然接到他的电话,值班员肯定很震惊,他也许一边压制激烈的心跳,一边不动声色地问:你在哪儿?
张青说,他现在正在进入罗布泊。
对方也许是这样说的:张青,你在监狱呆了7年,应该了解法律,你必须马上回来,不然会罪上加罪!
张青沉着地说,他一定要完成他这个心愿,然后,他会回去的……
如果此人真是逃犯张青,他当着我的面,把电话打给了他的父亲,打给了他逃脱的监狱——这等强大的心理素质,已经透着恐怖了。
不远处,出现了几棵沙枣树。
我让古玉把车慢慢停下来。
没有路,不用靠边,也无需打双闪,后面只有几条辙印,以及遥远的地平线。
张青说:“怎么了?”
我说:“我撒尿。”
实际上,我依然不放心,我要躲开,然后重拨刚才的电话,再次核实。
如果他真是狱警张青,我会彻底拆掉内心的疑虑,坦坦荡荡地上路。
如果他是逃犯张青,我会让整个团队停止前进,押送他返回镇上。
他说:“我跟你一块去。”
我看了看他,说:“你先去吧。”
他笑了笑:“怎么了?”
我说:“女人上厕所才喜欢搭伴儿。”
他说:“那我去了。憋半天了。”
然后跑向了那几棵沙枣树。
我赶紧掏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调出了他打给父亲的那个电话号,重拨。
等了半天,传来三声“嘀嘀嘀”,然后就安静了。
我看了看手机,心里一紧——没信号了。
第26章 进入罗布泊()
我们继续朝着罗布泊进发。
天一点点阴了。
这种地方不可能下雨,乌云蔽日,似乎只为了让我们迷失方向。
开着开着,到处是沙子,就连古玉也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抓起对讲机问了帕多,帕多答复:直行。
直到下午两点多钟,我们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山影。
看来帕多的指引没问题,那应该就是驼背山了。
可是,我举着望远镜朝两旁眺望,并没有看到盐壳地貌。
罗布泊在哪儿?
难道它又一次在地球上消失了?
我用对讲机呼叫,大家停车吃饭。
午饭很简易,每个人泡了一包方便面。
原地休息的时候,我一个人朝前探了探路。
无数的传闻,让我分外警惕,走出一段路就回头看看,确定车队还在我的视野中,才继续朝前走。我真怕走着走着就走没了。
当跨上一个高坡后,向下面望去,我顿时目瞪口呆——
板结的盐壳无边无际,一片灰茫茫,就像大海一样起伏着,卷起层层浪涛,却突然之间就凝固了,呈现着某种远古的死寂。
罗布泊!它出来了,就在眼前。
那是一片已经死去的海,虽然纹丝不动,却呈现着巨大的动感。
我回过头去,大声呼喊:“罗布泊!——罗布泊!——”
其他成员听到了我的呼喊,全部站起身,朝我望过来。
这时我看见帕多咧着嘴笑了一下。
我一路狂奔,中间还滑了一跤,不知道是硌在石子上了,还是硌在断裂的贝壳上了,右膝盖生疼。回到他们跟前,我激动地说:“到了!到了!”
所有人顿时欢呼起来。
接着,大家纷纷车了上,朝前冲去。
两辆车渐渐接近罗布泊了。
绿色切诺基率先爬上了大坡。
这时,球球突然开始反常。
它好像吃错药了,疯了一样挠车门,切诺基的右侧车门很快就被挠出了很多爪痕。我拼命的抱住它
古玉说:“车窗一直封闭着,它可能想透风。再看看,不行的话就放它下去”
其实我对狗是熟悉的,情结很深!在大兴安岭的时候,我养过一条大狗,名叫沈先生,我深深知道,狗这种动物太神奇了。
沈先生平时从来不叫,对人非常友好,只要家里来了稍稍熟悉点的人,它肯定又扑又舔,踢都踢不走,必须表达完热情之后,才去角落里趴下。
哪怕是凌晨三四点钟,只要有人从窗外走过,不管脚步多轻,它肯定警觉地跳起来,冲着窗外狂吠,几乎整个村子都听得见。
它的听觉和嗅觉太灵敏了,哪怕在睡梦中。
可以说,它永远是醒着的。
还有,我觉得,狗能预感到危险的存在。这样的例子很多很多。
球球变得越来越反常,没办法,古玉说:“松开吧”。
我松开它后打开了车门,它闪电一样跳下来,就像在躲避恶魔,一边惊恐地狂叫,一边朝着我们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开始担心,因为沈先生就是在山里看见了一个洞,转身就狂叫着跑远,再也没回来。
我一直静静的望着它,跑出大概有一公里后,它才停了下来,坐在原地。
看着这一幕,我的心急剧的向下沉,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这时,我开始心虚了。
杀机…危险…!球球感知到了!
这种危险是来自人类的感觉之外的,可能在泥土里,在地心,在空气中,在天外。
虽然我们不知道,但一定有。
古玉调转车头,追了过去。
狗这种动物,如果在它无助的时候,比如找不到家了,你帮助了它,它就会记住你一辈子。球球就是这样,我从街上捡它回来后,尽管不和它在一起,但它对我的依赖也一直特别强。甚至超过古玉。
我下了车,安抚了好一会儿,它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等回去再次接近那个大坡的时候,它又狂躁起来,开始抓挠车门。
我使劲抓着它的脖套,大声训斥,这样挨过了几分钟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