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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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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父王摊上的事似乎就跟七叔的神情一样复杂,他对着皇祖父软磨硬泡半日,却是毫无效用。

    他挺直脊背,倔强立着,不肯离去。

    贞元帝打量孙儿几眼,道:“你若是不想与你父亲去过苦日子,也可,朕允你留在京师,另为你辟府,待遇可比照亲王世子来,只是你父亲的爵位是不可能恢复的,你也不能再顶着亲王世子的名头。”

    劭哥儿突然哭道:“祖父,孙儿一人住着有何意思,祖父从前不是常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么?一家人要讲究亲亲之谊”

    “那是往常,犯了事就要罚。”

    “那父王此番被降爵,总觉众人在背地里讥他,何况还有旁的惩处,父王往后的日子可如何过皇祖父能否收回成命,从轻发落?”

    “不能。”

    劭哥儿红着眼圈问为何。

    皇祖父从前对他疼爱非常,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因为这是皇室,”贞元帝敛起面上仅存的慈色,嗓音冷下来,“生于帝王家,就要认命!朕没有将他流徙三千里,已是网开一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先前动手之际,就应当想到而今的后果!”

    劭哥儿一时懵住。

    皇祖父以前从未跟他说过这些,父王也没说过。他又是唯一的皇孙,人见人疼,以至于他先前一直以为他家中比寻常百姓家还要和美。

    劭哥儿没有在贞元帝处多留,出来后就回了府。

    约莫是因着他们不会在京中久留,兼且京中王府只是亲王的临时栖身处,本就非依亲王府规制所建,他父王被降爵之后,皇祖父并未赶他们出王府,只是将门楣上的匾额换了。

    他一回府,就被他母亲吕氏拽了去。

    “你快些劝劝你父王,”吕氏抹泪道,“你父王又抱着几坛子酒,一人闷在书房里,也不传膳,任谁去劝都没用你父王最是疼爱你,说不得你的话,他能听进去。”

    劭哥儿也知晓自己父亲近来的状况,点了头,转去书房。

    广通王将众人皆斥到门外,听说儿子来了,面上厉色才略缓,命他入内。

    他听了儿子今日去找皇帝说情时的情形,陷入沉默。

    少顷,他轻抚儿子的头,嘴角竟是浮起一抹诡异的笑。

    “他纵正位东宫又如何呢,没有子嗣,将来还不是要从宗室里挑一个来嗣位。放眼宗室,还有谁比我的劭哥儿更合适做这个嗣君的呢,”广通王说着话,竟是渐渐笑出声来,“你们都生不出儿子来,都生不出!只能借我的儿子等我的儿子继承大统,我要把你们挫骨扬灰!”

    劭哥儿听自己父王扬声大笑,笑声渐大,古怪诡谲,吓得胁肩累足,偷偷抬眼看去,正对上一张扭曲的脸。

    劭哥儿不大明白,什么叫只能借他?借他当儿子?

    因着下月就要举行正式的册立大典,顾云容这几日正为搬离王府做着筹备。

    她清点物件时,见桓澈书桌上摆着个精致的红木匣,上头还落了锁,又听小厮说,这是殿下特特交代不能轻动的物件,殿下要回来后自己归置。

    顾云容本没当回事,听见这番话反而起了好奇。

    晚夕用膳时,顾云容状似不经意问起了那个木匣。

    桓澈眼神躲闪:“那匣子里其实也没装什么。”言讫,岔题。

    顾云容盯着他:“那里头莫不是装着你跟谁的定情信物?”

    桓澈嗫嚅一回,道:“一个匣子而已,你为何非要”

    顾云容见他默认,搁箸:“跟谁的?”

    桓澈作难半日,低头搅动甜白釉卧足碗里的匙子:“是一个一个容貌极美的姑娘。我当年初见,便觉她仙姿佚貌,容盛如月里姮娥,自此念念不忘,夜夜梦她”

    顾云容缄默不语。

    他上辈子在她面前那个德性,莫非是因为心里有人了?

    “容容现在还要看那个匣子么?”

    顾云容心里泛酸,负气起身:“看!为什么不看!”

    两人齐齐去了书房。

    桓澈开了锁,将匣子对着自己,打开来看了一眼,要拿给顾云容时,却忽听她问:“那姑娘有我好看么?”

    “你们一样好看。”

    顾云容切齿,男人这么回答,一般意味着他认为前头那个更好看,只是不敢明目张胆这么说出来而已。

    她黑着脸一把夺过匣子:“你有她的画像么?”

    “没有她的面容早已刻印在我心里,不需画像。”

    顾云容恨不能拿着这匣子把他脑袋按进肚里!

    她一把掀开匣子,抱着看完就砸的心低头一看,却发现内里躺着一片制干的枫叶。

    她一愣。

    瞧见枫叶下面还有一物,她将之拿开。

    底下是一支竹签。

    竹签上镌着三个遒美大字,可妻也。

    这竹签她不认得,但这枫叶她却是想起是何物了。

    这是她当年在画舫上,为着敷衍,随手塞与他的一枚书签。

    桓澈笑吟吟拈起那支竹签:“这是我当年在杭州府的月老祠里求的。那姑娘要随家人去外祖家避难,登船之后,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追她,在街上游逛时,不知怎的就到了月老祠,入内求得此签后,觉着深得我意,这便跟那守祠人买下了这支竹签。”

    一瞬阒寂。

    顾云容逐渐敛容,须臾,低声道:“那你花了多少钱?”

    桓澈脱口道:“二十两,我记得很清楚。我觉着这价钱很值,他说祠内的竹签正好一百根,且都是名家所题,起先还不肯卖与我。”

    顾云容撇嘴:“你显然当了冤大头,这么一根竹签怎么可能值二十两,什么出自名家之手,他说你就信?你这么败家,最后即便追上那姑娘,她也一定不肯随你走吧?”

    桓澈点头:“这倒是,不过她送了我这个。”他拿出了那枚枫叶,“她说是她自己做的,我觉得特别好看,一直收着。后来我跟她起了争执,那段时日,我与她相隔千里,若是想她了,便拿出枫叶看上一眼。”

    “虽然历尽波折,临成婚时她还跑了,但好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最后我还是如愿娶到了她。她说我上辈子得罪过她,我觉着这一定是个误会,我怎么可能不喜她。”

    顾云容对上他一双含笑的眼眸,竟忽然语塞,感慨万端。

    两人一路走来,确实波折颇多,但他没有历经过她前世境遇,怕是很难体会她所承之苦。

    不过横竖他也不记得往生事,她一直纠缠于此也无甚意义,着眼当下便是了。

    她轻叹一息,将木匣子里的东西重新归置好,拍拍他:“好了,用膳去。”

    桓澈暗观她神色半晌,面上的笑凝了凝,旋又恢复如常。

    顾云容与他往饭厅折返时,觉得有些不对头,

    眼下想来,他根本就是故意让她看到那个木匣,又是有意引起她的好奇的,那么他为的是什么?就为忆苦思甜,顺道跟她表表心意撩她一撩?

    顾云容转头看去,桓澈却已经笑着说起了旁的事,将话头岔开。

    两人回到饭厅,重新落座。桓澈正欲唤人来给顾云容布菜,却见顾云容忽而抬眸望来。

    “我就说好像有什么忘记问你了,终于想起来了——你方才说的夜夜梦她是怎么回事?合着你自打见我第一面起就开始夜夜梦我?你当时好像笑得很欢啊,所以都梦见什么了?”

    册立太子的日子选在十一月二十六,时间极紧。

    为策万全,贞元帝事先将兵部几个堂官叫来计议一番,在京军三大营里面抽调精兵六千,负责大典当日的巡检护卫事宜。

    十一月初,礼部的仪注也已经拟讫,万事俱备,只待克日行礼如仪。

    桓澈那日权衡之后,并未答应贞元帝提出的要求,皆因贞元帝要他三月之内了结宗承之事。

    三月的工夫根本不可能完成。如今即将入冬,未来三月都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他就算现在溜冰过海奔去倭国,少说也要两月才能到,剩下那一个月根本不够拿下宗承,倭国可是宗承的老巢。

    他父亲显然是刻意刁难。至于缘由,应当是不想让他插手那人之事。

    他不管他老人家打的什么算盘,总之等他站稳脚跟,转过头就要对付那位。

    新仇旧恨叠在一起算。

    吉日转瞬便在眼前。

    二十五这晚,桓澈正在书房翻阅文牍,拏云送来一封信,他拆看罢,面沉若水。

    他一面烧信一面道:“宗承这厮再三帮我,无非就是为着容容。你说他怎就不能好生找几个媳妇过日子?”

    拏云心道谁让王妃这样的美人可遇不可求,嘴上却道:“他必是瞧出您才是堪继大位之人,想预先巴结您,以求自保。”

    桓澈冷笑一声。

    倭王会趋奉巴结?

    宗承虽非士人,但骨头可比那群士人更要硬。

    即便巴结,也是巴结容容。

    大典正日子,顾云容妆扮一新,与桓澈相携入宫。

    今日只是册立太子,太子妃的册立在这之后,她今日只是纯粹来观礼的。

    在雍雍古雅的中和韶乐中,大典过半。

    自奉先殿谒告出。又一应繁缛礼节后,桓澈在内侍的导引下,转去先后拜谒皇太后、皇帝并皇后。

    桓澈步前谒皇后时,顾云容见冯皇后笑得格外慈和,嘴角轻扯。

    冯皇后面中不足,挂不住肉,苹果肌流失迅速,过了一定年纪后,若是保养不当,面相上老得很快。尤其是笑的时候,两颊塌陷,下巴前凸,从侧面看,有些像个瘪嘴老太。

    冯皇后先前怕是认为只要保住自己的后位就万事大吉,这两年约莫是瞧着自己日渐显老,又赶上被她蒙了一两回,终于开始捯饬自己的脸了。

    但顾云容可没有忘记,这个嫡婆婆前世是如何羞辱她的。

    这一世若非知道桓澈是真宠她,怕是还会故技重施。

    桓澈在三位长辈面前各行八拜,礼毕,今日需行之礼成。

    明日是文武百官具朝服上表庆贺,并进命妇庆贺表文。

    贞元帝明日还要往华盖殿接受百官朝贺,待明日庆贺礼成,才算是完完整整走完册立仪程。也因此,众人散去后,贞元帝也没留诸子在宫,起驾回宫,预备先去把近来的奏章批答了就去歇息。

    出宫的路上,顾云容与几个妯娌说笑,桓澈则与梁王等人走在前面。

    梁王回头看了一眼,叹道:“七弟你说,女人之间怎就有那么多话说,我听说她们光是钻研个口脂的颜色都能说半日,我怎生觉着那些颜色都一样,不都是红的么?”

    桓澈不着痕迹挡住他的视线,淡漠道:“四哥身边美人如云,怕是早就看花了眼,哪里还能分得清口脂的颜色。”

    岷王觉着这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正想打个圆场,忽见一内侍急急赶来,在桓澈耳畔如此这般说了几句。

    桓澈立等与众人作辞,交代拏云先将顾云容护送回去。

    直到桓澈的身影消失,岷王才回过神来。

    他惊疑不定:“七弟扭头往回疾奔,莫非是父皇出事了?”

    梁王冷冷瞪他一眼:“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好的!”

    顾云容也与岷王一般想法。她回到王府后,审了拏云,得知宗承曾来信提醒过桓澈什么事,深深吸气。

    除却诸王之事,好似也没什么可提醒的。果然时至今日,有些人仍是贼心不死。

    桓澈此刻立在勤政轩的龙榻前,紧盯着榻上的人。

    内侍方才来跟他说,陛下正在勤政轩内批览奏疏,忽然昏厥,郑公公当机立断,将尚未出宫的他唤了回来。

    太医来诊了好半日,都说是气虚阳脱之症。

    但此症是气血大亏,形神不养所致,父皇好端端的怎会如此?

    他已经将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都传召过来,可太医们口径一致。

    方才在大典上还神采奕奕的父亲,竟突然昏迷不醒,栽倒时还一头撞上了案上的砚台,把额头砸出了好大一块淤青。

    桓澈正静默立着,忽闻有人入内,转头就瞧见甄美人端着个托盘进来。

    “这是御药房那头才送来的药,太医交代说要陛下趁热服下。”甄美人轻声道。

    桓澈冷睃她少刻,着人将郑宝叫进来,吩咐他与孙吉轮流在这守着,片刻不离,之后往御前送的汤药都要他查验了才能给皇帝服下。

    郑宝应诺。

    桓澈将一应事宜处置妥当,想了一想,着人与顾云容说他今晚要留在宫中,暂不回府。

    贞元帝隔日才恢复些许神智。但精神恍惚,又冷汗频出,根本无法主持群臣朝贺。

    宫中众人都觉着有些为难,因为册立大典还差最后一道仪程没走完,他们应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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