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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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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于这个大嫂的印象一直都是;心思诡谲。

    沈碧梧素日八面玲珑;在她面前时也不似旁的妯娌那样姿态高傲。然而她隐隐觉得;沈碧梧对她的态度有些怪异;至于究竟是怎么个怪异法;她也难以形容。

    而且;她总觉沈碧梧有时像是在套她的话一样,比如眼下。

    沈碧梧笑道:“弟妹坐了这许久,话也不说上几句;倒叫我心里怪难受的,可是觉得我招待不周?”

    顾云容摇头:“没有,大嫂莫要多虑。”

    沈碧梧又命宫人去给顾云容再端些尚膳监新进呈献的点心;交代得仔细;仿佛不是要嘱咐宫人,而是要说给对面的顾云容听。

    沈碧梧转回头道:“弟妹与我相识也有些时日了;可我总觉着弟妹拘谨得很。弟妹大可放开些;都是一家人。”

    顾云容垂眸。

    她可不敢跟沈碧梧做一家人;依她看;沈碧梧跟沈家其他人没甚不同;只是沈碧梧将对顾家的不屑掩饰得更深而已。

    虽然顾云容觉得这都是世事常理,顾、沈两家祖上还颇有些交情;同样是从戎,还是在同一处效力;结果两家之后却走上了两个极端;沈家人满心优越感也可理解,但顾云容心里还是难免不舒服。

    她对沈碧梧所说的什么尚膳监新做的点心没甚兴致,甚至总觉沈碧梧这般措辞,是在炫耀,炫耀她的家世与东宫妃身份。

    顾云容作辞时,沈碧梧再三款留不住,只好着宫人去送她。

    待到顾云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沈碧梧面色便阴沉下来,与方才的蔼然和善判若两人。

    沈碧梧心中烦郁,挥退了一旁打扇的宫人。

    她适才远远瞧见顾云容,就禁不住又想起了自家的那桩陈年腌臜事。

    她无意间得知,原来沈家那爵位竟是来路不正。沈家今日的煊赫,都是她曾祖沈丰靠着欺君罔上得来的。

    欺君,又是牵涉到军功与官爵的大事,一旦被皇帝知晓,沈家就完了。

    最可笑的是,她曾祖也不知是否心有愧疚,死前竟然没有将此事告诉子孙,否则他们说不定早就打探到顾家人的音讯,帮顾鸿振绝后了。

    等他们发现端倪并查探到顾鸿振后人的踪迹时,顾家人已经入京,一跃成为皇亲国戚了。

    这就十分棘手了,衡王可不是省油的灯。

    她曾几度试探顾云容,想知道顾家人如今究竟是一毫不知、全然蒙在鼓里,还是已经知晓当年真相,只待伺机而动。

    可顾云容年纪不大,心眼却多,对她戒心极重,她至今也不能确定顾家人到底知不知晓自家被沈家夺爵之事。

    沈碧梧心浮气躁,摆驾回东宫。

    她在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太子,让太子帮她解决掉顾家这个麻烦,她可以帮太子出谋划策,太子只管派人去做便是。

    但她又有顾虑。太子跟她的确是夫妻,可太子并不喜她,若知道了沈家的腌臜事,不知会不会因着担心受到沈家连累而抛弃她。

    沈碧梧一点点攥紧手中锦帕。

    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顾云容觉得桓澈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说是冷落似乎也不是,他每晚仍照常去找她,她与他说话他也会应,府上下人也都觉得她跟从前一样得宠,但她就是能觉出他在避着她。

    譬如他与她说话时,多数时候都不看她,譬如他除非必要,否则宁可坐在书房里翻闲书也不去找她。

    顾云容有时觉得自己时刻徘徊在失宠的边缘,有时又觉得自己很可能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所谓的宠爱,他晚上还肯宿在她这里,约莫也只是为了给她几分薄面。

    这么着过了好一阵子,顾云容觉得不是法子。她对他的情意应当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但他的心思她还不知道。

    虽然她觉得他多半也是给她个否定的答复,但总归还是想要试上一试的。

    于是这日,她终于鼓起勇气,跑去他书房,问他对她可有一丝动心。

    他其时正伏案走笔,闻言一顿,跟她道了句“先去歇息吧”。

    顾云容觉得这已经是比较委婉的否定回答了。她满心哀叹,她头一回对一个人动心,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大约她之于桓澈,就好像谢景之于她。

    她虽则难过,但并不恼恨。他没有义务爱她,娶她已是仁至义尽了。爱与不爱都是他的自由,强求不来。她只是沮丧之余,担心自己将来的处境。

    娘家无势,又不得丈夫真心喜爱,她好像只能指望生个孩子固位了。

    顾云容的脚步声远去后,“啪”的一声脆响,桓澈蓦地将手中紫罗笔折成了两段。

    他从未如眼下这般烦躁,也从未如眼下这样难受。

    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自打他察觉顾云容的异样之后,就不由自主在与她的相处中格外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于是他发现了更多端倪。他发现顾云容好像对他格外了解,包括他的喜好、忌讳、习惯,她都一清二楚。虽然她一直有意掩藏,但他在察言观色上一向心细如发,还是能清晰地看出这一点的。

    一个此前从未与他觌面的书香小户出来的姑娘,怎会知晓这些的?

    他几次着人去查顾家底细,但均是无果。从前他得知无果后还松口气,后来却觉得细思之下极是骇人。

    无果有两种可能,一是真的一清二白,二是被人伪造得一清二白。

    能在他的手下面前做到第二条的,寥寥无几。

    但设若顾云容真是哪个有意安插到他身边的,又有诸多事说不通。譬如顾云容有许多机会害他,却都没有下手。

    除非是背后隐着更深、更大的目的。

    历经这些年的勾心斗角,他的疑心与戒心较之前些年重了不少,心肠也冷硬了许多。

    他一直都是孤军奋战,身边无人陪伴,也没想过寻人相伴,他觉得他一人已是足够,他已经习惯独来独往。

    他没有喜欢的姑娘,也不想让谁步入他的生活、参与他的人生。他觉得麻烦,而且,他身上有个说不得的秘密,那是他幼年时留下的疮疤,始终如跗骨之蛆一样跟随着他。甩不脱,不能医,他也不知寻谁医。

    这是他娶亲的顾虑之一。他的秘密不能泄出去,那是他的致命软肋,他必须紧紧捂着。

    独身久了便也不觉得孤寂,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关心,不需要照料,不需要陪伴,他只需要依照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去筹谋自己想要的。

    但这一切,都在遇到顾云容之后悄然改变。

    因为他那个怪异的病症,他这些年越发孤僻,但他心里居然不排斥顾云容。不知为甚,他打算娶顾云容时,其实根本没怎么考量婚后如何遮掩自己的怪病,只是一心想要将她娶回去。

    他起先以为自己这般是因着子嗣,但后来逐渐发现,他似乎,真的对这个女人动心了。

    他开始时觉着不可思议,因为他认为自己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对一个女人倾心。后来他认了,甚至想过等两人相处时日长些、感情再深厚一些,便将他的秘密告诉她。

    可就在此时,却让他发现了她那些异样。

    按照他而今的性子,疑心一旦冒出,不将她赶出王府已是好的了,但他居然还如同往常待她。

    根本狠不下心。

    他也不知要如何才好,一颗心被两种情绪不断拉扯。

    他此前连心上人都没有,更不知如何处置这种状况。他身边没有什么人能告诉他该如何,也没什么好的例子可供参考。他茫然无措,又苦苦煎熬。

    方才她来问他那个问题时,他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几乎将手里的笔捏碎。

    他想要违心说不喜,但就是说不出。说喜欢,又觉尴尬,因他不能解释自己的行径。

    桓澈无意识地攥紧手里的断笔。他知道这样不是法子,但他总不能直接去问她。

    说到底,还是两人相处时日尚浅,当初相遇又是那种境况,无甚信任的根底。

    而他如今的性情,也决定了他不可能彻底抛弃理智,不管不顾地选择相信她。

    如若他遇顾云容在少年时,或许能抛却诸多顾虑,罔顾一切地顺着自己的心意走,可如今的他,已经很难做到这些。

    于是两厢一合,就造就了一个尴尬境地。

    顾云容在得到桓澈那个否则答案之后,越发觉得他不可能对她倾心,开始试着让自己将注意力转向别处,例如下棋。

    他虽然不喜她,但也还是愿意授她棋艺。

    不过她也还是惦记着他的那个心疾。她想为他医治,但她尚未想好要如何挑起这个话茬才更妥当。

    她先前已经因为一时疏忽在他面前露过几次马脚了,还不知他心里作何想,若是再跟他说她看出了他的病症,不太好圆。

    但也还有一种选择,就是将自己前面那段奇异的经历跟他和盘托出。

    这是最直接的法子,也可能是最有用的法子,但由于那段经历太过荒谬,她担心他非但不信,还会认为自己脑子有毛病。

    不过转念想,也并非全然无解,她可以给他举例证明。譬如,有些事本应是只有他才知的,如若她能道出,自然就能印证她的说辞。她自再见他以来,一直费心费力地兜着这件事,也是满心疲累,能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她也能松快许多。

    顾云容觉得这主意还不错,决定寻机找他谈一谈。

    但他迩来忙碌,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她连他的面都极少见,更别说找见时机与他长谈了。贞元帝又不知交给了他什么差事,在连日早出晚归之后,他与她说他要离京一趟,不会太久,至多半月便回。

    出发前夕,临就寝时,顾云容靠在床榻上,踟蹰着道:“我有件事想跟殿下说。”

    桓澈坐在她身畔,看着她笼了灯火柔光的侧脸,一颗心也跟着柔软下来。

    他轻吁口气,道:“我也有件事想与你说。”

番外之前世(六)() 
顾云容让桓澈先说。

    他犹疑片刻;摇了摇头:“若当真论起来;怕是要说道许久;还是等我回来再说。”他又转头;问她要说甚。

    灯影摇荡;轻柔迷蒙;两人四目交对。

    须臾;顾云容叹道:“我这个也是说来话长,等你回来,我再与你详说。”

    如果她要完完整整地将那件事说与他听;那他今晚怕是休息不了了。

    不过她即便没有与他长谈,他这一晚也没怎么休息。顾云容被他翻来覆去压了一整晚,次日一早倦得眼皮都撑不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送他;却被他按住。

    “不必起来,好生躺着。”他说着话时;目光在她身上凝了少顷;直到小厮在外面小心禀说车马已就绪;他才回身出去。

    顾云容往床外侧挪了挪;勉力撑开眼帘;只来得及望了一眼他的背影,他便掩上门离开了。

    她又倒回去继续睡。

    她无需起身给谁请安;也确实困乏,遂放心大胆地睡到了近午时方起。从床上坐起时;她骤然低呼;撑拳抵腰,但仍是缓了许久都下不了床。

    不知是否因了憋着没把事情说出来,他昨晚要她要得格外凶,那架势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似的。

    顾云容如今只觉浑身上下要散架了一般,试了几回都没能爬下床。

    她软倒在床上,把桓澈腹诽了无数回。她这模样,都不好意思叫丫鬟进来搀她。

    不过想到等他回来,她就能跟他讲明自己的秘密了,往后再也不必想尽各种法子在他面前掩藏,应当格外轻松,顾云容就觉得打心底里舒畅,身上的酸痛也似乎消减不少。

    桓澈不在府中,她觉一人分外自在。只是她没能自在多久,就听宫里派来传话的宫人说冯皇后三日后要领着几个儿媳妇往朝天宫去一趟,为皇帝祈福禳灾。

    顾云容自然也要随行。

    贞元帝迩来龙体欠安,冯皇后投其所好,跑去道观为其进香,俨然存心讨好。

    顾云容腰还疼着,并不想去,但宫人再三强调在京的王妃都要随行,她也不好临时装病,回头冯皇后万一派太医来给她诊治,她就要露馅儿。届时一个装病不愿为公爹进香的名头扣下来,又是一桩麻烦。

    冯皇后坐在便殿里慢条斯理啜茶。坐在下首的沈碧梧实是忍不住,细声道:“姑母,此事”

    不等沈碧梧说完,冯皇后就冷下脸,猛地一甩,将茶盏砸到了沈碧梧脚边。

    沈碧梧平日向来自若,但眼下着实被那桩事堵得不轻,心慌意乱,忙不迭上前跪在冯皇后面前。

    她低声哀求:“姑母万千想想法子,如若此事抖出来,那沈家”

    “想法子想法子,你说能想什么法子!”

    冯皇后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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