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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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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云容笑道:“倒是赶巧了,不瞒老夫人,我的生辰属相倒与之分毫不差。”

    沈老太太惊而喟叹,笑吟吟招她上去,退了腕上四锭的金镯子套到顾云容手上,再三笑说定要她帮上一帮。

    顾云容含笑道谢,偷眼打量沈老太太。

    老太太一身檀色缂丝万字不断头通袖袍,眉慈目和,似是善气迎人,但目中却隐精明。

    顾云容垂首思虑,少焉,轻声应承。

    沈老太太称谢不止,呼来陈氏,一再令其好生款待徐氏母女。

    待顾云容与徐氏作辞退出,沈老太太面上笑意渐收。

    曾氏悻悻道:“婆母何必这般,纵他家姑娘得衡王属意,将来也做不得正室。何况此乃为圣上办事,用得上她已是她的福分。”

    沈老太太倚身靠上引枕,漫不经心:“哪家没几门穷亲戚,给她个好脸也不值什么,横竖把事办了便是好的。”

    曾氏连连点头,笑着称是。

    若这回当真能治好陛下多年顽疾,那沈家之圣眷便是勋贵里头一份,沈碧梧的东宫妃位置也能更为稳当。

    桓澈若是白日来顾宅太过招摇,故而顾云容与他商定晚来起更后,他来寻她诊疗。

    横竖他如今翻墙越户、溜门撬锁的技能已颇为娴熟。

    自沈家回来当晚,桓澈便趁黑潜来。

    顾云容拾掇待用器具时,与他说起了白日之事。桓澈闻而攒眉:“为何帮他们?再有,十指连心,万一需血量多,岂非疼痛异常?不如我去替你推了。”

    顾云容侧首看他:“我问过了,只要三滴。届时正当圣寿,你也当在宫中,若他们耍诈,你自可出面。”

    桓澈目光在顾云容十根白嫩春纤上游移,心疼道:“可我还是怕你疼。”又一转话头,“你应了沈家那头,可是想在万寿圣节时入宫?”

    顾云容心中惊叹果真什么都瞒他不过,颔首应了:“以我身份,圣寿之日无法入宫,只能借着沈家入宫。”

    桓澈问她缘何想入宫,顾云容只道是想去见见世面。

    实则她是想去会会沈碧梧。上辈子做妯娌时,她就觉着沈碧梧这人极难看透。算来,距她前世死期只剩一年半,她想由沈碧梧开始查勘她的前世死因。

    如今名分未定,桓澈并不想让她入宫,毕竟她这般容貌,容易遭人惦记。但见她似已决意,便也未作多言。

    她欲做之事他都极力促成,横竖他护着她便是。

    顾云容预备停当,回首道:“过来。”

    桓澈立时起身上前,却见她轻抬素手,指定一个胡桃木色大柜:“进去。”

    桓澈僵了一僵。

    那木柜高约八尺,长宽皆不盈两尺,倒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屋内光线晦暗,柜内黑魆魆一团,柜身方方正正,严丝合缝,颇似一口直竖的棺材。

    他几是下意识后撤一步:“我不去。”

    顾云容看他要跑,一把攥住他衣袖:“你去是不去?”

    桓澈坚口道:“不去!”

    “不去对么?那往后便休要来寻我,你再偷偷摸入我屋内,我就喊人过来。”

    他迟疑少顷,前挪一步:“那我若是在里头发病”

    “你敲柜门,我便放你出来。你听我说,这地方没有你所想的那样可怖。”

    桓澈凝睇顾云容,幽黑瞳仁宛如深蕴沉沉浓墨,间或一转,便是秾淡波流,恍若无尽黧黑邃宇。

    顾云容心潮动荡。他一双眼眸惊心动魄,无论内中是何情愫,都有一股摄人心魂的隐秘力量。

    怕是狐狸精转世。

    顾云容压下心头波动,再度催促。

    桓澈低头看她尚拽着他衣袖的手:“我实是怕,要不容容与我一道”

    顾云容这才发觉自己仍牵拽着他,松手道:“你想得美,快进去!”

    桓澈又看她一眼,终于回身入内。

    那眼神,仿佛临刑诀别。

    顾云容有一瞬竟有些不忍,但又极快按下。见他站好,她干脆利落地关门落锁。

    这柜子原就是她特寻匠人为他打造的,好似密不透风,实则下端凿了通气孔,以便他呼吸。

    顾云容上下打量了自己的杰作,拍拍手。

    这便是第一个治疗方法,满灌法。

    步骤极其简单。

    第一步把柜门打开,第二步把病人装进去,第三步把柜门阖上。

    顾云容正待坐下看会儿书,哪知才一转身,沉闷的柜门叩击声便传了来。

    她蹙了蹙眉,觉着刺激不够不能见成效,便未作理会。

    可她才斟茶坐下,那叩击声便数度响起,且动静益发大,仿佛窒息前的垂死挣扎。

    她担心出事,踟蹰之下开了锁。

    甫一掀开柜门,他迎面就扑了过来,紧紧拥她,大口喘息,满额虚汗,话语含混:“容容,我以为我要死在里头了下回能否换个大些的柜子”

    顾云容用冷水给他擦拭脸和手,扶他坐下。

    “你在怕甚,里面有兽吃你还是怎的,”顾云容端色望他,“惧由心生,你所畏者,不过你自己臆造。你看你在里头待着期间,不也无甚事发生?”

    桓澈喘息稍定,直是摇头:“惧心非我可控,十几年来皆是如此。”

    顾云容低叹,这种心疾确不能操之过急。

    “慢慢来,”她将巾子递与他,“总能转好。但你切记我所教授那些缓解之方,说不得能应急。”

    桓澈见她改让他自己擦汗,悻悻接了巾子,又恳切道:“要不下回容容跟我一道,容容这样纤瘦,与我同处柜内不成问题。”

    顾云容翻他一眼:“凭甚?就凭殿下隔空吹箫?”

    桓澈低头揩汗。

    那日是意外失手,下回定然能成。

    天子寿诞曰万寿圣节,届时群臣齐贺,万邦来朝。

    国朝立国二百载,历经了太…祖、太宗拓疆夯基,仁宣二帝蹈厉奋发,也历经了藩王之乱、流民之祸,繁盛有之,困顿亦有之。

    然而国朝依旧稳居上邦尊席。纵倭国得佛郎机国暗助,狡称己国与国朝地位均等,国朝宗主国地位亦不可撼动,四方邻国皆不远万里,俯首来朝。

    圣寿正日,贞元帝起后,先转去仁德宫探视太后。

    国朝后宫女眷似多祚厚寿长,宫妃寿数七十起步,本朝太后更是年近八十仍矍铄健朗。

    太后一身燕居服,吉服未更,见皇帝来,招手示其坐下。叙话一回,问及今年朝贡国名册。

    贞元帝报上一串,见太后皱眉,遂问何故。

    “前些年倭国那头还来朝贡,这几年倭寇总在江浙闹腾,朝贡也断了。我闻老七两度赴浙,倭寇消停不少,我道是倭国今年也要来朝。”

    贞元帝笑道:“母亲想得简单了,倭患虽稍息,然倭国民多狠勇嗜杀,迩来又劫掠生事惯了,令其臣服倒是不易。”

    太后摇头:“可也未必,倭国弹丸之地,闹腾不了多久,总要息事宁人。”

    太后说着话忽而看向贞元帝:“老六老七媳妇都未定,年纪到了总不成婚像什么样子,不如趁着吉日,将此事定下。”

第三十六章() 
贞元帝倾首:“母亲倒是不必急;那两个都来找过我;总是不会误了婚事的。”

    “都去找过你?都说了甚?”

    “七哥儿说;时候到了他自会来与我说;六哥儿说;七哥儿成婚他就成婚。”

    太后往身后缃色茧绸引枕上一倚:“那就先将老七的办了。”

    贞元帝笑着称是;心中却不免无奈。

    七哥儿瞧着是个闷声不吭的;然而实则极有主意。倘他不肯;按着他的脑袋给配一个怕也不顶用。

    前次本已议定,返京后就选妃,争奈他回京后便几次三番假借各色由头推脱;他揣度他大抵是留浙期间遇着了个可心人儿,心中记挂,否则实无旁的因由可说通。

    他催逼几回见毫无效用;也便随他去了。

    他常修习道法之义;顺其自然之理是始终镌刻在心的。

    顾云容是随着沈家女眷一道入宫的。她入得宫门之后,并未转去内廷;而是被引去了西苑。

    不知是否因着沈老太太特特交代了;陈氏等人待她极其和气;来前还几番要赠她布匹头面;又说要请绣娘为她裁衣;但皆被她拒了。

    据桓澈说,沈家人此前便查了她的生辰八字;那日不过做个样子。顾云容倒不如何介意,她只要达成目的便好。

    皇帝崇信道教;于西苑设多处精舍;素日便在其中与道官讲道论经,探研持养长生之术。

    沈家寻来的道官姓钟,年约五旬,头戴箍了玉环的九阳雷巾,身着赭色云锦五彩阔袖法氅,手擎牙笏,足踏红舃,道骨仙气,目光如电。

    约莫是为应景,穿戴倒显几分喜庆。

    经坛就设于西苑蓬莱岛上的精舍之外。坛内明烛荧煌,长幡排陈,直是绵亘百丈,远远观去,蔚为壮观,恍如仙山宝珠,佛塔舍利。

    一路行来,但闻响乐飘洒,诸经沃耳。

    钟道官先是告表斋意,净手进香。旋即焚香净坛,飞符召将。

    发了符命文书后,便有一道童托承一填漆大托盘至顾云容面前。托盘上端放一青玉薄胎寿元福极卧足碗,色泽碧润,薄如蝉翼。

    顾云容擎手,往碗内滴血三滴,道童施礼退下。

    不一时,皇帝銮驾至。

    贞元帝今日乘的是天子大辂。辂身高近一丈四,广约九尺,前雕雁翅龙首,四角垂如意滴珠,金堆玉积,端严豪奢。

    天子仪仗亦是盛大恢弘,左右围随,仪从煊赫。

    贞元帝一身吉服,绛纱深衣,意态闲适。他落座后,身后缀行的一干亲王才依序入座。

    适才贞元帝才在奉天殿接受群臣朝贺,又与诸子臣工宴饮一场,目下正微醺,诸王亦各有醉色。

    顾云容暗觑桓澈,依稀见他面色如常,正与淮王低语。她觉着他仿佛神情严正,猜度大抵是在说甚政事。

    桓澈其实极是海量,她曾试图灌醉他,但末了一坛烧酒下去,他只是面染酡红,倒是她为着劝酒连饮几盅,最后一头伏倒,人事不省,再醒来已是赤条条蜷挂在他怀里。

    顾云容不禁低头,双耳晕霞。

    果真往事不堪回首。

    桓澈与桓朗的对话仍在继续。

    桓澈飞快收回扫向顾云容的目光,依旧严容转向桓朗:“我瞧见她看我一眼,然后低首红了耳朵。”

    相去过远,其实他根本没有看清顾云容耳红与否。但她那姿态他实在熟悉,一般是羞赧之下才会做出的,她又惯爱红耳朵,他便推测她是因着羞赧红了双耳。

    桓朗亦是一本正经:“七弟真是好眼力,隔这么远竟然能瞧见人家姑娘红了耳朵,我连她耳朵在哪儿都没瞧见——那可要恭喜七弟了,一般而言,姑娘望你而娇羞,那便是心中开始有你了,七弟敢怕是好事将近。”

    桓澈即刻纠正:“她心中原就有我,一早便有。”

    一旁的岷王侧过头来:“六弟跟七弟嘀咕什么呢?我观那面汝南侯家大夫人身侧似有个面生的美人,只她总垂着头,瞧不真切。六弟见的美人多,不知以为如何?”

    桓朗未及出声,桓澈已冷然道:“五哥怕是醉酒瞧错了。”

    岷王忌惮桓澈,闻言酒醒一半,讪笑着转回了头。

    好容易等到斋醮罢,钟道官又下坛上前敬献仙药。

    顾云容暗暗摇头。其实皇帝的所谓内热旧疾,不过是长期服食丹药所致。不习外丹,自然平安,斋醮做法又如何能除掉体内积毒。

    她曾推算过,皇帝是在桓澈降生之后才开始修习外丹之术的,不由庆幸。如若不然,桓澈怕也会为其连累,体内若积蓄丹砂、汞等毒物,会遗祸后代。

    大约自古最畏死的便是帝王,享尽人间荣华极乐之后,总是不甘抛舍,这大抵也是不少帝王迷醉长生的因由。

    贞元帝颇为开怀,命内官收了仙丹,又颁下各色赏赐有差。

    汝南侯沈章率沈家众人齐声叩首谢恩,钟道官则行了个稽首礼。

    贞元帝与钟道官论道少刻,大赞其道法高深,赐下一袭大红金丝百鹤法氅,又赠真人称号,恩准其往后自由出入西苑。

    顾云容见荣王好似抽空往钟真人那边看了一眼,忽觉那道官怕不是来给皇帝诊疾那样简单。

    西苑法事散后,顾云容随陈氏等人往宫内去。陈氏原要安排人送她出宫,但她婉言拒了,说想去拜见一下太子妃。

    陈氏等人似觉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倒也应了。

    东宫位于宫禁东南,与奉天殿水平相齐,前有门三道,内中正殿、配殿数十座,金瓦朱墙,蟠龙绕柱,连雀替、藻井都极尽瑰丽之能事。

    顾云容一入殿,便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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