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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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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顿了顿,微微倾首:“你我都清楚,没有人比七哥儿更适合坐那个位置。从前是顾虑重重,如今迈出了这一步,你今晚难道要定了他?”

    太后看儿子不接茬儿,嘴角微扯:“这会儿怎生跟哑了似的?还是说,你心中另有人选?”

第六十七章() 
贞元帝略一顿;道:“母亲不必多问;儿子心里自有计较。”

    太后乜斜着眼谛视他;少顷;摆手道:“罢了;政事原也不是我能多问的;只我瞧你迩来神神叨叨的;怕你失了分寸,这才多问了几句。”

    贞元帝道:“母亲自可放心,儿子心中有数。”

    太后慢转手中沉香佛珠;不语。

    她这个儿子心思越发难测,如今连她这个母亲都不能看透他镇日都在想甚。

    去往皇宫的马车上,桓澈与顾云容闲话时;忽想起她上月入宫与他碰面时;神色怪异,当时说要随后再言;但他转回头就忘了;眼下记起;便旧事重提。

    顾云容被他缠问不过;犹豫片时;方道:“是原太子妃我那日去冯皇后宫中,焦氏借故与我出来;想让我劝服你跟蕲王合作。我自然不可能应她,她就要以物相易。”

    “她说我一定会感兴趣;我还道是什么稀世奇珍;谁想到是”顾云容嘴唇翕动几回,均未能说下去,踟蹰再三,缄口不言,双颊微酡。

    桓澈原本的追问不过是想逗她,眼下却是真正被她吊起了胃口,不住问她究竟是何物。

    然而顾云容铁了心不肯多言,岔题道:“上回你说要查的事,可查着了?”

    她说的是有人往太后那里散播谣言之事。

    桓澈敛容:“从诸般迹象来看,极有可能是施家女所为。但因这等事线索不多,故而这只是我的猜测,也不能万分笃定。”

    顾云容歪在柔软的宁绸靠背上:“你觉着是,那就八…九不离十。”

    桓澈正要说话,一侧脸颊忽被她捏起。

    “你这张脸实在太招眼了,下回出门前,干脆往脸上糊一层灰好了。”顾云容轻转手腕,将他的面颊捏得几番变形。

    半边脸丰神绝伦,半边脸歪嘴斜眼,扭曲似鬼脸。

    他一丝反抗之意也无,任她施为。

    顾云容扑哧一笑,松了手:“阿澈自小灵慧,非但课业特出,还博才多艺,太后那里又不断有命妇宗妇前往谒见,你幼时是不是时常见这个见那个?想来你小时候长得粉粉嫩嫩的,没人逗你?”

    她要是太后,碰上这么个粉团儿一样伶俐漂亮的孙儿,一天少说拉他出来溜三回。

    桓澈肃容道:“你再胡闹,休怪我不客气。”

    顾云容不信邪,抬起嫩生生的手又扯了下他脸颊:“你待如何?”

    她话音未落,骤感手腕一紧,跟着身子一倾,一头撞上了一堵坚实的胸膛。

    她尚未回神,一只微凉的手已经钻入她后襟,轻轻搔挠。

    脆弱又敏感的后颈完全暴露出来,顾云容暗诽混蛋,下意识后缩,却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制在了他怀里。

    京师永定门外五里,禾木被野之处,便是胡家村。

    眼下正值隆冬,不见嶷嶷光景,只见皑皑白雪之间,荒寺数处,坟兆万接。

    今日是小年,家家祭灶鸣鞭,送灶王爷升天。村中户户忙碌,村童结伴嬉闹,有那顽劣的,捡拾鞭炮上未燃的散炮,拿香烛点燃了,扔进别家茅厕内,听得嘭的一声响,嬉笑哄闹着散去。

    沈碧音立在门首,眼前面前这陌生的场景,仍觉恍如梦境。

    陌生,即便她已经在此住了近两年,仍是觉得陌生。

    这原本就是不该属于她的,她应是日日与珍馐华服相伴,躺在锦绣堆里的。她从前看到那些贩夫走卒都觉得是玷污了自己的眼,而今与他们为伍,实是无法可想。

    沈家败落得太快,快如星陨。不知皇帝是先前就起了收拾沈家的心思还是单想趁势宰羊,在褫夺了沈家的爵位又将祖父下狱后,还收回了沈家几代积攒下的产业。

    曾经的堆金叠玉,曾经的重裀列鼎,全都没了,连个空壳子也不剩。

    但谁敢说什么。

    沈家犯下的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欺的还是皇帝的先祖,没有满门抄斩大约已是皇恩浩荡。

    沈家经营了几代的人脉也一朝消弭。虽知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这些都是早能预见到的,但真正瞧见时,还是难以接受。

    她的那些闺中知交,在得知沈家出事之后,也只是帮她骂了顾家几句,转过头就是不痛不痒,各过各的,并未给予什么得用的救助。

    沈家的所有宅邸庄田都充了公,家产又被没,偏族中生齿众多,逢变之初在城郊赁了一处三进的四合院暂且栖身。

    她那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落魄了,却不曾想,更为凄惨的还在后头。

    由于几乎只出不进,后来他们连那个看不上眼的四合院也住不起了,四处打探,最后无奈之下,阖家搬来了胡家村。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跟一群腌臜的乡下人成为邻里。

    她起初还坚持穿戴自己仅存的那些从前的衣裳头面,但后来被贼惦记上了,家里遭了一回灾,被母亲狠狠训斥了一顿,这才衣饰从简。

    她而今穿着土布做的夹棉袄裙,头上只带着一根素银双股钗。但她的衣裳上没有补丁,已算是体面。

    她也终于知道为何有些乡人的衣裳上面会补丁摞补丁——因为他们四季穿的只是那一两身衣裳。

    春夏秋三季凑合着对付着过去,冬日严寒,就将春秋两季的衣裳塞入棉里,就变成了冬衣。等到开春,再将棉里取出,变成春装。

    对于这种生活,她光是想想就觉得不能忍受。

    沈碧音正自出神,就被曾氏拉回了屋。

    曾氏张口便说起了她的婚事。

    “转过年,你便十九了,”曾氏沉声道,“这回再不嫁,可就当真嫁不出去了!”

    沈碧音适才自思自量之间已是凄惶难当,如今又听曾氏提起这一茬,立等悲从中来,哀哀哭道:“我不要嫁给那个穷酸秀才我怎会嫁不出去,我可是沈家的女儿,一家有女百家求”

    她想起往日风光,便没口子乱说,颠三倒四。

    曾氏瞧着便烦郁不已。

    她何尝不难受,她从一个正经的世家夫人沦落成个村妇,起先也是镇日以泪洗面,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

    好歹沈家虽然倒了,但女儿还有一张标致的脸蛋,沈家又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故此纵女儿年纪大些,但仍不乏求娶者。

    这些乡人镇日为生计奔忙,并不如何关注朝中动向,大多不知沈家底细。

    她在几个求娶者中挑挑拣拣,选中了个同村秀才。

    这秀才姓吴,比沈碧音大六岁,因着家贫,一直打光棍。后头约莫是看上了她家姐儿的容貌,不知怎的省下些银钱,请了冰人来说媒。

    她原也看不上这等穷鬼,但思及他好歹有科名在身,这便忍了。

    听说这吴秀才读书上头倒有些天分,学里的先生都道说不得下回乡试他能中第。这些她都打探好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何况这也是最大的出路,她是这般想,沈兴也是这般想。

    沈碧音从前见过无数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相较起来,吴秀才便是地上的烂泥,她岂会瞧得上。

    沈碧音不甘心,不住摇头,只是哭。

    泪眼模糊间,她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脸。

    一副风神无两的容颜。

    是初见时衡王的模样。

    她隐约记起,自己曾经试图爬上衡王妃的位置,但被衡王莫名教训了一通。

    眼下的她已不可能做什么王妃,但也不可能去跟一个穷秀才过更清贫的日子。

    母女两个正僵持着,沈兴忽从外头回来了。

    沈兴带回一个消息,太子被废,降封蕲王。

    曾氏心中烦乱,正要说这跟她们母女何干,就听沈兴继续道:“皇储之位既悬,那自是要择人接替的。可皇帝并未在废太子之后即刻敲定继任储君人选,想来是要仔细挑拣。”

    “从前咱们只能把宝押在原太子身上,如今可不同了。年后诸王必定抵京,届时便有好戏瞧了。”

    曾氏没听懂丈夫的意思,皱眉让他说清楚些。

    “我原以为皇帝在废掉太子后会立时立衡王为储,但宫中却迟迟没个动静。我猜,说不得皇帝心中的储君人选另有其人。不论与衡王相争之人是哪个,沈家都还是有用的。衡王行事审慎,对付不易,但沈家与顾家的那桩官司却是个极好的攻讦之处。”

    沈碧音颓丧道:“父亲莫说了,从前咱们不是也试过,宫里还有堂姐照应着,但不照样连个水花都没瞧见。皇帝显然偏袒衡王,亦且已经认下了顾家那所谓忠烈后人,没用的。”

    沈兴不豫道:“你个女儿家懂甚!从前没成,那是因为蕲王不顶用,换个手段高明的,便不好说了。”

    “说不得届时会有人来找咱们。”沈兴补了句。

    沈碧音眼前一亮:“那女儿的婚事上头是否能有转机?”

    宁做将军妾,不做庸人妻,她宁愿给王爷做侧室,做个没名分的姬妾也成,反正她不想过那盼不到头的苦日子,她根本受不了。若能跟了贵人,将来生养个孩子,自然就跃上枝头了。

    沈兴看了女儿一眼,少刻,道:“你若实在不想嫁那秀才,便是走走偏门也可。”

    沈碧音捏紧拳。

    顾云容可不就是凭着一张脸迷住了衡王的?否则他身为天潢贵胄,哪会那般费心费力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顾家筹谋。

    她容貌也不差,未必不能凭着一张脸翻身。

    虽则她曾经鄙薄过这等行径,但而今她虎落平阳被犬欺,也是无法。

    顾云容容万万没想到,皇帝竟把蕲王夫妇两个也召了过来。

    帝后与太后俱在,又是家宴,男女并未隔席。

    顾云容看了眼对面的蕲王又看看身边的焦氏,总觉得氛围诡异。

    她以为蕲王会去皇帝跟前闹,但事实却是蕲王始终缄默。

    冯皇后瞧着清减不少,约莫是被蕲王这事闹的。虽然她几度欲言又止,似想再为蕲王说几句话,但终究是将话咽了回去。

    再去看斜对面的桓澈,没事人似的,仿佛宫中这几日的惊变都不曾发生过。

    倒是淮王不时左右顾盼,似乎对于这种诡异的氛围有些无所适从。

    贞元帝跟太后仿佛都没有开言的兴致,一顿饭吃得颇为岑寂。

    顾云容觉得宫中宴饮都是吃个样子而已,来之前特意先吃了些东西垫肚子,眼下斯斯文文地吃了几口就饱了。

    筵席散后,顾云容跟李琇云被太后叫去说话,蕲王妃先回了西苑,蕲王则拦住了要转去抹牌的两个弟弟,表示想跟七弟单独说会儿话。

    桓澈与蕲王一道出了大殿。

    朔风呼啸,吹在面上砭骨得疼。

    蕲王盯视桓澈片刻,道:“我能问七弟几个问题么?”

    桓澈端详蕲王一番。

    其实他先前以为,他遭此打击,会一蹶不振或跑去御前发疯。他的反应,比他预想得要平静得多,大约人总是要成长的。

    “兄长不妨先说说都是什么问题。”桓澈道。

    “其一,你当初肃清两浙官场,可是拔除了不少杨遂的心腹爪牙,但杨遂居然从始至终一声不吭,你是如何做到的?”

    “其二,为何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杨遂,被郦文林带头参劾之后,气数便尽了?”

    “其三,你究竟给了宗承什么好处,让他为你做事?”

    蕲王说起这一茬,便不由皱起了眉。

    在他看来,宗承什么都不缺,是一块极难啃的骨头,他挖空心思也没能将人拉拢来。但他总觉得宗承是倾向于桓澈的,据他的探子来报,桓澈跟宗承曾私底下见过几面。

    桓澈眉眼无波:“前两条还是兄长自己琢磨的好。至若第三条,宗承没有帮我,所以我不知兄长的问题从何说起。”

    蕲王冷然笑道:“七弟真是半点不愿交心。既什么都不肯说,那七弟想来已经准备好应对其余四王了。”

    以如今的状况,他反而是最安稳的。但桓澈就不同了,他就是个靶子,但凡对储位有兴趣的,首先想的必定是如何对付桓澈。

    桓澈未作多言,拂袖而去。不一时,蕲王也抽身离去。

    贞元帝自回廊拐角转出,对着两个儿子离去的方向望了须臾。

    郑宝垂首敛目跟在后头。

    贞元帝抱着袖炉缄默少刻,忽问道:“六哥儿他们要去抹牌?”

    郑宝应是。

    “难得小年夜得些空闲,”贞元帝叹道,“朕也去凑个热闹。”

    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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