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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枕酒-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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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松当时觉得,她真傻!

    穆临归见乔松潜入了弱水,便孤身守在岸侧,心头百味杂陈。

    毫无征兆地,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碧净的天际,随即,只见利剑般的天雷直直地往弱水里劈去,激起了一大片的珠飞玉贱。

    穆临归猛然抬头,见雷霆欲再度袭来,他嗡嗡作响的脑袋里蹦出两个字来——天谴。来不及多想,他纵身跃到弱水的上空,硬生生地挨下了那第二道天雷。

    澈嫣以心换心,乃是逆天而行,她将一只脚已踏入冥界的穆临归给拉了回来,为其改了命格。这两道天雷,便是所谓的天谴。

    而弱水之底的澈嫣并没有受到天雷,因为第一道天雷被乔松给受下了。乔松修为高深,倒无甚大碍。

    乔松与澈嫣告了别,上岸途中,见人事不省的穆临归正往水底下沉,便将他拖上岸去,运灌了一些真气给他。

    穆临归醒来后,却迟迟不肯离去。

    他从未想过,之前一向害怕妖魔鬼怪的自己,后来竟会与一个水怪为伍,之后的半年,形影不离。

    大抵是从他愿意接过她手中的那枚琥珀糖开始,便不再排斥她了。他彼时觉得,妖怪也有纯良的,譬如像澈嫣那样。

    他一直不知在澈嫣的心里,他是这般的重要,也不知她为了救他的命,耗损了多少修为。

    当他看到天雷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澈嫣此番是逆天而行,是以他毫不犹豫替她受下来那道天雷。

    他欠她的,却是如何也还不清了。他在断鸿声里,立尽了斜阳。

    乔松没什么耐性,见穆临归一直不肯走,又想着自己答应澈嫣的事,便一个劈手将穆临归打晕,尔后抹消了他的记忆。将这份记忆连同着穆临归对澈嫣的感情,一并藏入了弱水之底的归墟里,将他带回了魔界。

第36章 弱水债(七)() 
穆临归一个世人,本该数十载寿命,却因着一颗水怪之心,成为了不老不死之身。他常感心痛,是此心与己体有抵对的缘故。而澈嫣给的那颗琥珀糖是用她的血灵所化,融入穆临归的身体便可调节这种抵对。

    覃曜和覃疏从穆临归的记忆里出来后,便将那个斑斓的团子扔回了归墟之中,只需片霎,浓浓墨河便将它裹得不见踪影。

    覃曜思量着,穆临归的记忆虽不肯屈折,但忘记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倘若这份记忆有着顽强的灵识,想要冲出去回到他主子的身体里,也不过是为他徒增烦忧罢了。

    临走之前,覃曜还装了一些弱水,寻思着回去酿弱水债。许久不酿,也不知这手法生疏了多少。

    离开凤麟岛,途径九檀镇,他们踏入了一家规模不大的客栈,喊了两碗汤饼。一面吃着,一面听绿树浓阴间的两只玲珑麻雀聊起了八卦。

    一说:“昨个儿有个女妖精在笑妄谷大开杀戒,你听说了么?”

    另一说:“听说了,段谷主都未能辛免,时下的笑妄谷是杳无人迹了呀!”

    接着又是一阵叽叽喳喳,起头那只又随着唏嘘道:“唉,当年名震六界的笑妄谷竟落了个这般下场!”

    覃曜眉眼淡淡,搁了碗筷。而覃疏一阵惆怅,他正欲说点什么,却见着一个身穿石榴裙的婀娜女子朝他们这边迎了过来。细看,她的发髻间别着一朵浅朱的山茶花,花瓣间盈盈露水,欲滴不滴。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二位,当真是有缘啊!”女子嫣然,笑眸弯得似月牙儿。

    覃疏瞄了一眼正在愣神的覃曜,连忙起身,回道:“谧见老板,好久不见。”

    覃曜有一瞬的惶然,尔后便明了覃疏的这句“谧见老板”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旋即也站起身来,接道:“没想到老板娘还记得我们。”

    “当然记得,我们做生意的,记性还能不好?”谧见以袖遮齿,长睫带笑,又问:“对了,二位来九檀镇做什么?”

    “游玩。”覃疏答得爽快,续而同样问起对方:“你呢?”

    谧见略一沉吟,尔后释然笑道:“我啊,来看看顺言。”

    饭毕,三人同行了一段。路过一家粉墙厚瓦的宅院时,谧见的步伐行得极缓。

    庭院里翠荇如绘,花藤似锦,而这些,谧见皆无心观赏。她的目光一错不错地锁在院里,那名翠衣丫鬟怀臂间的粉玉婴孩身上。

    谧见先是敛着眉,尔后悄然勾起了唇角,笑逐颜开来。她说:“这一世,他定然会过得很好,郑家的小少爷,一生富贵喜乐。”言罢,却是一声长吁。

    前不久,顺言总算是洗濯去了周身的怨气,入了轮回。谧见常年在半步多开门做生意,与冥界的鬼差自有几分熟识,托了鬼差帮她打探顺言投胎到了哪户人家,这便寻了过来。如今看到他安好无恙,家境也殷实。她想着,自己也该放下了。

    谧见回过头来,敛了心神,隐隐加快了脚步。

    烈日当空,如灼如烧,三人此时已是炎炎难耐。

    “老板娘,我听说笑妄谷出事了。”覃疏眸色深沉,试探道。

    谧见轻笑一声,明了他的有意探问,说:“是我做的,他们欺骗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谧见也早已听说凌洵歌和兮娘一同被笑妄谷的谷主覃曜杀掉的消息,只是这个中缘由,却无人知晓。当时,她除了震惊,真的什么都不剩了。竟无一丝的难过,反倒是一种的解脱感袭上心坎。

    只是兮娘这些年竟藏匿于笑妄谷,这让她恍然大悟。兮娘恨她,故欺骗她,毁去她的容貌。这般说来,那位覃谷主倒是替她解了这口恶气,只是那一战过后,覃曜下落不明,众妖猜测恐是早已同凌洵歌、兮娘一并去了。

    不过除开兮娘,笑妄谷的一众妖怪也期瞒了她。顺言已转世,她也无甚牵挂,便去夷平了那方嚣张妄为的笑妄谷。

    谧见蓦然想起未曾问过眼前这二人名氏,便作势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说:“瞧我!还说自个儿记性不差,都不曾问过二位如何称呼?”

    覃疏脱口而出:“在下姓福。”

    “好姓氏,顺天垂象,腹满之义。”谧见谦柔地夸赞,又转眸望向覃曜,问:“姑娘呢?”

    覃曜正欲开口,覃疏却一抹笑展开,替她答了:“她也姓福。”

    谧见干笑一声:“如来如此。”

    行到分岔路口,谧见说她得回半步多了,便先行一步。告别了谧见,覃曜、覃疏决定先找一家客栈住下,用苦难石治好覃疏身上的伤再继续赶路。

    客栈里,要了两间天字号房。

    覃疏坐于床沿,掏出苦难石一一抚过身上的伤口。只见那伤口竟奇迹般愈合了起来,很快便没了痕迹。

    覃曜抱臂倚在窗前,朝外头望去。

    许是因着燥热天儿的缘故,底下的行人并不多。不过也委实古怪得紧,明明已是八月初八,却一派盛夏之景,拂过的风也免不去一股热气。

    覃曜望着窗外,懒懒道:“阿疏,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镇子很奇怪?”

    “炎热得有些不寻常。”覃疏早已察觉到这点,他穿好衣裳,系上衿,接着说:“不像是自然天儿,倒像是有东西在作祟。”

    “你感觉到什么了?”覃曜觉得覃疏的修为和观察力皆比以前长进了许多,这三百年他都经历了什么?

    覃疏起身,一掀衣裳,坐于雕花茶案前,一面斟茶,一面道:“我也说不清楚。”末了,连茶带盏一并送到覃曜眼前,挑了眉,糯糯地说:“喏,没酒,喝茶。”

    覃曜接过,话锋一转:“听渐越说,这三百年,你为了找灵药,去过许多地方。”

    这三百年,他的确去过不少地方,且不止一次的死里逃生。

    他每次采回灵药给她服下后,皆会守在她身边,等上一两日,看有无效果。同时,他也在刻苦炼功,提高自身修为。

    他曾在许多险要的地势寻找灵药,遇到过各种光怪陆离的奇境或妖兽。那个时候的他,不怕苦累,不怕危险,唯独怕死。他怕他死了没人会管她,他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在覃疏的认知里,渐越是个冷心肠。覃曜这条命虽是渐越保住的,但渐越根本不在乎覃曜醒不醒得过来。是以,他一直告诉自己,他一定得活着,要等她醒过来。

    “对啊。”覃疏柔柔一笑,所有心下的凄苦和曾遇到的艰难皆付于这一笑之中。

第37章 草木歌(一)() 
九檀镇的天儿怪且不说,就连人也怪。好巧不巧,覃疏他们这回正赶上了镇里,一桩极为稀怪的祭祀。

    肩搭焦黄抹布的店小二上楼来送菜的时候,扯着嗓子,随口提了一句:“二位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今个儿是我们镇上的祭发日,二位不去瞅瞅么?”

    覃疏手执着黑釉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案,懒懒地抬了眼,道:“敢问祭发日是什么?”

    小二将几个菜从食案上一一挪下来,陈列于桌案之上,一面解释道:“我们镇上啊,每逢八月初八,会选出十二位姑娘来。让这些个姑娘用长青柏叶,煎汤沐发。沐发之后,到湖心塔里去坐着,将发晾干。然后等着发神来取走她们的发,称之祭发。”

    覃曜和覃疏互相交换了下眼神,表示同感怪异,覃疏继续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公子有所不知啊!就在五年前,我们镇上的人不知怎地皆得了掉发的怪病,古方子全试了,没一个管用的!不久后,一位远道而来的高僧说,是因为我们得罪了山里的发神,需要祭发。按照高僧说的法子,里长便带着人挨家挨户挑选了十二个秀发姑娘,让她们沐发后到湖心塔里去等着。结果你猜怎么着?”小二眉飞色舞地说到此,卖起了关子。

    覃疏耐着性子问:“怎么着?”

    “这十二个姑娘下塔之后,发现她们的头发都没了!不过,大伙儿果真就不再掉发了。后来啊,每年都得祭发,不照做又得掉发。”

    覃曜举步坐于桌案前,拿起竹箸,夹了一块烧肉放入嘴中,漫不经心地问:“那些姑娘岂不全成了秃子?”

    “那也没办法啊,只能等再长呗。”小二语气轻松,反正秃得不是他。

    覃疏只觉蹊跷:“还有这等怪事?”

    “是啊!”小二鞠了一躬,说:“二位客官慢用,小的下去忙了。”

    “等等。”覃疏叫住他,问道:“你们镇上这般炎热,往年也是这样么?”

    小二一脸苦闷,挠了挠后脑勺,表现出满脸的疑惑:“不是啊,往年没这情况,今年不知是怎么回事?”

    小二走后,覃疏一面琢磨,一面念叨:“发神?哪家小妖这么别出心裁?”

    覃曜颇为潇洒地扔了一颗杏仁入口,嚼着嘣嘎脆,尔后轻巧地答上一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覃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举起竹箸,正准备开动。垂头一看,桌上如风卷残云般,满盘皆空,只余二三油水。

    覃疏转眸去看覃曜,后者回以一抹愧歉的笑意。

    闲也无事,他们便去了九檀镇的湖心塔,想瞧瞧这所谓的祭发日。

    碧湖微澜,贴岸的芦苇随风摇摆,偶有两三轻鸟点水而过。湖心塔以桥通岸,高达五层,每层只得两扇小绮窗。

    岸侧的世人摩肩接踵,他们无一不扬着脑袋,望向湖心塔,候着那十二个姑娘的归来。

    其间有妇人幽咽不断,一串串泪珠挂于脸上。也有涕泗交流,放声大哭的老叟。这些人,不外乎是那十二位姑娘的亲眷。

    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凑到覃疏、覃曜身侧,试图搭话:“那十二名女子上去已有一会儿功夫了。”

    言罢,见二人并不理睬,覃疏更是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了距离。那位男子也没再多说,哼了一声,甩袖走远了。

    过了半晌,覃疏揉了揉鼻子,略带鼻音地说:“有妖气。”

    身侧的覃曜抄着手,浮云般笑道:“确定不是你自己身上的么?”

    覃疏瞪了她一眼,正欲答话,却见着一个头带墨箬笠的白衣男子于倏忽之间闪到二人跟前。隔着箬笠上垂下的黑纱,只听他欢喜地唤了一声:“覃大爷!”

    覃曜像是被雷劈了!这世间能这般唤她的人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白衣男子见覃曜没反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尔后想去敲她的脑门。这手还没碰到覃曜,便被一旁的覃疏抓住了手腕,一个反折。

    “啊!痛!”白衣男子扭着手,囔囔着求饶:“你是大爷行了吧!”

    覃疏松了手,怒了一句:“注意你的举止。”

    白衣男子愤愤地揉着自个儿的手腕,转念又恼道:“诶,你谁啊?”

    闻言,覃疏一把揽住覃曜的肩膀,望着她清软一笑:“她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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