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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枕酒-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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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疏松了手,怒了一句:“注意你的举止。”

    白衣男子愤愤地揉着自个儿的手腕,转念又恼道:“诶,你谁啊?”

    闻言,覃疏一把揽住覃曜的肩膀,望着她清软一笑:“她相公。”

    白衣男子见此景,登时哑口无言。覃曜却置若罔闻,欲去捞白衣男子眼前的黑纱,后者敏捷地退了半步。

    覃曜的手愣在空中,那人掀开黑纱的一角,露出半张白皙的俊颜来,佯装愤怒:“好啊!多年不见,你连相公都有了,喜酒还没请我喝呢!”

    覃曜放下手,言语间带着不确定:“银霜子?”

    “怎么?你还不记得我了?”银霜子话露失望。

    覃曜莞尔一笑,说:“没有,我怎么敢不记得您老人家呢?”

    “那你为什么不请我喝喜酒?”

    “我……”覃曜无语凝噎,尔后转眸对覃疏递上了一记白眼。

    要说银霜子和覃曜的相识,还得从多年前的不咸山说起。

    不咸山清灵物秀,长年积雪,银霜子便是集了这方灵气,熬了万把年头才好不容易化了个雪怪。银霜子通体雪白,连发也不另外,故出行必佩箬笠。

    覃曜当初在不咸山的时候,经常偷轻酒的梨花酿喝。有一回喝得半醉撞见了迷路的银霜子,覃曜稀里糊涂地说:“喊我声大爷,我便帮你带路。”

    银霜子可比她大了太多岁数,但也没想跟个醉酒的小姑娘计较什么,便乖乖唤了声大爷。二人这便结识了,尔后还当了一段时间的酒友。

    银霜子经常三天两头便不见踪影,因为他喜爱下山游玩,却屡屡找不着回来的路。银霜子说,他一向是不大能识得路的。

    覃曜让他去招摇山多采些的迷谷树桠,佩在身上以防迷路。结果,银霜子愣是去了许久,直到轻酒的离开,也没见他回来过。

    因为他,再次迷路了。

    他们的上一次见面,大抵是五百年前的笑妄谷,银霜子是来笑妄谷做什么的,覃曜也没过问。只记得那日清风正好,覃曜又搬出一坛梨花酿与他饮上一回,叙了盘儿旧。在那之后,便没了音讯。

    覃曜本以为山高路远,难以再见,不想竟在此与他重逢。

    覃曜思量着既有缘再见,不如先找家酒肆喝喝小酒。银霜子却推辞了,说他今日有要事在身,只得改日再叙。

    尔后,给了覃曜一片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竹叶,说是吹响它,他只要没出这镇子定能听到,到时候自会前来。言罢,便提着步伐消失在人群之间。

    银霜子前脚刚走,湖心塔里的十二位姑娘便行了出来,一个个手里皆拿着事先备好的粗布或草帽,护着自个儿的脑袋,一副生怕被人瞧见了会笑话的模样。

    果然如客栈小二所言,她们皆成了秃子!

第38章 草木歌(二)() 
覃曜本打算用苦难石治好了覃疏身上的伤,便启程回魔界的。但直到了夜里,谁也没提要走。因为他们都觉得九潭镇有些不寻常,保不准与银霜子有关。

    晚膳后,二人行到湖边。

    月悬墨空,有些许的流萤熠然飞舞,湖岸有三个孩童在嬉笑玩乐,其中两个想要空手套萤火虫,另一个却踩着萤火虫映在地面的点点影子,眉花眼笑,好像没有比这更欢喜的事了。

    见此番情景,覃疏蓦地一声轻笑,尔后撇过头去,怕身旁人看到他眼中流转的情绪。

    覃曜扯了扯他的手臂,蹙眉忧道:“怎么了?”她的语气比起从前冷霜般的强硬,此时不知柔软了多少倍。

    覃疏拉过她的手,扯出笑来:“只是想起了以前,在长藤山的时候。”他在长藤山从未有过的儿时玩伴,所有同龄壁虎鄙夷的目光,他都受了下来。

    覃曜当下悟了他心中所想,自责道:“你本该是覆光城的小少主,却因为我的自私变成今日这幅局面,是我对不住你。”

    “阿曜。”他唤她,言语间充满了忧虑:“都过去了,不必想太多。”

    覃曜不言,她换位思量,若是有人像她对待覃疏那般对她。这样的利用,她恐怕是无法原谅的,甚至可能恨之入骨,不手刃不会痛快。

    覃曜这般想着,覃疏却望着幽幽的流萤说:“你可还记得在笑妄谷的时候,我曾与你说过的话么?”

    “什么?”覃曜问,也不知是真没明白他话中之意,还是装傻充愣。

    覃疏的那双桃花眸如松间明月,清泉映星的柔软,说出话却是坚石般的顽硬:“一辈子的萤火虫,我绝不食言。”

    覃曜清丽一笑:“我知道。”

    不过一会儿功夫,来了三名神色仓皇的妇人分别抱走了那三个孩童,其中一个穿碎花衣裳的妇人嘴里还小声念叨着:“镇上出事了,你还敢到处跑,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覃曜望向灌木后的正街,有两名捕快正往湖岸的方向行来,她和覃疏捏了个诀,匿了身形。

    那两个捕快靠近湖岸后,又彼此推搡了好半晌,谁也不肯上那乌漆墨黑的湖心塔。最后,其中一个出了个主意:“干脆咱谁也别去了,回去便与上头说,上塔看过了,并无异常。”

    另一个捕快闻言,如释重负般喟了口气,答应了,尔后他们赶紧离开了此处。

    覃曜和覃疏从他们先前的对话里可以得出,他们是来此处查案的。

    据说是八名弱冠男子失踪案,而他们消失的时间均为祭发之后。九潭镇并不大,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平白无故消失了呢?

    如今九潭镇又出了这桩事,覃曜想着今日的银霜子行色匆匆,说不好他与此事扯上了干系,遂决定明日定要见他一回。

    次日,客栈房内。

    待到骄阳临空的时候,覃曜掏出银霜子给的那片竹叶,置于唇畔,将其吹响。不过少焉,银霜子如约而至。

    他听到竹叶声的时候,正在他所住的茅舍中做饭,来得匆忙便没有戴箬笠。他今日着了银缎衣裳,云眉入鬓,一头无瑕的雪发衬得他皮肤更显皎净。所谓雪怪,是由雪而化,再如何,也免不去一身的雪白。

    “找我有事么?”银霜子向来直来直往,也不客套半分,来了便一屁股坐在木凳上,伸手提过茶壶便往嘴里灌。许是走得急,有些渴了。

    覃疏眼皮半睁,抄着手,慵懒地倚在床栏,一副大爷模样。

    覃曜对银霜子的行为,倒也不见怪。她踱步过去,单手敲了敲桌,随手拿起一个黑釉茶杯把玩,一面悠悠道:“过两日我们会离开九潭镇,在这之前,能否去你的屋舍一叙呢?”

    闻言,银霜子正放茶壶的手轻颤了一下。他沉吟了片霎,思量着毕竟是多年未见,实在是扯不下脸拒绝,便说:“那走吧,就现在。”

    九潭镇外的林子极为眇默,他们行了一段并不长的路,便见到了银霜子的住所。那是一方茅舍,周遭杂草丛生,绿阴如盖。

    银霜子招呼着他们到房里先候着,喝喝茶,他得去灶屋做午膳。

    隔着挂了四串大蒜的锁窗,覃曜向隔壁的银霜子抛问:“你一个人住么?”

    那头烧菜的银霜子回答:“对啊。”

    覃曜本想问他为什么要住在林子里,转念间又将这话咽了下去,改问:“你来九潭镇多久了?”

    “两月有余。”

    “为什么不回不咸山?”银霜子是迟早要回不咸山的,为何要在此处安家?这一点,覃曜不解。

    怪与妖不同,妖是生灵所化,怪可由万物而化,譬如水怪澈嫣亦是如此。怪一族不能离开出世的地方太久,不过离开时间的长短全凭自身修为而定。

    “诶,你问这么多干嘛?”银霜子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语气更是不耐烦得很。

    “关心关心你呗。”

    银霜子打趣道:“哦,那多谢您的关心啊!”

    覃曜不再答话,因为她撇过头来的时候,看到坐于她对面的覃疏正盯着她,目光灼灼,严肃道:“不许你关心别人。”

    是命令的语气。

    覃曜作势望着窗外,正儿八经地嘟囔了一句:“怎么有股酸味啊?”

    饭间,银霜子吃得极缓,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覃曜分明注意到他的眸子里载着焦愁,抑或慌乱?

    当年覃疏头也不回地离开笑妄谷的时候,这种味如嚼蜡的滋味,覃曜深有感触。

    月明镜,星稀疏,入夜之后,二人也没提要走。银霜子思及情谊,不便下逐客令,遂由着他们了。

    覃曜和覃疏一致决定,早些灭灯,作势已眠。过了子时没多久,银霜子头顶着墨箬笠,迎着燥热的晚风出门去了,临走时不忘拉紧了他的房门。

    覃曜看到他去往的方向正是九潭镇,他穿林而过,霎时便不见了踪影,这般匆促是要赶去做什么?

    而覃疏在这时却听到银霜子的房间里传出轻微的响动,他扬着下颔指了指那间房,以示意覃曜。二人来到屋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这便推门而入。

    黑漆漆的房间里,能显然看到案上有个小东西闪着幽绿的微光。

    覃疏很快点了一盏灯,凑近了一看,那发光的来源竟是一只蝉,它周身溢出了隐隐幽光。

第22章 透骨醉(三)() 
“他抛妻弃子?”覃曜挑眉。

    “有传言说,凌洵歌曾有过一位有实无名的妻子。只是那段往事传得稀散,恕不语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孟不语这些年在覆光城的确听闻过一些关于凌洵歌的秘闻,只是秘闻终究是秘闻,事实如何,她的确不知。

    覃曜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问:“他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叫谧见。”

    此言一出,覃曜眸光一沉,难道是诸相客栈的老板娘谧见?她口中的负心人竟是凌洵歌。

    这般想着,覃曜却有些乏了,毕竟昨夜未眠,现下想稍憩片刻,便将孟不语遣了出去。

    后来,覃曜是被一道刺目强光惊醒的。

    只见门扉外乍现一束炫眼夺目的白光,随后疾风般向两侧延展开来,将整个房间迅速笼罩。覃曜登时掀被而起,手掌里聚集起一股浑浊之气,尔后直直向雕竹门扉攻去,而门扉却纹丝不动。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秀眉蹙起,朝房门外吼道:“不语,你这是做什么?”

    外头传来孟不语低弱的声音:“主子,不语思量过了,绝不能看着主子一人去犯险,主子的复仇计划,不语定尽全力去完成。”

    覃曜正运功尝试冲破这方禁锢,听她这般说,不由大急:“你要做什么?你先放我出去。”

    孟不语的话已十分了然,她实在是放心不下覃曜,故而打算凭一己之力去杀凌洵歌。见覃曜不死心仍在施法想要攻破,不由劝道:“主子不要再白费力气,这样只会消耗更多的真气。这是凌洵歌之前赠给不语的系魂罩,主子见多识广,应对它有所耳闻。”

    上古神器系魂罩,能将妖魔精怪困于一方天地之中,难以冲破。

    覃曜缄默,凌洵歌这般狂妄之徒,竟舍得将此神器赠与孟不语,他对她的感情已然至此。那孟不语呢?外界传闻,凌洵歌近年来十分疼爱身侧的一位异瞳侍女。她与他相伴这些年,她对他会有感情吗?

    “若不语没法活着回来,兴许,还有再见的机会。”孟不语的话打断了覃曜的思路。

    覃曜抬眸,业已冷静:“你,爱他么?”

    “谁?”是充满疑惑的声音。

    “凌洵歌。”

    “不爱。”是没有一丝犹豫,决绝的回答。

    听到走廊里愈来愈弱的脚步声,覃曜知道她走了,不禁喊道:“孟不语,你给我回来!”

    她所有的愤怒化作一拳,狠狠砸在黄花梨木桌案上,形成一个参差不齐的大窟窿。她心头不解,喃喃道:“你对我,又何以至此?”

    覃曜不会由着她去,凌洵歌作为妖界之尊,纵使是功力折半,覃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杀得了他,更何况是孟不语。

    覃曜这些年在笑妄谷除了醉在酒气里,便是沉于书香间。她看过许多上古遗留的籍册,她用了所有她当下能想到能做到的歪道取巧法子,仍是冲不破这系魂罩。无奈之下,她只好用自身的真气,这是最直接,却也是最耗修为的法子。

    她冲破了系魂罩,却受到了系魂罩的反噬。覃曜抹掉嘴角溢出的血丝,脚尖轻点,赶去覆光宫。

    这一次,她的目的早已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那个傻姑娘不要白白送命。

    覃曜赶到覆光宫的时候,宫外躺倒了一干的妖兵。

    宫殿内的空地上,凌洵歌掌风凌厉,向孟不语挥去,只见漫天乍红,孟不语像一只断线纸鸢般坠下。覃曜飞身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拖至角落里。

    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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