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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枕酒-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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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锈斑斑的铸刀铺前,烧得正旺的火炉旁,一名光膀子的大汉手持着铁锤,淋漓的汗水顺着他的发鬓源源不断地滴落,耳边是铸刀锤响。

    瞧着这幅光景,覃疏特压低了声音问身旁人:“你方才说,是谁?”

    覃曜的目光锁在了铺子里的碎花帘布后面,答道:“我已经看到他了,是昨日院外那个小孩。”

    二人不再多话,踏入了这家铸刀铺。看着壁上挂着式样不一的刀,大到长刀,小到匕首,应有尽有,其中也不乏精品。

    覃疏望尽这些刀,随手取了一把下来,目不转睛地端详着。覃曜却朝着碎花帘布那方行去,待走进了,正欲伸手撩起帘布,却被一抹倩影挡在了身前。

    那女子身着茶色绸衫,芙蓉面,柳叶眉,至于年纪,从面容上看,应是比覃曜年长一些的。

    “不知姑娘看中了哪一把刀?”女子盈盈开口,一股掌柜风范。

    覃曜收了欲打探的目光,挑眉道:“此处的刀,看起来是锋利结实不错,只是比起孔雀长刀,仍是逊了些。”

    那女子一听这话,瞬时便来了气,想她在四时镇常年经营铸刀生意,还没谁敢这般评价她家的刀。于是,她微怒道:“恕我孤陋寡闻,不知姑娘口中的孔雀长刀是为何物?”

    覃曜却不信她的话,认定孔雀长刀的失窃与这家店脱不了干系,便道:“你确定不知?”

    “的确不曾听闻,若姑娘是存心来找茬的,恕不奉陪。”感受到对方眼里的腾腾杀气,女子的语气也固然好不到哪里去。

    覃曜见她不打算接话,于是转了身,佯装欲走,却趁她稍稍放松之际,一个侧身撩开了碎花布帘,闪进了后院。

    女子脚风一提,欲去追赶覃曜,却见一道凛凛寒光闪过,一把长刀便架在了她的颈间。

    女子定了定神,瞪大了双眸,望着举刀的覃疏,怒道:“公子这是作甚?”

    这时门外的铸刀大汉见势不妙,也火急火燎地赶了进来,一面指着覃疏,一面急道:“你把刀放下。”

    不待覃疏开口说话,外头又进来了个男子。那人黎衣朗朗,一只竹簪盘起了满头的青丝,他身后还跟了个小姑娘。

    小姑娘约莫有四尺高,两条又黑又长的辫子直达腰际,用红绳系了尾,看似俏皮得紧。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是她那只银色的右瞳,其间波光潋滟,流转着灵动的气韵。

    黎衣男子不紧不慢地行到覃疏身前,临危之际仍不忘有礼,道:“在下魔界护法游龙,有话可以好好说,还望公子先放了在下的夫人。”

    原来这个女子是游龙的妻子,同时也是这家铸刀铺的老板。而游龙正是四大护法之一,负责镇守东面的四时镇。

    此时,覃曜逮了个男童从后院里迈了出来。覃疏见势,放下了手中的刀,将唐棠推向游龙,后者从容接过,环住了唐棠的肩。

    覃曜的手抵上男童的脖子,说:“我管你游不游龙!这小屁孩昨日在乔松的府邸外溜达,你敢说,他与孔雀长刀没有关系?”

    覃曜当然不是凭借这一点来断定孔雀长刀所在的。

    昨日她追那个矮小的身影时便记下了他的背影,今日一见,记忆自当重合,她便可以认定是昨日那个孩童。加之,唐棠方才的有意阻拦她的探索,她更觉不对。

    她跟至后院,逮到男童时,嗅到他身上有一股很强烈的血腥气,这与孔雀长刀的气味如出一辙。小小年纪如何得来这般浓重的腥味儿?

    而男童并不是孔雀长刀所化,但他绝对与孔雀长刀脱不了干系。是以,覃曜认定,孔雀长刀一定被唐棠和游龙藏在了不远处。

    唐棠看着男童,甚为心疼道:“你放了我孩儿,要那把刀可以,不过得用苦难石作为交换。”

    覃曜不解:“你要苦难石做什么?”

    言出,覃曜手底下的男童竟是痴痴地笑了起来,瞳中无丝毫惊慌之色,尔后嘴里发出了众人听不懂的歌谣。

    “哈哈,原来是个傻子。”一道少女的清甜嗓音引了覃曜的注意。覃曜这才看到到游龙身后的小姑娘,那双鸳鸯眼与穆临归描述的一致,想必正是魔界的帝姬知相。

第24章 透骨醉(五)() 
覃曜做了一个梦。

    梦里雪满长街,萦空如雾转。孟不语步履蹒跚,十分艰难地朝她一步步走来。孟不语的胸口插着她惯用的那把孔雀长刀,她对覃曜说:“若不语没法活着回来,兴许,还有再见的机会。”

    覃曜猛地睁开眼,转眸看着房里再熟悉不过的陈设,原来她已回了笑妄谷。覃曜用力撑起身子,因打斗中被凌洵歌的掌力震伤的缘故,她痛得吱了口气。

    兮娘趴在一旁的梨木桌上睡得极浅,听到动静,她迷糊地撑开眼皮。见覃曜醒了,立即凑上前去,严色训道:“阿曜,以后不许再这么任性了!若我晚到一步,你可知道后果?”

    覃曜没有理会她的话,脱口问道:“不语呢?”随后目光满载急切地锁着兮娘。兮娘的眼神有些游离,过了片刻,才缓缓道:“她死了。”

    “怎么会?”覃曜难以置信,秋水般的眸子瞪得大大的。见兮娘神态严肃,覃曜压下满腔的怒火,强忍着身子的不适,极力让自己淡然下来,“她怎么死的?”

    “被凌洵歌杀死。”

    听到回答,覃曜显得异常激动:“凌洵歌不是喜欢她么?怎么会忍心杀她?”见兮娘不答话,覃曜又用质问的语气说:“你救得了我,又为什么不救救她呢?”

    “我去救你,你还奢望我救她。”兮娘怒目直眉,大声训斥。覃曜被兮娘的气势吓住了,乖觉地低眉垂头,不再多言。

    兮娘轻笑一声,道:“你说凌洵歌喜欢她?你觉得凌洵歌喜欢她么?凌洵歌那样狂傲的性子会真心喜欢谁呢?”说这话时,兮娘满载怒气的眸子平添了几分黯然,还夹杂着一些覃曜看不懂的东西。

    见覃曜如木鸡般呆呆望着她,兮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与平日里温和的她反差甚大。

    兮娘极保镇静,于床沿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阿曜,敢情你我在覆光城初遇时,我劝你的那番话,你根本没有听进去。仍是像当年一样的鲁莽,明知孤身前往不敌对方,却执意要去。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后果,难道你的这条命,在你看来就这么不重要吗?”

    听兮娘这般说,覃曜蓦然想起覃疏,急道:“阿疏呢?”

    兮娘见覃曜不直面她的话,十分气恼,她撇过头去,说:“昨夜我将你从覆光城带出来的时候,路过半步多,看到他和一个老头儿往冥界的方向去了。”

    覃曜挑眉,不解道:“冥界?”

    “你冲破系魂罩费了太多真气,先好生养着,其他的事暂且不要多想。”不再多言,兮娘径直踏出了房门。

    覃曜揉了揉眉心,尔后缓缓起身坐到小梨木凳上,倒了一杯茶,她这才感觉到身上的伤在隐隐作痛。

    此时的覃疏正在赶回笑妄谷的路上,他面上苦怒交织,双眸不见生气。他的脚尖点过树木枝头,踏过的枝桠叶子在他身后飒飒作响。

    昨夜,覃疏在诸相客栈里醒来,望着空荡荡的素雅床幔,一时间思绪万千。难道覃曜丢下他独自去了覆光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想破了脑袋,却想不出任何一种可能。

    尔后覃疏来到客栈的大堂,他瞧到老板娘正不耐烦地催促着一个老头儿:“起来,起来,你上次欠的酒钱还没还呢!”

    衣裳破旧的老头儿,喝完破葫芦里的最后一口酒,眯眼笑道:“又没说不给。下次,下次一定给。”

    老板娘将手头的抹布甩在老头儿的眼皮子底下,示威道:“我说你啊,是去覆光城赌钱又输了吧?今日要是不给,别想踏出这个门!”

    覃疏无心多看,径直往外行去。这时,却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臂。覃疏回眸,拽住他的正是那老头儿。

    老头儿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覃疏的脸盯了好一阵儿,再左右打量一番。他满面的褶子像极了一朵老雏菊,只听他唤他:“阿玦。”似乎是不肯定的,他再次询问:“是你么?阿玦!”

    覃疏同时也细细打量着眼前这老头儿,听他这般唤他,长藤山的旧事全然涌上心头。覃疏从未想过还能再次与他重逢,眼前这个老头儿正是他的二叔,伏暮淮。

    覃疏眉梢一挑,试着唤他:“二叔?”

    伏暮淮欣喜若狂:“阿玦,真的是你!没想到你还活着,太好,实在是太好了!”

    覃疏却并无喜悦之情,甩掉伏暮淮拽着他的手,冷不丁儿地责怪道:“你当年跑得可真利索。”

    “什么跑得真利索?”伏暮淮不解,一脸无辜相。

    覃疏便将当年他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一一与他讲了。覃疏还提到覃曜,说当年是她救了他,并将他带回了笑妄谷。

    伏暮淮说,他未曾和凌洵歌赌过钱,更不可能与他结过什么梁子。覃曜施法布出的景象里,他仓皇而逃这等儿事也从未有过,他是决不会当缩头乌龟的。

    伏暮淮说,当年他赌钱后回长藤山时,只见一片被火焚过的灰烬,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壁虎家族不复存在了。

    伏暮淮思量着覃曜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般诬赖自己?随即,他一拍大腿,认定覃曜别有所图。

    尔后,伏暮淮又同覃疏说,其实覃疏本并非壁虎家族之人,是他的壁虎爹爹从山间捡回来的弃婴。

    覃疏不信,认为伏暮淮在骗他。伏暮淮不由大急:“你说,我骗你,能捞着什么好处?”

    伏暮淮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决定带覃疏去冥界调查他的身世。伏暮淮常年出入半步多,与冥界的判官也有几分交情,是以,他想请判官查阅生死簿。

    判官忙得紧,才没空搭理他们。他们在冥界等了足足五个时辰,判官才优哉游哉地帮他们翻起了生死簿。尔后判官对覃疏说:“你是前任妖尊凌宿与妖后应雀所生。”

    判官此话一出,覃疏气息一窒,脑中一个霹雳!

    前任妖尊凌宿,是凌洵歌的生父,而凌宿和应雀在八百年前已经归去,所以才有了凌洵歌继位之事。

    覃疏不信,一把抢过判官手中的生死簿,上头的金灿灿的字眼刺痛了他的心。

    他竟是凌洵歌的亲生弟弟!

    那覃曜知道吗?她知道他是凌洵歌的弟弟吗?如果她知道,那这些年来……

    长藤山下携剑而来的墨竹笠女子,为了护他周全杀掉了欲欺他的三只壁虎。

    长藤山的灭族妖火,覃曜在最合适的时机冲进山洞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

    泸城里,覃曜一心让他学会杀人,成为她手中最凌厉的武器。

    鹿吴山外,覃曜突如其来的冷冽相对,如今想来却是带着恨意的目光。

    韵水城里,听娴想取得是他的心脏,吃了他的心,听娴便可以不再吸取世人的精魄续颜。以及,他伤口的自愈能力一向比其他妖魔快。这些都只是因为他是妖界皇族,凌家的子嗣。

    覃曜对他的心意从不正面回应,而她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昭示着他只是她的一个武器?一个意图让他亲手杀了他哥的复仇工具?

    若真当如此,那覃曜又为何,要把他留在半步多呢?

    去笑妄谷必经的这片林子,覃疏不记得他走过多少次,这一次却显得无比漫长。他从未如此急切想要回到笑妄谷,他想要听覃曜一字一句地否认。

    此时的他脑子很乱,心头如弦重压,难受得紧。他想着,若覃曜否认,他定会什么都不顾,选择信她。

第45章 海棠酒(三)() 
游龙拽住唐棠的手腕,将其拉至身后,似乎是在怪她多嘴,尔后严色道:“覃姑娘是魔君的贵客,吾等不敢怠慢。孔雀长刀可以交予姑娘,不过还望姑娘能拿苦难石作为交换。”

    覃曜没有直面游龙,而是望着一旁的知相。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游龙的言语,竟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抵着男童脖子的手,尔后踱步到知相身前,将知相的银右瞳瞅尽了眼底,又唤来覃疏,低声问:“像么?”

    覃曜因着修炼魔虚十一式的缘故,早已忘却孟不语的银瞳生成什么样。覃疏虽多年未见孟不语,却也有个大体印象,当下也了悟覃曜问的是什么。他倒是不以为意,讷讷答道:“兴许,像吧。”

    覃曜瞥了他一眼,又蹲下身来,扯过知相的大辫子于手中把玩,见对方毫无怒意,甚至眼底漫笑,这才问道:“你是知相?”

    知相一见覃曜便莫名觉着熟稔,她不似其他的魔会对自己屈膝卑躬,于是回以清甜一笑:“没错,姐姐,我是知相。”

    知相住在万诡殿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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