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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林仁肇,也是催促李煜该像当年对付林仁肇那样当断则断。
李煜方才清冷的眸子变得锋利,看着周嘉敏喝道:“放肆!”紧接着难得的声色俱厉道:“同样是妇人,你如今怎么能这么蠢!”说罢拂袖而去。李煜从来没对小周后这么凶,周嘉敏跌坐在地上,眼泪扑簌着落了下来。
素来温和的李煜火冒三丈,林仁肇本就是他心头的痛,只是身为君王不能去公然承认自己的错,可他早在采石矶无人能守的时候就已经悔得肠子都断了,现在周嘉敏竟然用这个来戳他的心。
这么些年,周嘉敏独霸后宫,把自己亲近的女子撵的撵轰的轰,就连谨小慎微的窅娘也被她驱逐到了离自己很远的采月台。国事烦扰,他没时间和她计较这些。只是有时他也在纳闷,那个当初一身天水碧的盈盈女子哪去了?她比他小许多,他一直让着她宠着她,她喜欢奢华,他就用珠宝玉石给她装扮“锦洞天”,他只想把对娥皇的亏欠都补到嘉敏的身上。可她,越来越让他陌生。国家缺盐缺钱的时候,一个妓女都在想办法捐资开发盐田,而他的皇后,还在向他建议建造宫殿用来开夜宴。此刻又出这种馊主意,别说他不忍杀小桃,就是他忍心下手,祁正修能饶了他?还是赵光义能饶了他?百姓也会骂他昏君。
想到祁正修,李煜微微蹙眉,把小桃赐给赵光义的事该瞒着祁正修,还是该告诉他实情?想来想去,还是给祁正修去了一封书信,讲了其中的原委利害。只说赵光义要人,并没有说让小桃去契丹求援的事,只怕祁正修会横加阻挠。
不觉已到了元宵节,这些日子小桃还是浑浑噩噩,除了每天一早去寺庙看看布施粥的情况,就是晚上应客官要求去跳那新制的长虹卧波。想什么都是糊里糊涂。花月坊的元宵节,除了被客人点了的,其余的女子都跑到街上去看花灯。小桃跳完长虹卧波,正要回去,下人禀告道:“有位年轻的公子求见。”说着拿了一个令牌给小桃看。小桃一看是沈同的令符,忙让人请到包厢。
小桃推门而入,里面是一个身着天青色袍子的年轻公子,眉眼风流俊俏,腰间一幅双鱼玉佩摇晃着,彰显着主人的身份非富即贵。小桃细细打量了番五官,和沈同有些相似,便微微屈膝道:“沈公子。”
那公子微微一怔,冲着小桃抱拳道:“桃司舞果然冰雪聪明,在下沈尉。家父乃是沈同。”
小桃请沈尉坐下,又命人上茶,问道:“从未见过公子,可是头次来花月坊?”
“那倒不是。”沈尉笑道,“只是从前和朋友来,不曾叨扰过桃司舞。今日一见桃司舞的长虹卧波,真是惊艳绝伦,沈尉佩服。”
小桃笑道:“那公子今后更要常来捧场。”
如此寒暄了几句,沈尉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小桃:“下午陛下急着找家父进宫商议要事,家父回来后便说要来给桃司舞送一封重要的信,却刚出门的时候又被冯大人急事找了去,便只好让我速速把信送来。还望桃司舞不要见怪。”
小桃淡淡笑道:“怎么会?”说着把信打开,里面是熟悉的字迹。祁正修的亲笔书信,并不长:“小桃:见字如面。战事紧急之中收到陛下急书,要你赴宋。还望你从速。一则,你本一介女子,无谓家国仇怨。于唐,你既无亲朋,又无眷顾。与陛下、与我、与任何人都无任何瓜葛。多你无益,少你无怨。而你孤身一人,寄居勾栏,鱼龙混杂,淫秽不堪,身心俱疲,有何不舍?二则,宋军肯以你换六个月停攻金陵,若你真心怀百姓,心怀大唐,舍生取义赴宋,以换金陵安宁、战事转机,又有何不可?再勿纠结犹豫。子介书。”
祁正修的信很短,却字字寒如冰,利如刀,刺得小桃的心生疼。祁正修的无情,她不是第一次领教,但这次却最为彻底。他彻底斩断了所有的丝丝缕缕,统称为“无任何瓜葛”。她对大唐不重要,和他没瓜葛,若是按照他信里的逻辑,她简直应该立即打包好行李奔赴宋地,大唐多她不多少她不少,离开了还能换金陵安宁。简直是无比顺畅的逻辑。
沈尉什么时候走的,小桃都没有意识。又把信反反复复看了几次,无奈地摇摇头。这些年纵然没有情缘,总有些情分,可祁正修就是这么利落,斩得一丝不落。看来,她真的该去宋地?
小桃还没想好,赵光义却已等不及了。十七,曹彬率着宋军开始攻打金陵城池。南唐水陆军十余万人防守,前依秦淮河、背靠金陵城。赵光义一鼓作气,不等渡河的船齐备,就率领骑兵直接涉水进攻。而其余步兵等也坐船渡河后,直接逼到了金陵城下。
曹彬问着赵光义:“晋王,将士士气正旺,应当继续进攻。现在又是天干物燥,用火攻城最好。唐军是两层防守。第一层在城下,第二层在城楼上。不如我们用带火的箭镞直接射杀城墙上的士兵,不仅可以灭掉士兵,火箭积少成多燃起火灾,金陵城也再难防守。”赵光义看着前方厮杀成片的唐宋二军,不置可否。
城楼上,李煜披着锦鼠披风,看着城下的战事脸色惨白。不多时,士兵进来抱拳道:“陛下,桃司舞带到了。”
李煜点了点头,小桃随着士兵进来,正要行礼,李煜摆了摆手,向前走到城楼箭楼南侧,指着下面道:“你看看。”
小桃走到李煜身边,不多时,紧咬着唇脸色也惨白。小桃素日只在城中,城外的战事她并不知道,只知道这两天花月坊的客人少了,街道上时常有匆匆忙忙跑着前行的军士队列。可此刻站在城楼上,她才知道有多惨烈。
城下的将士,不时有人中箭,中刀,有摔到秦淮河里的,有从马背上摔下来的,鲜血、尸体,越来越多,转眼之间一个鲜活的生命也许就再不动弹。小桃的手脚冰凉着。
李煜的声音苍凉:“照这么个攻法,不知道金陵还能撑多久。朕从皖东调了些人马,可惜只怕也赶不及解金陵之困了。”
小桃站在那里,心怦怦跳得激烈。过了半晌,小桃跪在了李煜面前,神色清肃:“陛下,小桃愿去宋地。”
“真的?”李煜一怔,声音却也并无多少喜悦。
“是。”小桃说完,向着箭楼外走了出去。箭楼外是城墙,小桃立在城上,衣衫随风飘曳,神情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决绝。城下曹彬看赵光义没有说行,也没说不行,试探道:“那,要不先放流箭试试?”说罢吩咐下去,士兵搭好弓箭正要发射,忽然看到城墙上出来一个纤瘦的身影,不像是穿着铠甲的士兵,曹彬揉了揉眼睛正要看仔细。赵光义一声喝令:“把箭都给我放下!”
第155章 负重任出坊离乡 仿字迹偷送国书(1)()
门口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青青没有进来禀告,便放任那人进来。小桃看着进来的女子,眼圈红了:“你来了!”她特意和李煜恳求过,在她临行前,让窅娘见她一面。
窅娘把门关上,紧紧握上了小桃的手,眼泪扑簌个不住,却说不出话。
小桃的眼泪也一颗、一颗掉了下来,强撑着声音微颤说道:“又不是死别,总有一日还会再见的,你在宫里一定要保重。”
窅娘点点头,伸手擦了擦小桃脸上的泪,也强作笑意:“不论怎样,今天你出坊,也算你的于归之喜,要高兴一点。这么多年了,他还能坚持这份心意,也是难得。”窅娘实在不知道该恭喜小桃,还是该劝慰小桃。这天下求亲的方式有千千万,唯独小桃的方式是杀气腾腾,兵临城下来的。
那日小桃一个弱女子走到城楼上,只定定说了一句:“桃娘虽是一介教坊女流,恳请替金陵受难,委身求宋。”这一句话又把赵光义气得够呛。
宋军停止了攻打。不多时,李煜派了使臣出城,和宋军谈判许久,同意赵光义带二十名侍从入城,把小桃接走。本来李煜答应,小桃需要回去安顿几日,花月坊的事情还要交代处理完毕,再把小桃送出城。赵光义却怕李煜磨磨蹭蹭又生变化,和使臣一口咬定三日后自己亲自入金陵城去接小桃出来,并且要用迎亲大礼。
曹彬有些担心,问着赵光义:“唐人会不会使诈,诱晋王入城?”
赵光义冷笑:“他们没这个胆子。我们的兵就在城下,如果不想死得更快,他们不会。”
赵光义不怕李煜使诈,也不怕唐人设计,终于等到兵临城下攻城破唐的时刻,他可以堂堂正正从金陵把小桃带走,他也要让金陵所有的人、天下所有的人知道,他的桃宜,从此和这片勾栏瓦肆再无瓜葛。
“于归之喜”小桃喃喃重复着,目光有些失神的迷离,低声细语,“还记不记得,在云湾村的时候,我们第一次看到大户人家嫁女儿,那天才知道什么叫于归之喜。”
“记得,”窅娘的声音哽咽,“那天是戴家嫁女儿,你还抢了两个喜饼。给了我一个,你却舍不得吃另一个,要留给你娘。”十几年过去,窅娘依然记得清晰,宫里寂寞,和小桃的回忆是她记忆里唯一的温暖。
小桃的眼泪落了下来,攥着窅娘的手更紧,眼泪落道:“窅娘。”说完把窅娘紧紧抱住。她依然记得,那天的天蓝得像湖水,桃花瓣瓣落着,她第一次知道于归之喜,却不知道自己将来嫁人会是什么情景。这么多年,她慢慢地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一天,这一天却又不期而至。只是这到来的时刻,却少了欢愉,多了伤心,多了悲怆。过了许久,小桃的声音颤抖,“窅娘,如果时光倒流,你我重新选择,你还会选择从云湾村带我逃出来吗?”
窅娘抚了抚小桃耳鬓的碎发,抹了抹早已倾泻的眼泪,轻声却很坚定地说道:“会。”
“为什么?”小桃喃喃失神,“为什么不做个平淡的窅娘呢?”做个平淡的女子,找个平凡的人成家,生子,过自己的小日子。又何尝不好?窅娘卷进这宫里的是是非非,自己卷进这乱七八糟的国仇家恨,又有什么意思?
窅娘凄然笑笑:“如果不曾遇见陛下,做个平淡的窅娘也未尝不好。但是遇到了,就知道了遇到他的好,知道了心心念念为一个人,拼尽所有守在一个人身边的滋味,是那么好,便不想再回去了。”说完看着小桃问道,“你呢?你会吗?还是会留在云湾村和叶广成亲?”
小桃也凄然笑了,这么多年流的眼泪,消磨的心境,有时想想,宁愿谁都不认识,也便不用经历这些苦痛。
门外又传来重重脚步声,小桃匆忙擦了擦眼泪,从头上取下一支发簪插到了窅娘的头上,低声说道:“这支发簪是特别做的,中间是空的,放了东西。我这次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这支发簪你千万要保存好,到了必要的时刻,交给陛下。这事关大唐的生死存亡,你一定不能糊涂、不能轻心,一定要在必要的时刻交给陛下。”
窅娘用力点点头,问道:“什么是必要的时刻?”
小桃咬咬唇道:“祁公子万一不在了的时刻。只要祁公子在,这支簪子就保存在你手中,不要告诉任何人。”
窅娘吃了一惊,随即定定说道:“祁公子怎么会有事?这簪子一定是用不着的。我只替你保存就好。你不用担心,我就是拼尽性命,也会护得它稳妥。”
小桃抿唇点头。随即整理了整理衣服,门被用力推开了。外面的侍从抱拳道:“姑娘,走吧。”
小桃用力捏了捏窅娘的手,一步三回头看着窅娘,窅娘捂着嘴流着眼泪追出去,看着小桃的身影一步一步消失在视线里,消失在花月坊的灯影绰绰中。青青使劲跑着追着小桃,边跑边低声哭喊着:“姑娘,姑娘——”
小桃顿住步子,含着泪又一次揉了揉青青的肩,颤声道:“记得我的话,日子不好过就去云湾村,有那樟木手串,他们会善待你。”当日她在大唐缺盐时为云湾村送去救命盐,云湾村回赠了她一串樟木串,如今,只希望能给青青一个庇佑。
青青紧紧抱着小桃,眼泪涟涟,不顾一切地说着:“姑娘,带着我,带着我吧,青青只想跟着姑娘,哪怕做最卑贱的奴婢都好啊。”
小桃的心疼得丝丝抽气,闭上眼顿了许久,忽然一把把青青扯开,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正是子时三更鼓的梆子响了。金陵的凤凰台、朱雀桥、劳劳亭、秦淮月依旧默默倚着,随着早春的气息化开,再化开。小桃出了花月坊,却怔在了那里。
金陵的百姓,也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小桃要出坊去宋地的消息,不少人都聚了过来,男女老幼,黑压压站了一片。看小桃出来,没有人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