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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桃娘传-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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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笙忙赶紧站了起来,垂手立着:“公子回来了。”小桃几乎是蹦起来的,惊慌失措地站在了云笙一侧,离祁正修更远。

    祁正修看着小桃温和地笑笑:“来了?”

    小桃的心随着那勾起的眉眼,又狠狠跳了两下,回答着:“来,来了。”

    祁正修对云笙说道:“随我去城外办些事情。”转而对小桃微笑道,“麻烦桃姑娘帮我把这帐里的书搬到营帐外的空地上晒晒,难得今天天气好。”

    云笙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公子,不如等我回来和小桃一起弄吧,书——”

    祁正修温温地打断了云笙:“回来不早了。”看着小桃勾唇问道,“可以吗?”

    “好。”小桃用力地点头。晒书,不是什么难事。以前也帮大小姐做过的。

    云笙和祁公子出去后,小桃便赶忙翻腾着书柜,将祁公子的书搬了出来。难怪云笙说祁公子爱看书。果然不虚言,到濠州这么几天,还带了满满两箱书。只是,大部分的书都湿漉漉的。这便有些麻烦。寻常的书,放得久了,顶多是返潮,放在阳光下晒晒就好。可湿了的书,就得每页都晾干,还得用镇尺绷直,否则书就皱了走形了。

    小桃搬了五六本书,走到营帐外面,也就只有一处地方,翻下营帐外的小坡,再翻上对面的那个小坡,坡顶有块很大很平的石头,可以晾书。小桃把书放在石头上,用镇尺压好,又回去搬书。身体还有些虚弱,这上上下下地跑已经让小桃喘不上气了,还抱着一大摞书上下地跑,还得不时翻翻书,用镇尺绷直,刚一个多时辰,小桃就觉得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了。这才刚晒了不到五分之一。小桃给自己捶着胳膊,太阳也太好了,照得小桃眼冒金星。

    中午小桃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是这里谁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哪里能吃饭。只好先忍着。好容易弄到下午,晒了过半,但日头没了,乌云又开始压城。小桃赶紧疯跑着把书抱回营帐。生怕再被雨淋了就麻烦了。等把书到搬了回来,小桃累得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可是这是祁公子的书啊,小桃把晒好的书每本都细细地收好,摞到一起。又忍不住翻了翻里面的内容,有些字小桃不认识,有的认识,大致知道是些兵法的书。看着书里祁公子的字迹,小桃随着心摇神荡地幸福着。

    等到把书都整理好,已经日近黄昏了。小桃捏了捏胳膊,伤口还会隐隐作痛,尤其是阴天。忽然营帐帘子一挑,祁公子和云笙回来了。小桃赶紧走上前行礼。

    云笙对祁公子告了一礼说道:“公子,我去吩咐把晚饭送来吧?”

    祁公子摆摆手:“我还不饿。”

第17章 情切切身解奇毒 误重重心生嫌隙(4)() 
小桃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不由脸红地轻轻按着。祁公子似乎没听到一样,坐到了案几前,吩咐着云笙:“你出去吧,我要写封急件。桃姑娘在这里帮忙就可以了。”云笙看了小桃一眼,退了出去。

    小桃识趣地走到案几旁,开始研磨。云笙对她说过,祁公子喜欢墨研得浓浓润足了笔再写字,便使劲地开始磨墨。祁正修看着低头专注的小桃,随手拾起一支笔蘸了笔墨,浓浓的饱满,不由心里微微动了一动,抬眸问着小桃:“谁告诉你的?”

    祁公子的声音很温,小桃觉得自己又忍不住心跳得怦怦了,可这是不应该的。便低头吭哧答着:“什么?我瞎弄的,平时给大小姐就这么研磨。”

    祁正修的心刚浸润起的一点暖意,倏地退了去。是啊,她平时也这么服侍何之棠的,又何必自作多情以为她是对自己用了心,知道自己喜欢研得浓墨润笔这么上心?

    祁正修无故地有些懊恼,只是他的懊恼从不表现在脸上,反而化作了个淡淡的笑意。祁正修取出一叠纸展开,纸的张幅很大,案几却很小,铺开后几乎占满了整个案几。祁正修看着小桃笑道:“案几太小了,辛苦桃姑娘捧砚。”

    “啊?”小桃一愣,捧砚?好吧,小桃把那个沉沉的歙县大砚台端了起来,捧到了祁公子身边。果真是好砚台,真沉。

    祁公子拿笔在砚台里反复润着,然后开始沉思。“一,二,三”小桃数了不知道几个一百了,祁公子却始终没有落笔,不知道在想什么。足足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小桃捧得胳膊都麻了,祁公子还没动弹。小桃只觉得那砚台越来越沉,而自己受伤的胳膊越来越麻木,终于,“咣当”一声,砚台掉到了地上。溅了小桃满鞋的墨汁。

    祁公子眉头一蹙,勾唇看着小桃:“这就累了?还是不愿意服侍?”

    小桃满脸通红,抬眸看着祁公子,说不上的委屈,自己的胳膊,使不上劲啊。可是大小姐吩咐了,不能说。便只好咬唇说着:“没有,桃宜不敢,刚才走神了。”

    桃宜两字一出口,祁正修猛地站起身来,看着小桃的目光射出两道清寒的光,声音也变得冰冷:“那就继续捧着砚台,先学学怎么不走神。”

    小桃蹲了下去,将地上的砚台捡了起来,砚台磕了个角,将一侧的枯藤松树造型磕掉了几片枝叶。小桃抿着唇,重新将墨研好,把砚台捧了起来。没有再吭声。委屈像一股漫延的潮水,从头到脚袭了过来,她不是故意的,她对祁公子的那份小心翼翼,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一个人能让她这么用心,越是用心,越是小心,越是出错。可是他不懂,那一切都只是个笑话。

    祁正修看着抿唇而立的小桃,她不吭一声,把所有的情绪都敛了进去,只有一双失神的眼睛,不知看着哪里,那眸子里的灵动像枯萎的花似的没有光泽。祁正修莫名地又是一股气,她似乎还很委屈,委屈在哪里?祁正修腾地站了起来,转身出了营帐。

    营帐外的空气不错,起码比营帐里那股像窒息般的别扭强。祁正修长舒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云笙走过来试探着说道:“公子,晚饭还没吃呢。”

    祁正修没有说话,心里翻腾地有些乱,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他应该是波澜不惊、心定如水的,如今这是怎么了?过了半晌,他挥了挥手,吩咐着云笙:“让她回去吧。”

    “那——明天还来吗?”云笙问道。

    “不用了。”祁正修觉得自己有些无聊。大敌当前,和周人在涡口较着劲,竟然在这里和一个侍婢又较劲。

    云笙忙跑进了营帐,看着小桃像个泥塑似的站着,赶紧捅了捅她,低声道:“公子让你回去了。”说着把她手里的砚台拿了过去放到一边。

    小桃手里的砚台被拿去了,有伤的胳膊竟然僵了,动弹不得,小桃用另只手搓着那条受伤的胳膊,咧着嘴龇牙:“这下完了,胳膊都抡不直了。”

    云笙也赶忙两手给小桃搓着胳膊,问着:“怎么这么娇贵了,端个砚台还僵了。好点没?”

    小桃这才好些,甩了甩恢复知觉的胳膊,对云笙笑道:“好了。”

    云笙也笑了:“那就好。公子吩咐,明天不用来了。”

    小桃脸上的笑僵了,她服侍得不好吗?如果不是不好,为什么明天不用来了呢?也是,自己书也没晒完,还打翻了砚台,这么笨手笨脚,祁公子怎么会满意。可是自己又怎么控制这只受伤的胳膊?

    小桃轻轻“哦”了一声,忽然营帐门口一声柔柔的笑:“云笙倒是真不错。”云笙给小桃揉着胳膊的手赶紧拿了下来。小桃抬眸一看,何之棠不知何时来了营帐,正与祁正修比肩立在营帐门口,何之棠转眸正色问着祁正修,“不知云笙定亲了吗?”

    何之棠的这句问话让其余三个人都是一愣,祁正修的脸色没有变化,眸子里却都是寒冰,云笙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小桃的脸色瞬间惨白,哀求般地看了眼何之棠,何之棠却并没有看小桃,只固执地盯着祁正修。

    祁正修蹙眉:“还没有。”顿了顿道,“云笙还小,再在我身边留几年。”

    何之棠浅笑道:“若是有好姻缘,也不必拘在一两年,缘分难求”

    小桃心惊胆战,不想再听,转身出去。出了大营门口,小桃飞快地跑了起来。她想离开,赶紧离开。

    终于跑出了祁公子营帐的视线范围,小桃渐渐缓下了脚步,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憋闷。不想回别院,小桃转身跑到了道路西边的一处树林里,夕阳已经落山了,四周只剩余晖。

    空旷的树林,小桃再也忍不住,大声地对着树林喊着:“啊——啊——”声嘶力竭地喊了几声,小桃无力地靠着一棵树滑坐在了地上,眼泪扑簌着落了下来。为什么要这么难受?为什么要这么憋屈?小桃抱着膝,哭得伤心。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咯噔咯噔的声音,马蹄声?小桃停住了哭,抬起了头,一匹马冲着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这马——有些眼熟,小桃的心揪了起来,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跑到马跟前,仔细看了看,没错,这是云骢啊。小桃抹了抹脸上的泪,向四周看了看,树林深处,缓缓地走出了一个人。一身青黑色的长袍,头发束着,表情冷冰冰的。

    小桃的手不觉捂住了嘴,刚才止住的泪又出来了。她狠狠咬了口自己的手背,很疼,不是做梦。那,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那个走出来的人,真的是赵廷宜?

    小桃呆在了那里。看着那人的脚步,一步,一步,沉沉走了过来,走得她心里怦怦直跳。直到他走到她身边,冷冷说了句:“不认识了?”

    小桃这才回过了神,冲上去拉着赵廷宜的袖子,又哭又笑:“真的是你吗?你没死啊?老天,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你中了那么多箭,竟然现在还活着。你是什么做的啊?”小桃早忘了曾经发的誓,话几乎像洪水般涌了出来。

    赵廷宜被她摇晃得脑子都晕,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肩,沉声说着:“是我。我活着。”

    小桃仔细从头到脚地看了看赵廷宜,他没什么变化,只是稍微瘦了点,面上如刀削般更见棱角。小桃不觉咧嘴笑了:“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内疚了好久,就差向老天爷祈祷让我变成一只猪算了。”

    赵廷宜的心哗地像被什么淹了,来这里之前,他告诫过自己,不要再去招惹那个没脑子的家伙。她会害死自己。可到了这里,忍不住就想在她住的地方晃悠晃悠,是不是能默默地看看她?晃悠了半晌也没看到,正准备回去,走到树林里歇着,却听到了熟悉的哭喊声。他的心,立马就揪了起来。于是什么也顾不得了,什么也不管了。顺着她的哭声,就到了这里。赵廷宜深看着小桃问道:“为什么哭?”

    小桃好容易放下的事,又被赵廷宜问起来,一时有些不自在:“没什么。”

    赵廷宜唇际扬起,仔细看了看小桃,没有说话。小桃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别过头去问着:“你怎么又来了?不怕危险?”

    赵廷宜冷哼了一声,道:“危险?大不了被祁正修再阴一次。”

    听他提到祁公子,小桃的心里有些皱皱,抬手摸着在一旁吃草的云骢说道:“嗨,好久不见你啦,你还好不好?”

    云骢不习惯被陌生人摸,摆了摆身子,抬腿挪到了另一边,小桃吓了一跳,以为它要踢人,赶紧收手,但刚才没注意,伸出去的是那只受伤的手,又端了半天砚台有些僵,一时竟收不回来,但身上又用力太猛,一个趔趄,就向后仰着摔在了地上,手还在直直地伸着。

    赵廷宜一个箭步跨过来伸手去拉她,正好扯得她手疼,不禁龇牙咧嘴起来。赵廷宜眉头一皱:“你的手怎么了?”不由分说扯起小桃的袖子抡了上去。看到小桃胳膊上的镯子晃啊晃,一把把镯子也扯到了手腕,一条歪歪扭扭像蜈蚣似的疤在胳膊上爬着。

    赵廷宜的心“腾”地疼了一下,半个身子都有些麻,眉头皱得更紧,声音冷得像冰刀:“谁弄的?”

    “我自己。”小桃的声音很轻,又补了句,“本来是个小伤,没弄好烂的。不要紧。”

    赵廷宜细细看了看那道疤,又伸手轻轻来回捏了捏小桃的胳膊,问着:“疼吗?”

    小桃疼得直叫:“疼,啊,啊,啊,轻点别这么用力。”

    赵廷宜的脸红起来,把手拿了下来,闷声说着:“抻着筋了。”说着从身边云骢的背上解下一个酒囊,扯起小桃的胳膊,倒了些酒在上头,伸手搓了搓胳膊,在酒的作用下,小桃只觉得胳膊热乎乎的,舒服了许多。不由笑道:“你办法真多。这样好多了。”

第18章 情切切身解奇毒 误重重心生嫌隙(5)() 
身上舒服了些,肚子又开始叽里咕噜地叫。小桃的脸有些红:“嘿嘿,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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