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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明,你信师兄。”
我当然相信师兄,他想说,不相信师兄,这个世界上我还有谁能相信呢?
但他应该没有说,说了也是假话。他根本不相信任何人,师兄也好,后来的师侄也好,他是这个世界的外人,生来使命就是为一把靖世的剑,在特定的时间献出特定的生命。所以他冷眼旁观、随心所欲。
师兄能怎么办呢?师兄会为他违背尊师的遗言吗?师兄会不顾苍生性命吗?他不信师兄。师兄知道他不信。
他该信的。他其实只是假装无所谓,他也很喜欢这个世界,喜欢沧海门、剑峰,喜欢一块宠着他和不宠他的师兄弟姐妹们。
他不想死,师兄代他去死了。
彼时魔灾在修真界肆虐蔓延,无数人被控制心志、无辜横死,魔门集结悍然开战,每天都有小宗门被灭尽满门。同一时间,煜月身上的魔血暴露,沧海门成为众矢之的。
这是大能们早有预感的天下大乱,上几辈集各派之力建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惊天大阵法,各门派手持组成大阵的圣器,在局势危机之时一起启动,便能竖起将有修为的道、魔修士与人间界隔离开来的大结界。
起码人间界要保住,道魔之争在天道眼里是狗咬狗,若波及人间界沾上因果,才是大劫。
沧海门的圣器是剑峰峰主世代传承的佩剑,开启圣器的钥匙应劫投生于某一任峰主的道侣腹中,正是宁逾明。
但当真到了该开启大阵以身祭剑的时刻,师兄把他打昏交给师侄们出逃,以一身修为、血肉、魂魄强行激活圣器,从此天地不存。
宁逾明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如果有一天师兄不在了,你怎么办?
认错人了,宁逾明窘迫地从迷糊中清醒:“师尊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满脸不高兴的太阿剑君把他按回枕上,拉好被子,才捏捏他多肉的脸颊道:“为师听说你师兄收了徒弟,你伤心到不出门了,所以来看看。”本来是来安慰的,但被小徒弟误认成大徒弟后,太阿剑君感觉还是得教训教训:“为师知道你和你师兄感情好,”话锋一转,“但这怎么可以呢?”
怎么怎么可以了,宁逾明无语回答:“师尊我冤,我真的没有伤心,这徒弟还是我推荐给师兄的,热爱修炼也是错吗。”
太阿剑君仔细辨认徒弟的表情,认定他说的是实话,语气表情终于和缓下来:“你还年轻,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和师尊很像的师兄从前对他说过完全相反的话,真是风水轮流转,师兄想也想不到有一天他师弟会被人劝不要修炼太拼命吧。
许是外头的雷雨声太惬意,将这一方小院隔绝成一座孤岛,宁逾明摇头苦笑,不禁泄露真正的想法:“我必须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他碎碎念了好多个很努力,叹气:“反正就是很努力。”
为什么要努力?为什么总如此惶惑,像有人在背后追赶,仿佛没有第二天?
太阿剑君最终没有问,把带了剑茧的手覆在他额头,无悲无喜道:“不管发生什么,为师都会护着你。”
“逾明,你信”
“——我信你!”宁逾明抓住他的手腕忽然高声喊,察觉失态后,又小小不自在地收声补了一句:“我真的信。”
太阿剑君不懂他激烈的反应从何而来,手腕被紧紧捏住不放,如冰如玉的皮肤感受到来自另一人的灼热温度。他看着两人皮肤相接的地方,有些局促地举起另一只手在唇边咳了咳。
宁逾明当然不知道瞬息之间太阿剑君脑中已转过千山万水的激烈斗争。一豆昏黄灯光下,宁神清心的香气从师尊衣衫上散发出来,他冰一样脸庞好似也被融化些许,甚至映上烛火的微红。
他人心中如立于九天之上一般孤高的剑君向他垂首,眼神中复杂的感情混杂在一起,组合成十分温柔的黑色。
第153章 我真的不想囚禁我师尊(10)()
受到师尊大人猛烈关怀后;宁逾明反省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修炼狂;以至于师兄师侄师尊都来对他旁敲侧击。
某位知名不具的女弟子甚至偷偷问他是不是正在密谋求爱不成用武力把高冷剑君囚于掌心,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
这么多年下来即使相熟的同门明了他对这个流言向来牙疼的态度,这事也已经变成一个给大家带来欢声笑语的老梗;宁逾明学会了含泪无视彩衣娱亲。
宗门定期会派些小任务下来;宁逾明一贯一次领一大堆;做完了安心修行好几年。但既然亲友们都表达了关心,他便定期领需要出门的任务来做;也顺便去天南地北散心观景。
其中一个任务是去沧海门驻人间界办事处巡视,当今仙门久不在凡间界划地盘而治,但也会下放弟子在人间各国驻守和历练,防范魔门与妖邪秽乱人间。
沧海门在每个国家都有好几个道观作为驻地;因为仙门统一规定除了斩妖除魔外在凡间界不得轻易使用术法以免徒惹因果,道观发展如何全靠弟子经营。有擅长这方面因而混得特别好的;分观遍地开花,还成了一国国师,十分风光不说,一轮换回去就被大喜过望的万象峰要了过去。
据八卦峰采访;被全门派连年赤字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万象峰的大师兄老泪纵横地拉着人家说:你就是沧海门下一任的支柱!
这些人间办事处分布在大江南北,御剑虽快,但少不得一一寒暄;再各走一遍视察流程;他巡完也用了好几个月。
宗门给的时间很宽裕;宁逾明打算暂不回去四处晃晃。
来这个世界也快百年了;除了没什么记忆的幼时,他从拜进山门起就是修炼、修炼和修炼,觉都很少睡。
江海很严肃地告诫过他:“基神,我觉得你不像你了。你忘了你当年怎么教我的吗?就算在任务世界也要潇洒地享受人生。不用着急,真的,大不了兄弟们一起开外挂平推过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宁逾明恍然一回头,过往百年岁月凝聚了多少焦虑和不自信,他一心想要修正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却又表现得如一个急吼吼恨不得一口把月亮吃了的新手。
顺其自然,推波助澜,到了该逆天改命时雷霆出手,这才是资深者习惯的做法。
他回到离了百年的万丈红尘。人类是多么坚强的物种,上一次的灾难中造成的可怕创伤早已因时间的久远愈合,成为真假不辨的神话。
甚至因为没有了仙门和魔门的管束限制,人间界格外生机勃勃地繁荣发展起来。
他在凡人国度的国都里过了中秋,节庆里的灯市多么热闹,人人面上漾着富足幸福的笑容,他坐在沿河的酒楼上浅酌,穿城而过的河上飘荡无数鼓瑟吹笙、灯火辉煌的华美画舫,倒衬得他一身素色道袍和街边随便买的兔子灯几分寒碜。
但还是很高兴,天上的烟火、地上的灯火、人们眼里心里亮堂着的心火,想要分享这一切的人,想要共饮几杯的人,想要调笑打闹的人,统统不在身边。
他微醺的醉意里漾出几分笑意。原来过往看似冷清无趣的百年,一点也不寂寞。
宁逾明窗下的河道驶过一叶寒酸的小扁舟,有个侠客打扮的背剑少年立在上头,气鼓鼓地阴着脸。
他忽然抬头,把宁逾明看了个正着,俊朗的脸庞上跳出惊喜。
宁逾明本该在他看过来之前就离开,但他这个位置观景效果太好,是他用积攒的灵石和凡间的弟子们换了银钱一掷千金砸下来的,醉意上脑,他不情愿离开。
侠客少年兴奋地猛吼了声:“胖子,别走!”
从船上轻飘飘地跳上几层楼高的酒楼窗台,叉着腰得意大笑:“哈哈哈哈,叫你跑,还不是被小爷我抓住了!”
宁逾明趁机往他嘴里掷了好几颗花生,噎得他呛出声,才慢悠悠道:“小鬼,你真的很没有礼貌。”
又把酒壶扔给他,少年毫不客气接来咕噜咕噜喝空,又坐到他身边嚷嚷道:“讲礼貌你又跑了。”
“所以你到底追着我干嘛?拜师吗?不收。”宁逾明枕着手臂打了个哈欠。
侠客少年蹭过来,眼睛里红光一闪,突然伸手如电地戳了戳他脸上的软肉。
因为平时被江海和纪晓晓戳习惯了没反应过来躲开的宁逾明一边“”一边“啪”得用筷子抽开少年蠢蠢欲动想来第二次的手。
少年龇牙咧嘴地摸摸手背,竟还在笑:“和我想象中一样,手感超~好~的耶!”
这脑子有坑的小朋友是他前几日遇上街市里有人当街打老婆碰到的。
他身穿道袍,路人纷纷投来目光,便领会自己有义务上前劝解一番,于是上前冲那男人随便劝道:“这位善众,请听我一言”
烂人当然没有听劝的气量,谁拦打谁,宁逾明还没想好要怎么教训这货,有个义愤填膺的侠客少年从房顶上跳下,当场把男人狠揍了一顿。
揍到一半,男人之前打着的老婆冲上来哭嚎尖叫又踢又打,求街坊报官把施暴的少年抓起来。
少年惊了,见着他眼里红光渐起,宁逾明连忙把他提溜出人群,扔在巷子里自己跑了。
再见到,是小巷中少年提着剑,浑身浴血,身边躺着先前打人的男人。
少年见到他,舔舔嘴唇,脸上沾血地笑眯眯道:“我记得你,是前天的胖道士。我想杀他,你拦了。今天他还是被我杀了,怎么办,你要杀我吗?”他眼底是血一样浓郁的红光,弯弯的唇边邪气四溢。
宁逾明问:“他惹你了?”
“啊,嗯。”侠客少年一愣,随即撅起嘴有些委屈地说:“他今天看到我,骂我管闲事,还想打我。嗨呀,气死了,杀了算了。”
“罪不至死。”宁逾明劝道。
“哎呀,你要报官吗?”少年瞪大眼睛。
“我怕官让你杀了。”
宁逾明无语。
“对呢你说前天那女子会不会感谢我,死人不会打她了。”
明显不会。经济关系停留在封建社会的凡人界,平权观念也不会先进。打老婆现象在凡人中很普遍,死人不会打她,但也许活着好歹是个依靠。
“一个弱女子,以后可能会过得更辛苦。”宁逾明委婉提醒。
少年乐了,哼着歌踢了踢男人的尸体,又恶狠狠道:“谁让她也打我,傻逼就该活得辛苦些。”
这三观很简单粗暴了。
宁逾明转身想走,少年却浑身炸了毛:“你不抓我,你真的不抓我?”
少年冲到他眼皮子底下来向他展示他眼睛里的红光:“我是魔门的诶!”
又指向地上的尸体:“我还动了凡人!”
宁逾明:“随便吧懒得给打女人的烂人申冤”
少年跳起来大叫:“天啊!你还算不算个正道修士了!你这个胖子太可怕了!哪个宗门的,我要投书举报你!”
谁说谁二比,宁逾明瞬光溜了,在空气中留下一句悠悠的话:“记得收尸。”
还没等到中秋灯会,宁逾明不想因为他逃走,只好从此在这座城里被一只身带魔气的变态杀人狂少年缠上。
少年被暗含灵力的一击打痛也毫不在意,继续笑嘻嘻地凑近:“拜师?我不拜,你们仙门又不收我这种坏人,不过你收吗?你有徒弟吗?有可不行,我只拜对我一心一意的。”
“我有大概八百个徒子徒孙吧。”宁逾明诚恳道。
“哈哈哈哈哈哈胖子你真的太好玩了!”少年大概还有多动症,围着他跳来跳去,脑后又高又利落的马尾也随之一甩一甩。
“我问你,那个女的你还是管了对不对?她不知从哪里得了钱,结果又很快找了个看上去会打她的男人!”少年气愤地摇摇拳头。
“一点点钱而已,只够她不去寻死。”宁逾明淡定喝酒。
“好奇怪,你们仙门不都不沾人间因果吗?你不怕毁道行啊?”
少年蹲在他腿边,扶着桌子,仰头好奇地眨眼睛,像一只大哈士奇。
“性格决定命运,命很难改的。啊,张嘴。”宁逾明单手撑脸,高悬酒杯,倾落透明酒液至少年嘴中,像在浇花。
少年咂巴咂巴嘴,不屑道:“嘁,这家店酒惯来不行,白花钱。”说完眼前一糊,天旋地转。
宁逾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师兄两百年的酒,够不够劲小朋友,不要替别人操心怎么活,再多吃两年酒吧。”
他其实也醉了,倚到窗边去吹风,正巧河上又驶过一艘极其大极其华美的画舫,让他想起江海耗尽存款巨资买了艘“里元婴老祖人人都有的豪华仙舟”。
人禁不住想的,对面画舫奔出来一个到船舷边吐得七荤八素的可怜人,也许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