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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收起枪，拍拍我肩膀，眼神儿里带着一丝赞许。
“你揍的？”
李明下巴点点老猎户。
我傻愣愣的点着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我这人真的不太会撒谎。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李明给我拽了一句词儿，眼里满是赞许。
二十六的大龄男屌丝被人称为少年，我心里挺受用的。
老猎户让王响亮废了腿脚，压根儿走不动路，王响亮装热心群众，跑上去把老头儿背在了身上。
“配合一下，回去录个口供。”
李明对我说。
当然配合，这套流程我在一个月前都走过一遍了，心里有数。
白小纤站在我身边，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脸色比起刚才又白了几分，额头上两粒汗珠滚了下来。
我刻意搂着白小纤，一副恩爱的小情侣模样，把外衣的拉锁拉了上去，伤口被死死的捂在了里头。
“没事儿吧？”
我小声问她，我怕她失血过多，猝死过去。
“少说废话。”
白小纤瞪我一眼，冷冰冰的声音飘进我耳朵里。
我们正准备往警车上走，突然菜农不乐意了。
“警官先生，我是目击者，我有发言权。”
菜农巴巴的跑到俩人跟前，举着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我知道你是目击者。”
张力可能平时脾气就挺暴躁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莽撞但又朴实的可爱的中年男人，有点烦。
“我举报，刚才我看见的和这位老人说的不一样！”
菜农举着手，一副真相大于一切的架势。
我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大哥，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他妈这是要往死里坑我们啊！
“怎么不一样？”
张力瞪眼看他。
“警官，我眼神儿可好了，俩眼都测过，五点零的视力，刚才我看的清楚，刀不是这老人的，是这女的拿的，这女的拿刀就砍这老头，血糊糊的，可吓人了！”
菜农伸手指着白小纤，一副咬死了的架势。
白小纤低着头，上嘴唇咬着下嘴唇，一声不吭，也不辩解，一副楚楚可怜的架势。
她演技真是影帝级的。
“是这样吗？”
李明狐疑的看了我们一眼，问。
一切都顺利的太过异常，老猎户的招供实在太过诡异，把一切罪责都拦在了自己身上，任谁转转脑子都觉得不对劲儿，更何况此时还站出了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证人。
“警官，我真是抢劫的，刀是我的，被他们抢过去了。”
老猎户趴在王响亮后背上，继续辩解。
“警官，我最懂法了，这叫正当防卫，不犯法吧。”
王响亮跟着起哄。
“有什么事儿回所里说吧，给你们录口供。”
矮个子张力看了一眼王响亮，脸色不太好看，显然，两位警察都对我们起了疑心。
菜农的证词让我们陷入到一个不太好的境界。
我们慢腾腾的往警车那边走去，老猎户趴在王响亮的背上，还在解释着。
“警官，我真是抢劫的”
老头声音有些嘶哑，脸上带着一丝疲倦。
两位警察沉默着，没再搭理他。
他们显然不信了。
“人老了，走不动了”
老猎户趴在王响亮背上，抬头看了看天空，满天星辰如雨花石似的铺在天上。
“就到这里吧，真走不动了”
老头扭头往北方看了一眼，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离家这么远，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呢”
老头趴在王响亮背上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很怪，没头没脑的。
李明和张力终于扭头看了一眼老头，然后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老头的嘴巴猛然一阵咀嚼，一口鲜血从老头嘴里喷出来，混着被割碎的舌头，溅了王响亮满满一身。
老头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仰头摔倒在地上，慢慢张开的嘴巴里，一枚薄薄的刀片显露出来
第二十一章 我在你身上看不到（）
我当然认识那枚刀片儿。
几分钟前就套在王响亮的食指上，然后被老头含在了嘴里。
现在，老头为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用刀片儿割烂了自己的舌头。
死了。
我想这个出身东北深山老林的优秀猎户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狠戾，血腥，残暴，而又痛苦。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近乎执着。
死士般的选择。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值得一个老人用生命去守护。
老头的尸体摔倒在地上，暗淡无神的双眼圆睁着，看着东北的方向，死不瞑目。
看着一个衰老生命的逝去，我突然有些莫名的伤感，每一个生命都是造物主创造的奇迹，可奇迹的消逝却是这样轻易。
李明蹲下身子，把手放在老头鼻息间，最后遗憾的摇摇头。
“死了。”
李明对着张力说。
张力眉头紧皱，似乎也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拿出对讲机。
“南郊盘山公路抢劫案，当事人死亡，请求支援，完毕。”
张力的声音有些急促，反复重复了两遍，然后，枪口再次指向了我们。
“别动。”
李明很严肃的蹦出两个字儿。
这俩警察上次给我的印象挺浑的，没想到遇事却如此果断。
老头李折花选择了一个无比恰当的时间死去，他先是留下了一个份无可指摘的口供，然后让自己变成了一具再也不能说话的尸体。
一切都变得死无对证。
我并不担心我们得处境，现在要做的，只是心平气和的等下去。
与白小纤在一起待的久了，见惯了打打杀杀，我对一切已经麻木起来。
淡淡的血腥味儿飘散在我鼻息间，却分不清是老头的血还是白小纤的血，我看着白小纤站在一边死撑着，脸色惨白的吓人。
真难为这姑娘了，对自己都能这么狠。
我们和两位警察尴尬的对峙着，白小纤的颜值似乎也已经不能阻挡两位警察对我们的怀疑。
菜农巴巴的掏出烟给两位警察上烟，俩人摇手拒绝，一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架势。
菜农与两位警察攀谈着，间或向我们瞅上两眼，眼神儿里带着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真不知道这热心老菜农和我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支援警车是在半小时后到的，案情重大，又是两辆警车从盘山路上出现，风一般刮来，停在了我们跟前儿。
警匪片儿似的，真酷。
我心里有点忐忑，这样大的阵仗还是生平仅见，我二十六年来一直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被如此对待真是第一次。
王响亮显然比我从容的多，点着一根烟，慢悠悠的抽着，烟从嘴里喷出来，顺着鼻子又吸了进去。
他还有心情玩花活儿。
我正不安的等待着，支援警力们下了车，然后，我楞了。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子扎在警察堆里格外显现，那人抬头，露出一个熟悉的面孔。
赵大熊！
他竟然来了！
一个小时前，我们还在把酒言欢，一个小时后，我们在一宗命案现场相遇了。
“哎，张一凡，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赵大熊看见我，也楞了，走过来问我，一嘴酒气。
“你怎么来了？”
我用疑问句回答他的疑问句，一脸苦笑。
“别提了，刚回家，一个电话把我从床上掀起来了，说这边儿有命案，你嫂子那个不愿意啊，没办法，吃这碗饭的，二十四小时都得待命。”
赵大熊摇摇头，一脸苦相，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话格外多。
赵大熊是刑警队的尖子，而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出宗命案已经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让他过来倒也正常。
我知道当警察是赵大熊学生时代的理想，能为曾经的理想奋斗，是每一个理想主义者最大的幸福。
在这一点儿，我羡慕他。
这里显然不是一个唠闲话的地方，我和赵大熊正在聊着，菜农幽灵似的飘了过来。
“警官先生，我举报，她杀人，他帮凶。”
菜农先用手指头点了点白小纤，又用手指头点了点我，一个不带漏下的。
“到底怎么回事儿？”
赵大熊皱眉问我。
“你去问他们吧。”
我一脸苦笑，指指不远处的李明和张力。
我心里有数，我和赵大熊关系再铁，可此时我们也是嫌疑人与执法者的对立关系，话说多说少都不好。
赵大熊狠狠瞪我一眼，一副你小子也不老实的意思，转身去找李明和张力。
我看着仨人围成一圈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李明和张力的手不时还朝着我指指点点一番，十分钟后，赵大熊走了回来，脸色再度铁青了几分。
他没给我说话，走到了老头尸体跟前，技术们正咔嚓咔嚓拍着现场，法医检查着尸体，赵大熊与法医交流几句走了回来，看着我一脸冷笑。
“张一凡，行啊，你就和王响亮一块鬼混吧，我早就给你说过，有他在，这种破事儿就少不了。”
赵大熊对王响亮的印象打高中就不好，也知道王响亮的过往，王响亮站在一边儿抽着烟不吱声。
“尸体我看了，用刀片儿割碎了舌头，血肉残渣堵塞气管窒息死的，真够狠的。”
赵大熊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他在刑警队摸打滚爬这几年，似乎也没见过这么绝的人物。
“你说有这股子狠劲儿，做什么事儿做不成，说他是个傻乎乎的抢劫犯，你觉得我信吗？”
赵大熊看着我有点激动。
“信不信，反正都是他说的。”
我打死不承认，事儿都到这种地步了，我没回头路了。
“张一凡，看在咱俩三年同学的份儿，你他妈别侮辱我智商行吗？！”
赵大熊对着我爆了粗口，看的出来，他是真急眼了。
“说不说？”
赵大熊逼我。
“不说。”
我摇头，真不能说。
“不说跟我回局里说！”
赵大熊一把抓住我胳膊，一个手从腰间拿出手铐，咔嚓一声脆响，给我上了铐子！
一点儿不给面子。
白小纤和王响亮眼巴巴看着我铐起来，愣是一句话没说，乖的跟小绵羊似的！
我心里一阵发狠。
这俩人也太不地道了！
“人交给我们了，回队里录口供。”
赵大熊押着我，走过李明和张力什么边儿打了个招呼，看的出来，仨人都是老相识。
我们一起走到警车旁边，王响亮和白小纤刚想上车，被赵大熊一把拦住了。
“你俩去后边那辆。”
赵大熊把他俩支到了另一辆车上。
俩人继续沉默是金，出奇的配合。
我实在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老实巴交的开车门想往后座上钻，又被赵大熊提溜了出来。
“张一凡，坐副驾去，我和你聊聊。”
赵大熊一指他身边儿的坐位，说。
他终究还是没有把我当一般的嫌疑人对待，三年高中同学，那份情谊终究还是留住了。
我心里暖烘烘的。
我点头上了车，车里只有我们两人，赵大熊心里带着气儿，猛然一踩油门，警车调头向着山路下扎去，几分钟后已经远远甩掉了身后的另一辆警车。
我小心翼翼的系上安全带，有点害怕。
“张一凡，这些年我一直拿你当哥们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大熊俩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黑色的前路，突然开口问我。
我摇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欲望，靠欲望驱动而活着，为了钱拼命，为了钱奋斗，为了钱杀人，为了钱疯狂。我看到了太多人被欲望驱使，最后走向灭亡。”
“太多太多。”
赵大熊摇头，一脸叹息。
“张一凡，我拿你当哥们儿，是因为你是一个另人安心的人。”
我不明白他想说什么，疑惑的看着他。
“张一凡，我在你身上看不到欲望。”
赵大熊扭头看我，一字一句的说道。
第二十二章 小屋里的对话（）
张一凡，我在你身上看不到欲望。
赵大熊对我说。
他的声音不大，可表情很严肃，严肃到让我有些尴尬，扭过头去看着窗外的夜景，无言以对。
欲望么，大概没有吧。
我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