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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堂不在还有江湖。社稷丘墟,若有一日非得宗室相残,兵戎相见,那他凤室此辈唯一的公主。愿她能有一个好的去处。
可是清荷,这个人啊,碍事,实在太碍事。
若将这人永远除去却又会触怒乔弥。得不偿失,如此一来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她暂时消失,他的好叔叔,果然不会放过这步棋,替他背了锅。
十里楼台一直查不到清荷所在,不过是一开始就查错了方向,那些遗落在现场的碧绿耳坠莲形发簪,只是言喻之特意寻来的一模一样的东西,只作为来让乔弥与公主心生罅隙之用。
若是乔弥连这些都看不透,当真以为是公主所为,那他又何必非要将公主交给他?
可万幸万幸,年轻的帝王闭了闭眼,“你没有让朕失望。”
乔弥漠然凛声:“我与她,本就已有婚约。”
宣昭帝嗤笑,看他一眼:“皇家婚约,对于乔二公子来说与一卷废纸又有何区别?江湖之大,何处不为家?”
乔弥沉默半晌,“所以,这便是海棠春的原因?”
第117章 公主是驸马的命()
肌肤之亲,有过了之后便是责任,乔二公子作风何其端正,坦坦荡荡磊落如松,岂会视姑娘家的清白如无物?若然他当真再逃,那必定天涯海角处处羁绊,良心受谴如油煎,辗转煎熬。
更何况那个姑娘。她是公主。
“除了责任二字,朕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够束缚你们江湖的肆意。”宣昭帝看向殿外被光撕裂的冗长夜幕,淡道:“你看,江山急雨摇摇倾覆,将这九重宫阙压倒不过是迟早的事,若有一日,帝都云涌大水淹没了朝堂,她再无至亲,朕做不到的,还望你能来做,护她半世周全,此生江湖安家。得一份肆意安闲。”
乔弥眼眸沉了沉,似有巨石压在心口,难以畅气,“为什么?”
宣昭帝本该有最周全的计划,他应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了清荷,可他突然如此急促的将公主推给他,不异于将他自己暴露,为何会如此草率?
“你们若在查朕。又如何不知……翁贵妃是桓王的人?朕的那些荒诞行径,你们定然了然于胸,该知若传出去,会是一番怎样的轰动后果,朕竭力对她好,可那件东西……还是不见了。”
他神情有些麻木,麻木到一丝迷茫的苍凉。
乔弥眼皮子细微的抽了抽:“你以为,僧衣是被翁贵妃交给了桓王?”
“……慧灵高僧啊,他说只要广积善德,便能再保父皇三年寿命,可结果呢?”宣昭帝兀自讥笑:“三年?三十天都没有……寺庙僧人,骗得就是信徒香油,潜心礼佛清心寡欲,不过是好吃懒做的借口,若靠僧人便能治这江山达人宏愿,那朕此时。又何需站在这金銮殿上?”
人言可畏,百姓愚昧,群众效应可杀人于无形。
一件东西,当所有人说它好的时候。那它就是好,即使再烂也是好,可若有人站出来说它不好了,那便是千夫所指离经叛道!
宣昭帝显然便站在这千夫所指的位置上,偏偏他是帝王,一介平民可以为千夫所指,可他不行,他若踏错,那便是动摇国本。
乔弥静默一瞬,须臾低道:“僧衣在我这里。”
宣昭帝一震,瞳孔光敛,骤然看向乔弥。
乔弥默道:“祈福那三日,公主在迦叶寺。”
宣昭帝脸色煞白,顷刻间明白过来,霎时颓然,俄顷低笑出声。凄惘而无奈:“难怪,难怪……”
公主那日若在迦叶寺,那定已将一切揽入了眼底,若知他亵渎佛堂,又岂会视而不顾?
可他此生爱了一个女人,一个最不该爱的女人,这一把双刃刀,痛的他鲜血淋漓却含着泪笑道一声甘之如饴。他此生对不起黎民对不起凤室对不起他自己,可他唯唯独独对得起这个女人,即便他知这个女人对他而言,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僧衣遗失。他第一反应是这个女人最终选择了桓王,要彻底将他掰倒,掀庙堂一场风云,若到那时兵刃相见。他唯一想护周全的也就只有一个人,所以他迫不及待,将公主推进乔弥怀里,可原来……事情跌宕起伏的出人意料。
翁贵妃曾落魄到了沦为假僧人化缘度日的地步。这是她的一个痛处,所以凤朝内宫中从来不设僧佛供台,而她要伺候宣昭帝,若要解宣昭帝的馋。那她寝宫中必然便得备有一件僧衣。
公主取衣,应该是为警告,可他过于忧思成灾,竟直接将此事想到了翁贵妃与桓王身上,甚至都不曾细查,便自暴自弃之下,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宣昭帝叹一口气抬掌揉了揉眉心,唱到了中途的戏。此时要弃根本不可能,他喟笑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其实不管有没有海棠春,公主我都会娶。”乔弥看看他,低声淡道:“我除了她,此生再无二人可结发,所以师姐在你手中,根本已无用处。”
宣昭帝冷笑:“那你何必如此急切的要朕放她?不如待礼成之后,再放也不迟?”
乔弥声无起伏:“皇上何必要收买药丞,以假意对公主下药一事来打压翁家?”
宣昭帝抬眼朝他看去,眸色微愠。
乔弥与宣昭帝所为其实本质上相同,清荷已为他受太多牵连。所以乔弥不可能在明知她目前身在何处之下还故意拖延到成亲之后再放她出来,他想让清荷为他受的苦少一点,再少一点……
今后她放手才能洒脱,两相不见。好歹能各自安好。
正如宣昭帝所做的一切,药丞、清荷、公主、包括翁氏之前的孩子,也不过是他想弥补这凤室这黎民,他想让这祖先辛苦打下的基业在他手中亡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今后若听世人唾骂,他好歹能安慰自己,他也曾搏过。
“到底是师姐重要,还是阿瑶重要?”
乔弥道:“明知故问。”
宣昭帝沉声:“有些话,总要听人亲口说了,心中才有个分寸。”
乔弥静了静,“师姐是昔日的情分,不管你想不想她存在。她都在那里,毕竟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更改磨灭,可阿瑶如今对我而言,根本不是‘重要’二字便可囊括。”雨夜泠泠。他嗓音清雅而动听,稍稍顿了一顿,随雷声响起:“她是我的命。”
殿外闪电划过有光,雷动震起宣昭帝眸底波涌。他看见乔弥青衫磊落,立于殿中与他平行而对,那洒脱淡雅的风骨之下,似揽得了高山危崖,也迎得了深渊巨浪。
这是一个江湖人的气度,刀光剑影之中看尽生死,他比常人多了抹难得的恬静淡雅。
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他分得清什么是挚爱什么是情谊,远不会将自己埋在其中纠缠不清。
这样的人,这样坦荡的人,宣昭帝抹了抹脸,这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明日。”他道:“阖闾门外接她。”
乔弥道:“我会通知刘掌柜。”他拱了拱手,便要离开。
宣昭帝忽然在背后道:“先皇后的名头,你听说过么?”
第118章 师姐了解驸马爷()
南莫凤室的端惠皇后,大抵是比先帝爷名气还大的一位皇后,独宠后宫三十余年,却以贤德著称。
乔弥自然听过,他回身面向宣昭帝,准备试试看还能不能听出一朵花来,宣昭帝朝他走近。
“父皇此生只得一位皇后,后宫再无嫔妃。母后贤良,爱与民间百姓打成一片,每每民有疾苦,大多时候都是母后禀明圣听,阿瑶,她便是被母后一手带大的。”
他拍了拍乔弥的肩,昏色暗光下有一抹意味深长的味道,然后与他擦身而过,先他一步走出殿外。
风雨飘摇,殿前宫灯细闪,飓风卷过险些掀翻了卜公公手中的灯杆,他慌忙捋捋袍子去扶稳灯架。候得宣昭帝出来,便在前提灯映路。
乔弥一人立在黑暗之中静处半晌,闭眼是公主的脸,殿外无声有一抹电光闪过。他掀眸,光将他眸底映透。
雨势又增急猛,淅沥之声化作了冰珠砸落,稀里哗啦转成了噼里啪啦。
乔弥从金殿回昭阳宫时,主殿前还燃着九盏宫灯,他身上被风雨浸染,挟了丝微的冷气,站在廊下抖了抖衣袖袍子,大抵退了些寒,才走进殿去。
“公主在戌时左右醒过一次,用了膳,跟奴婢说了些话后便又睡下了。”荷菱见他回来,起身迎了几步。
乔弥停在外殿静静站了一会儿,雨声疾响在耳畔,寝殿里头的呼吸声,却并不太稳。
他转入里间,那呼吸声忽然变得清浅绵长,貌似睡得沉,他坐去寝榻边上看她,看着看着。伸手去磨了磨她额角,低头下去轻轻吻了吻,公主果然睁开了眼,寝殿灯暖。映得她紫色的瞳都流转成了漆黑之色,玉色般的光,直直撞进乔弥眸底。
“耍流氓吗?”她开口便道。
“嗯。”驸马爷脸不红心不跳,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脸上轻抚,缱绻缱绻的,又轻又柔。
公主看了看他,伸手去解他衣带,乔弥笑了笑,也不拦,“干什么?”
“雨太吵了,睡不着。”
今夜的雨的确有些扰人,时而还伴着雷声滚滚,公主睡觉较轻,要睡着确实不太容易。
衣带解了一半,乔弥才将她手按住:“身上不疼了么?”
公主随口打着官腔:“阁下医术如此绝顶,岂能治不好本宫小小顽疾?”
乔弥从善如流:“嗯。尤其我还是一处一处挨着治的。”
总归驸马爷说的只是擦药,但是公主就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脸上猛地一燥,噌地收回手来。身子一扭就要面向里侧,乔弥手一转,将她给捞了回来,公主又转,乔弥又捞,公主气的牙都要龇起来了,扭头瞪他:“大晚上的你要干嘛?”
乔弥想了想,由衷地道:“虽然是大晚上,可……还是别了罢。”
公主懵了懵,反应了两下才明白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胸间梗了梗,一脸痛苦的跟被人在心窝处捅了一刀似的表情。
驸马爷的神情看起来很认真。公主忍了忍终于受不了了,猛地抓起枕头朝他砸了过去,乔弥将枕头抱了个满怀,没绷得住笑出声。
公主磨了磨牙,锋利的玉石白光,乔弥将枕放下,指腹往她唇角滑,被她一侧头狠狠咬入口中。
十指连心。她唇舌温软而酥热,尽管她还狠心的碾磨了几下,那酥痒还是一路麻进了心底。
公主咬人向来是没个轻重的,作为常常被她咬的驸马爷,实在没人比他更清楚,她的牙齐整又漂亮,只是咬人的时候有些疼,乔弥眼眸暗了暗。拿手过去两指放她下颌轻轻一扣,公主颌骨一软,乔弥抽指低头下去,含着她的唇。轻轻以齿碾了一下,便压进去,辗转加深。
她的呜咽声有些碎,被他压着溢出丝缕,撩的人呼吸渐重,乔弥赶紧别开脸去,擦过她唇角气息有些不稳,扯过丝被往她身上提了提。“今夜有些冷了,早些睡。”
他顺着在她唇角边上印下一吻,便要起身离开,公主一把扯住他袖子。他又坐了回去,别头看她。
“侠士,这么大的雨,怎么睡啊?”她神情有些哀怨,嗓音竟也是有些哑的。
乔弥便稍稍换了个姿势,屈膝靠在床栏边上,打算如此陪她一夜。
公主又扯了扯他,随后身子往床榻里侧挪了挪,给他空了大半位置出来。
乔弥默默别开眼静了半晌,往殿外看了看,又是一道闪电映亮殿门,带着撕裂般的气势,无声便让人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低头看她,眸子又黑又沉,嗓音喑哑:“你想怎么办?”
公主冷静的看了看他。那意思很明显,充分一句反问:非要让我说吗?
乔弥喉头滚了滚,一翻身,掀了丝被。
隔日雨势绵绵而仍未休。阖闾门前便是青石铺就的长长街道,宫门之外,摊肆繁华。
刘温伯难得备了一辆马车,候至午时,阴雨中三名侍卫送一名青衣女子出了宫门,刘掌柜看了一眼,确实是那个姑娘。
即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巴变得尖削,可仍是那个姑娘。
面色苍白,清婉无力的似雨打芙蓉,她远远的看见刘掌柜时,还冲他笑了笑,久违的温柔,笑得人心里泛酸。
待人走进前来,刘掌柜替她揭开车帘,叹了一声:“清荷姑娘,上车罢。”
她笑着没动,“再等等。”
这一等又等了一个时辰,地上未干的雨又渐渐积了起来,湿了她的衣发。
老人家在一旁陪着她等,她一直看着宫门,挺如坚松的侍卫都险些被她看的脸红,刘掌柜终于开口:“别等了,乔二公子没来!”
薄雨细如丝,她在雨中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