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而一直在后面追赶她们的士卒也追到了近处,那头领显然瞧见了她,可却先要向南阳王回禀。绮罗偷眼瞧着,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望向自己,分明就是在说自己也是逆党。她顿时慌得鼻尖上沁出汗来,再也无暇多想,一拉六丫便纵身跳入河中。
只听“砰”的一声,刘胤还未听清事情始末,便只见那个身形瘦弱的少女竟然拉着一个比她还小的孩子跳到了河里。他忙道:“快,下河去救人。”
那头领追了绮罗一路,心里正恨得紧,忙道:“王爷,她们可都是在城内散布谣言的逆党。”
“胡闹!两个孩子怎么会是逆党?”刘胤策马到了河边,吩咐身边道,“快准备绳索竹竿,将她们救起来。”众士卒慌忙分散了开,各自去找竹竿。
且说绮罗一跃跳入河中,顿觉得头上一痛,心知自己八成是跳得歪了,撞在冰上了。但很快便是刺骨的寒意袭来,河里的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冷得多,铺天盖地的水将她浸没,她身子一沉,眼睛顿时睁不开了,再一拉身旁,还好,六丫还在身边扑腾着水花。再听得河岸边人声喧杂,她再也不敢迟疑,猛地拉着六丫一头钻到冰下,竟是直直地向那河下的水渠游去。
刘胤见那水面上浮起了几个水泡,忽然两个孩子都没了影。他见状一惊,声音顿时冷了下来:“这河下有暗渠能出去?”
韩钧这些天一直负责城内卫戍,心知此事自己责任重大,忙低声道:“末将不知有此事,这就带人去查。”
刘胤的目光便如寒冰一般,扫了扫微微泛光的河面,冷声道:“我先带人出城去寻找父皇。你留在这里,让人将这河道围起来,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绮罗游了几步,眼见靠近了城墙壁,便试图去摸水下的暗渠。可顿时只觉水流忽然湍急起来,不知哪里涌来一股热流,竟将她推着向前,她忙紧紧抓住六丫,闭上双眼,任凭着那股水流向前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绮罗只觉胸肺里的气越来越少,憋得忍不住喘了口气,顿时冰冷的水呛入喉中,让她顿时清醒许多。再看身边还有个人亦是在挣扎,她微微放下心来。这里出了城就是黄河了,绮罗从小在水边长大,心里倒也不慌,她努力在水下调整着呼吸,便睁开了眼想浮上水面去。可这一上浮不打紧,眼见得越向上游,光线越是刺眼,头顶上竟是一片泛光的银白。
她心下顿时慌了,伸手去推,头顶上那反光处硬邦邦的,哪里推得动,竟是结了数尺厚的冰!此时她身边有银色的小鱼游来游去,带着河下水草微微摇曳,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素日里见惯了的,可如今隔着厚冰,那绿便分外翠绿,银白却带了些许泠泠的锋利,日光折到冰下,如碎玉溅开,折出万点光华,竟显出一种妖冶而又神秘的色彩,那一瞬,她竟不知此情此景,是梦是幻?而唯有一种窒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在绝望时霍然想起,那大抵是死亡的气息。
气息越来越薄,只觉得胸口已经憋闷得生疼,她渐渐要闭上眼睛,忽觉掌心刺痛,她猛地醒神,只见六丫牢牢地抓着她的手,嘴唇泡得发白,可目中全是哀求之意。她忽地清醒了,绝不能死在这里。脑中刹那间竟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容,那是母亲的笑容,微笑中带着淡淡的哀伤。
绮罗心下彻底清明,猛然忆起一事,便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小的尖利匕首,猛地向那冰上戳去。六丫虽然年幼,也知要求生,见她这般模样,忙也学着用拳头去砸那冰面,可那冰结得何等厚,六丫砸了几下,小拳头便出血了。绮罗赶忙把她扯开,水下本就难以呼吸,眼见得六丫渐渐憋不住气了,嘴唇冻得直哆嗦,绮罗心下发慌,左手紧紧扯住她,右手仍不停地用匕首去戳着冰层。
忽然间,似有细碎的敲击声从冰上传来。绮罗微微一怔,少顷,那敲击声越发大了,竟是铮铮然如铁蹄踏冰一般呼啸而来,她虽然毅力坚强,可毕竟也只有十四岁,力气很小,凿了半天也并不见冰层松动。此时听得蹄声近了,她心中忽地一紧,竟不知是福是祸,一时又怔住,只觉是幻听一般。正此时,左手一紧,六丫却是呼不上气,拉着她往水下坠去,她只觉神志发昏,眼前渐渐模糊,除了刺眼的亮光,什么都看不清了,唯有右手牢牢抓住的匕首,似还带着些母亲温暖的温度。
在她渐要放弃之时,忽听一声清脆的声响,冰面忽然裂开,接着一个黑色而锋利的物体狠狠划开了冰面,似有什么坠了下来,冰面霎时间开了好大一个口子,与此同时新鲜的空气散了进来,绮罗憋着最后一口气猛然蹿上,伸手抱住那个黑色的东西,这便是快要溺死的人牢牢地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怎么都不会放手了。
3。踏马阵
大河以西,数万铁骑严阵以待,骁骑营精锐尽结于此,皆是亮银色的轻甲细铠裹身,连马背上也覆着胄甲,又用皮襻缀联,在一片雪光中透出凛然的寒气,远远望去,似是一堵银色的高墙。正中马背上的人扶弓而立,盔甲雪亮。他身材不高,面容黢黑,额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若不是着了戎装,远看去就如草原上再寻常不过的羯族牧马汉子,可若要真对上他那双似千丈寒潭般的眸子,才会叫人心神一颤,这人的眸子乌沉沉深不见底,哪里能揣摩出他心里想些什么!
北风骤紧,身后“石”字大旗猎猎迎风,如云霞卷天,他微微偏着头,却将左手高举,手背上青筋骤起,肃然道:“两年前在此决战,不分胜负,是我银胄铁骑的耻辱!今日若不活捉刘曜,我无颜去见叔王!誓不还师!”
身后千军万马纵声齐呼,声势排山倒海:“不捉刘曜,誓不还师!不捉刘曜,誓不还师!”
绮罗一出冰面,顿时觉得胸怀一畅,便透过气来。她睁开眼睛,见六丫亦是伏在冰面上,哇哇地吐水。
忽然身旁响起一声长嘶,她循声望去,只见一匹马卧在冰上,一匹马却四蹄都陷在冰中,皆哀嘶不已。它身旁还有一位长者坐在冰面上,皱着眉头,却是俯身看着两匹骏马出神。那长者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些的男子,低声对长者说道:“陛下,此地不能久留。”
“小姑娘,这里离孟津还有多远?”那人头也未抬,淡淡地说道。虽然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拓落高亮的气势。
“我和六丫是被水流冲过来的,也不知道被水冲了多远。”绮罗轻声说道,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靴上,心下一惊,那靴口的金线勾出的龙纹这样眼熟。她心下存了三分怯意,不由得偷偷打量,只见这位长者约莫年过半百,身形高大,面容清癯,三尺长须如墨,双目湛然若神,而双眉却隐隐有数根白毫,尤其醒目。而他身后之人面白无须,相貌俊朗,却是一脸的焦急之色。
长者听了倒没说什么,却只看着陷在冰中的爱驹不说话。那年轻的侍从神色更郁,绮罗凑近几步看了清楚,只见卧在冰面上的那匹枣红马前腿弯折,而后面那匹黑色的骏马更是四蹄都在冰下,腹部被坚冰划开,状似凄惨。她一看便有些心慌,这两匹马的陷落处正是自己适才用匕首凿过冰的地方,想来这冰面本十分结实,自己在下面凿得略松动了些,周边冰面已有了浅浅的裂痕,哪里还能经得起快马疾驰而过。这匹枣红马想来是匹宝驹,冰裂之时立刻跃起,然而冰面湿滑,仍然摔倒。而后面那匹黑马就更惨了,马蹄一陷入这冰中,就被自己在水下牢牢抱住,眼见马腿已经弯折不能动弹了。她心下愧疚,结结巴巴道:“对……对不住……是我们的错……”
“对不住又有何用,你们竟敢陷陛下至此境地!”那侍从怒声呵斥道,六丫被他吓住,顿时哭出声来。绮罗忙搂过六丫,柔声安慰。那侍从眼见,一眼便看到她手中的匕首,一怔之下怒道,“大胆!竟然是你用匕首凿开冰面,陷害陛下!”
他此刻神情简直只能用狰狞形容,绮罗吓得不轻,后退几步,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你们要从上面过……”
那侍从身手矫捷,哪容她躲开,一伸手如拎小鸡一般把她抓到面前,夺过她的匕首,斥责道:“还敢抵赖,匕首都在这里!”他此时简直对绮罗痛恨万分,恨不能把她碎尸万段,目中便露出了杀意。
“罢了,住手,”那长者忽而开口,声音极低道,“不过两个孩子罢了,不是有意为之。”
“怎不是有意!”那侍从恨道。
绮罗心知自己与六丫的性命都在这两人手上,一咬牙便大声道:“我们在冰下连性命都要丢了,哪里会知道冰上会有人过。你们都是身份尊贵之人,何必如此恃强凌弱!”侍从见她还要还嘴,更是恶狠狠地瞪着她。
“此处河面何等宽阔,怎会知道我们要从这里过?”那长者神情倒是淡然,只见那侍从神情仍是愤恨,便道,“她们年纪还小,又有何错,不过求生而已。阿茂,不要为难她们。”他眼见得两匹马都动弹不了,便抱膝坐在冰上,闭目道,“且等待吧,胤儿会出来找我们的。”
那侍从不敢违抗长者之言,将绮罗重重扔在冰上,再不看她们一眼。绮罗右肩撞到冰上,疼得小脸发白,却不敢哭喊,她看了看那侍从手里的匕首,又抬头盯着那侍从。那侍从被她的目光迫得无奈,只得冷哼了一声,将匕首抛在冰面上。
绮罗捡起匕首,小心地藏在怀中,又低头去看六丫,见六丫将腹中的水都吐尽了,嘴唇冻得发紫,双眼中露出恐惧的意味。
绮罗看到那件黑色的大氅还在,心中顿时一喜。那大氅不知是什么所制,倒是奇特得紧,从水中捞出来只抖了抖,上面的水珠便滚滚洒落,竟然瞬间便干了。她将大氅裹在六丫身上,六丫感觉暖和,面上稍有了点颜色,再看绮罗却是衣衫尽湿透了,连发梢也冻得结了冰,便拉了拉她,小声道:“绮罗姐姐,你也来。”绮罗心下一暖,嘴上却道:“姐姐不冷。”
那长者睁开双眼,向她们看了一眼,目光忽然落在六丫身上的大氅上,倒是有几分惊异。又看了看绮罗,问道:“你们是从孟津城里出来的?”
“是。”绮罗心知此人贵极,不敢抬头望他。她有些局促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想对这些贵人来说,两年前的事早如浮云一样抛之脑后了,谁还会记得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孤女。
忽听远远的呐喊声促响,那长者双眉微挑,露出几分忧虑之色。那侍从更是跪下道:“陛下,不能在这里等下去了,石贼的银胄铁骑就在附近,先找地方躲避起来再等候南阳王也不迟。”
长者放目望去,四目所及都是荒凉,哪有地方可以容身?他忽地转头问绮罗道:“孩子,你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避?”
绮罗还未说话,便听六丫忽然大声说道:“往前面再有几里路,河边有个小村子。”
长者看向绮罗,只见绮罗亦是点了点头,面上便露出淡淡的赞许之意。
绮罗觉得这位长者看上去温和极了,天性就觉得十分亲近。她拉起六丫,义不容辞地走在前面带路。走了好几步远,却见没有人跟上来。她回过头去,只见那长者被侍从扶起身来,可显然每走一步都举步维艰。绮罗大吃一惊,慌忙跑到近处去看,只觉那长者的衣襟上都是斑斑血迹,背上竟是有伤,血迹顺着衣襟滴到地上,看上去伤得更是不轻。可他却毅然向前走着,面上看不到半点痛苦之色。再看侍从双目通红,显然心中不忍之至。绮罗低声道:“这位伯伯恐怕走不了那么远。”她一瞥便见侍从皱起眉头,显然责怪她多话,忙道,“我知道从这里往岸边走几步,便有一个小土丘。”
侍从闻言立刻向长者望去,目中露出了哀求之意,见长者点头不语,忙对绮罗道:“那你快带路。”
绮罗带着他们走到了两年前和小宣挖野菜的土丘后,指了指道:“便是这里了。”侍从左右打量一番,这里离河虽然近,但到是一处避风所在,就是站在河上也轻易望不到这土丘后有人。侍从小心翼翼地脱下外袍,垫在地上,再扶着长者坐下,然后便侍立在一侧,一举一动无不小心之至。绮罗从未见过这样讲究做派,但她天生敏感懂事,从不多口多舌惹人烦,于是也不吭声。
那长者略坐了一会儿,面色便缓了几分,睁眼道:“阿茂,你也坐下吧。”
那个名叫阿茂的侍从却觑了觑长者的神情,小声道:“陛下,可要吃点什么?”长者摇了摇头,他其实从清晨至此时尚未用过膳食,可在荒郊野外又哪里能找到什么吃的?侍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眼睛一亮,便跑了开去。不多时,竟是提着一大块生肉过来。
绮罗瞧见那肉还在滴血,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侍从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