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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香-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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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面斥责冉玉琪道,“如此不成体统,还不回去思过。”发作完玉琪,这才带着程蓉去了皇帝的寝宫。
  然而等她见到了皇帝,也无法喜怒不形于色。病榻上的石宣脸颊深深陷了下去,面色焦黄,紧闭双眼,瞧上去竟似是病入膏肓之相。程太后大惊:“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皇帝?”石宣身旁近身伺候的黄门李桓跪泣道:“自那日陛下见过了灵婆,回宫就病了。这几日饮食不进,昏迷中只是念着……念着……”程太后又惊又怒:“念着什么?”
  李桓哆哆嗦嗦地道:“念着‘起咯’‘起咯’,奴才听得也不甚清爽。”
  “起咯?”程太后沉吟片刻,已是变了脸色,她转过脸去,见太医满头大汗的为石宣施针,一颗心亦好似被尖针所刺。石宣虽在昏迷中,也知疼痛,痛哼了一声,眉头紧缩起来。
  程太后忙问道:“施针可有用?”太医擦了擦额上汗珠,颤声道:“陛下这等奇症,恐怕是积郁于心,小臣医道浅薄……”
  正说话间,石宣悠悠醒来,见到程太后在侧,便轻唤道:“母后……”程太后忙握住他的手,只觉他手心潮热,一时心下大痛,眼泪险些涌了出来:“我的儿,你何以这样想不开……你要心疼死为娘吗?”程蓉本侍立在程太后身边,此时见侍从送药过来,忙接过相去服侍石宣喝下。
  谁知石宣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他面色潮红,一见程蓉便伸臂去推她,程蓉没有防备跌倒在地,药也打翻了。石宣声音嘶哑,哪里说得出完整的话来,反倒是咳嗽的惊天动地。程太后忙摆摆手让程蓉退到一边,她心如刀绞,搂住了石宣哭道:“我的儿,别说了,块躺下。你要什么,为娘都答应你,只要你能好好的。你想娶谁,不想娶谁,为娘也都依你。”
  太医亦是赶过去给石宣施针,忙碌了好一阵子,石宣终于停止了咳嗽,却是眼一闭,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程太后凝视着熟睡中的儿子,心中难过极了。她一侧头,却见程蓉神情黯然的侍立在旁,目中都是哀伤的神色。程太后看看儿子,又看看侄女,心中越发不是滋味,明明是年纪相仿,才貌相当,为何儿子就一点也看不上蓉儿?但儿子已经病成这个样子,程太后那点争强好胜的心此时都熄了,她无力地挥挥手,轻声吩咐道:“你回去吧。”程蓉终于忍不住委屈,呜咽着捂着口跑了出去。
  石虎匆匆入宫,见状忙道:“太后娘娘稍安,昨晚陛下去见了洛阳的一位灵婆。想来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臣已让人把这灵婆抓了起来。”程太后大怒:“是谁带皇帝去见这老妖婆?”石虎微默一瞬,低声道:“是武威侯田戡,他正在外面跪着请罪。”
  程太后怒不可遏:“让他跪在外面,没有哀家的旨意,谁都不许让他起来。”石虎脑海中念想一转,程太后这个时候还不忘用田戡来拿捏他。想清楚这一层,他越发齿冷,应了一声,自是去传旨了。见石虎的背影离开,程太后忽然偏头对一旁的李桓道:“去传哀家的旨意,秘密让人宣灵婆来见。”
  李桓一怔,抬头望向程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哀家老了,不能再折损了他父亲这点唯一的血脉了。”程太后叹了口气。
  无人知道程太后所秘密召见的灵婆说了些什么,一直到日头偏西,程太后才让人把灵婆带走,她面色疲惫至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数十岁。李桓试探地问道:“太后娘娘,此事如何处理?”
  “心病还须心药医。”程太后露出一抹苦笑,看向了熟睡不醒的皇帝,“你在宣儿身边也不短了,你觉得以为如何?”
  这一句话竟让李桓浑身一颤,他抬头望了程太后一眼,字斟句酌道:“陛下的心病,老奴知道,娘娘您也是知道的。”
  却见程太后的目光只在他身上打了个转,便移了开去,轻声道:“去叫魏王进来。”
  石虎跪在玉阶下,静静地等着程太后开口。程太后索性单刀直入,问道:“那个绮罗,是不是在你手里?”
  石虎默然不语,这便算是默认了。
  “哀家愿意退让一步,让冉程二女皆为妃吧:,”程太后顿了顿,见他没有反应,又极不情愿的加了一句,“再以冉氏为贵。”
  “匈奴之女,怎能为后?”石虎慢悠悠地开口,不带半点神情。
  “可皇帝的病只有她能治!”程太后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别忘了,他好歹还唤你一声叔父!”石虎仍是不语,程太后又急又怒,忽地想到一事,又缓了口气,无奈道,“武威侯行为狂悖,不得章法,交由魏王处置便是。”
  石虎霍然抬起头来:“太后娘娘此言当真?”
  程太后一咬牙,想想到底还是儿子更重要,便舍了对田戡的最后一点同情,毅然点头道:“要杀要剐,都由魏王处置,哀家绝无戏言。”
  石虎沉默片刻,回头对侍卫道:“把她带上来。”
  镣铐声轻响,脚步悉索。
  几个黄门内侍押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布衣女子走进殿中,她垂着头,长长的乌丝披散在肩上,瞧不清神情,双手被沉重的镣铐锁住,在地上滑过时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别三年,又见面了。程太后盯着眼前的布衣女子,只觉得头都要疼得的裂开,她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淡淡地道:“先把那劳什子解了。”几个内侍看了一眼石虎的脸色,见他点头,这才去了镣铐。程太后打量了她几眼,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便说道:“该说的话,想必魏王也叮嘱过你,哀家便不多说了。只有一条,皇帝说什么,你都应了就是。你是聪明的人,自然知道如何能少吃苦头。”
  帷幕内灯影轻轻晃动了一瞬,程太后适时的噤了声。不多时,几个宫人轻步而出,小声在她身旁耳语了几句。程太后点点头,声音里透出重重的疲惫:“带她进去吧。”
  绮罗双手微抖,任由宫人们推着她慢慢走进房中。
  程太后沉默度看着眼前快要燃尽的那炷香,寥寥的香雾在空气中划过一道白痕。她听得里间传出来轻轻的惊喜声,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
  半个月后,壬辰日,正是诸事皆宜的吉日。子初三刻,皇后的升凤辇从邸第正殿檐下启行,沿御道缓缓而行,洛阳百姓无不倾户而出,皆跪在御道两旁,人人屏气凝神,连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只听得锣鼓声震耳欲聋,半座都城都沉浸在一派洋洋喜气之中。
  皇后的升凤辇至寅正三刻方入隆德门,司礼的长史规制熟稔,一丝一毫都不会错。等到凤辇在正殿檐下停稳,只听那长史喊一声:“落。”那三十二人抬的凤辇便稳稳落在水墨金砖地上,人人手脚麻利,竟如一人一般。
  今日执礼的女长御是程蓉,她早已捧了一个长条金漆盘立在凤辇一旁,等身着大红龙凤同和袍的皇后刚被搀扶落地,便递过金盘。金盘上有一个苹果,一把玉如意,一只金丝宝瓶。皇后头上蒙着大红织金的头盖,此时微微怔神,程蓉便识趣地将金漆盘挪了挪,等那只芊芊纤纤玉手拿起了苹果,她这才从心底的透出口气来,心中暗道:“皇后娘娘可真不好当。”
  先拿苹果,再拿接宝瓶,次序一丝都错不得。此刻石宣就站在正殿以西的玉栏边,亦是一身红色的八团龙袍,一旁的李桓忧心忡忡,皇帝刚刚大病初愈,哪能这样受寒,他有些忧心的凑到近处,将一个温热的金丝手炉塞到皇帝手中:“陛下,先握一会儿,这里风大。”
  石宣哪里理他,此刻他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穿凤袍的人身上,一眨不眨瞬也不瞬地瞧着她的动作,见她拿了苹果,极欢喜的大步走过去,迎向了他的皇后。李桓跟在身后轻叹了一声,谁能想到半个月前还奄奄一息的皇帝,自那夜见了那位,竟然一夜之间便病好了七分,果真应了心病还须心药医的古话。太后欢喜之极,也应允了皇帝的恳求,竟然册立这位匈奴贵姓的呼延氏女子为皇后。又将先前显赫一时的冉、程二女都并立为妃,却是从东宫门抬入的,悄没声息的便安置在侧殿了,但太后到底偏心程蓉些,今日执礼的长御之职交给了程蓉,这便是额外高看一眼。
  心心念念所想的斯人便在眼前了,石宣从未有一刻如今日这样满足又激动。程蓉手心捏了把汗,冷眼瞧着,如今他和她之间所隔的,便只有一个火盆了。
  新妇跨火盆,这本是羯族的风俗。按照礼部的规制,原本是没有这一样的,可石宣执意要加上。此时铜盆里燃了无色无烟的松萝枝,熊熊的火苗一如他心中的祈愿。皇后在火盆前微微迟疑,驻足未动。“娘娘,跨过去吧。”程蓉在一旁催促,可皇后却依旧未动。
  石宣心中焦急,迎向前几步,一把握住她的柔荑,轻声道:“别怕,朕拉着你过去。”她身形微微一晃,还是任他握了自己的手,慢慢伸足跨过了火盆。石宣喜不自禁,一时只觉得心中欢喜至极,他伸手便要去揭那红艳艳的盖头,一旁的程蓉忙道:“陛下,不可,这与礼不合。”按照规制,皇后还需要跨鞍坐帐,方是礼毕。石宣却道:“朕说使得,便是使得的。”说罢,他竟俯身将她抱起,她身子微微一僵,随即顺从的伏在他怀中。石宣心中畅快,面露笑容,抱着她大踏步地跨过了殿门口的马鞍,径直向殿内已铺陈好的龙凤喜床走去。
  程太后远远瞧着,心中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回头却见,程蓉站在自己身后,今日亦是盛装打扮的,厚重的乌丝分成数股梳成了盘桓髻,发上也未簪花,只斜戴了数支枝金簪,通身便显得有几分老气。此时她面上妆粉虽厚,却掩不住眼底的青黑之色,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透出黯然的神情,却是目也不瞬地望向大殿内的那抹红色的衣裙。在殿内该有一位品阶较高的妃嫔服侍帝后食用子孙饼,冉玉琪比她品阶高了一品,因此在内殿服侍。程太后知她情绪郁郁,放柔了语气道:“蓉儿,既然礼成了,没有什么事就先回寝殿歇息吧。”
  程蓉微微屈膝,礼还未行完,猛听得内殿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众人皆转目过去,却不知内殿是什么情形,只见有个侍女竟是跑了出来,声音微微发抖:“不好了,陛下晕过去了。”
  程太后第一个变了脸色,大步进了内殿。程蓉心头一慌,微微失神片刻,赶忙也跟了进去。等她入殿时,只见内殿中已是慌乱成一团,她挤了半天方挤到近处,只见皇帝面如金纸,双目紧闭的躺在地上,竟是人事不知。程蓉心中越发慌乱,暗道今日别真是要出事了。
  旁人无暇顾及许多,可程蓉却有心打量,只见此刻皇帝身边跪着的正是绮罗和冉玉琪。冉玉琪顾不得什么礼法约束,目中含泪,不住地的唤着“宣哥哥”,而凤袍未除的绮罗却是双目呆滞,她手里拿着一幅织金盖头。那颜色这般刺目,她本能的躲开了那鲜艳的颜色,侧目只见程太后正在听着太医的禀报,断断续续几个词飘进她耳中:“大限将至……回天无术……”,
  李桓忍泪去扶皇帝的脉搏,忽的忽地面色巨变,跌坐在地,痛哭道:“皇帝殡天了。”
  殿中一时静极,针落可闻。便是刚刚入殿的石虎也一下子怔住,抬起的右脚迟迟没有落下。程太后最是悲痛欲绝,抢步过去一把抱住石宣未冷的身体,声音凄厉至极:“宣儿,宣儿……”
  众人无不跪倒在地,纷纷举哀而泣,程蓉亦是伏地拭泪不已,好像一块大石堕到地上,终于尘埃落定,她心底冰冷一片,已是绝望。
  慌乱中,却有一道目光和她相触,程蓉回望过去,却是绮罗正瞧着自己,目中却是沉静的、冰冷的,不带一点温度。这女人的目光真冷,程蓉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本能的有些反感,待她想看清绮罗的神情时,却见她又垂下头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手中盖头的艳红之色深深地刺激了程太后本已绷紧的神经,她蓦地抬手指着绮罗,恶狠狠道:“把这个不详的妖妇给我拖出去。”
  “太后娘娘。”玉琪忽然哭着跪在程太后面前,“她是宣哥哥最喜欢的人,请您……请您……”
  “你要为她求情?”程太后双目赤红,却没有一滴眼泪,目光凌厉地盯向冉玉琪。程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心中暗道,这冉氏难道真的这么傻,这个节骨眼上还要为那个女人求情。玉琪抽泣着说道:“臣妾不敢忤逆太后娘娘,只是皇后乃陛下心中最牵挂记盼之人。陛下生时未能与皇后行坐帐之礼,九泉之下怕也是难瞑目的……”
  程蓉的眸子猛地睁大,果然如此,这冉氏怎么会不出这口气。程太后亦是如同不认识一般,上下打量了冉玉琪片刻,忽然转头对一动不动形如木桩一样的绮罗道:“你可听清了?”
  石虎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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