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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安好?”佛图澄问道,“老衲许久不见殿下,甚是想念。”
“璲儿五岁多了,十分伶俐,如今朕已让王贲、刘隗教他读书了,现在能识得数百个字,也能诵论语。大师若是想他,朕让太傅们领着他来洛阳住一段时日。”
“太子殿下龙章凤姿,天资是极好地,日后自能成人中龙凤。”佛图澄缓缓地道,“王贲大人的学识也好,为人方正,堪为太子师。刘隗听起来很是耳熟,可是昔日从长安反出的太原王?”
“正是,刘隗此人学问也不错,谈吐甚雅,于易理也颇有深研。”石虎点头道,“论起来他还是郑妃未出三服的族叔。”
“噢?”佛图澄双眸中墨色微沉,“老衲若没记错,郑妃家世也是出自长安的。”
石虎微微一怔,看向佛图澄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敬佩:“朕还道郑妃是大师所荐,会对她有三分故旧之情。”
“阿弥陀佛,”佛图澄诵了一声佛号,“老衲一世追随天王,自是为天王所计。”
至此石虎对佛图澄完全放下了最后一点心理的梳隔,慢慢地道:“朕今日来,确实有三件烦恼。”
“天王且不忙讲,”佛图澄道,“可否让老衲猜上一猜。”
石虎果然有了兴致:“国师尽管猜来。”
“这一桩事,便是内禁之祸。”
“朕愿闻其详。”
“内禁若不严,宫变便难避免,先帝壮年英武,丧命于赵王之手,便是因为内禁失控。天王如今初临大位,断断不可忽略此节。”
石虎叹道:“正是,朕苦于无良法解决此事,夙夜不得安宁。”
佛图澄道:“此事其实不难,昔日汉武帝铸内府十牌,便是防止宫禁之乱。陛下不妨依法效之。”汉武帝曾铸造了十面玉牌,作为调动内府羽林的凭证,此物只有皇帝给最心腹之人作为进出宫闱的凭证,也防止了内禁之患。
石虎道:“此法甚好,朕回宫便让人铸造玉牌。”他微一停顿,又道,“请问国师,第二桩事又是什么?”
“第二桩事与第三桩事其实是内外两层意思,外在兵权,内在宠妃。天王正值壮年,属下多是亲信旧部,却也都非等闲之辈,而郑妃在内宫中独掌凤阙,又有幼子傍身,季孙之忧,不在颛顼,而在萧墙之内。”
石虎默然片刻,说道:“朕的烦恼的全被国师说中。朕如今还在壮年,按理说不该有此忧虑。但璲儿年幼,又没有母亲看护,日后之事,却着实让人忧虑。嘿,大师不会觉得朕过于寡情吧。”他的话没说完,但话中的含义却已然明了。
“天王是有大智慧之人,”佛图澄正色道,“如此方是为天下苍生所计的大智大慧,当得至善慈悲。”
石虎甚是满意他的答案,点头道:“还是大师知朕。”他心愿既了,畅快心意,便欲离开。佛图澄道:“陛下今日就赶回邺京怕是太赶,不如在洛阳小歇一夜,明日再回。”
“嗯唔,这个就不劳大师挂心了。”石虎扭头就走了。
跟在门口的李桓听到了他俩的话,对佛图澄大师眨眨眼,比了个口型。佛图澄眉头微皱,随即明白了过来。
佛图澄目送着石虎的背影离开了佛寺,一直守在禅房外的小沙弥好奇地问道:“师父,天王是请您回邺京主持国寺吗?”佛图澄立着不动,微不可闻地的“嗯”了一声。小沙弥一脸艳羡:“师父圣眷至甚,真是我佛门幸事。师父为何还不愿意回邺京去?”
“幸事。”佛图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目中却露出一点苦意,想起适才石虎对自己的试探,只觉背后重衫湿透,此时被寒风一吹,更觉冰冷入骨。他摇了摇头,“不回去了,这辈子都不回去了。”
“洛阳如今怎这样荒凉了?”绮罗一入洛阳,便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她所处的井里坊是过去洛阳最繁华的集市,昔日何等热闹非凡,来自西域各国的商人都在这里商货买卖,到处摩肩接踵、目不暇接。可如今华丽的商铺都关了门,酒肆十室九空,更难见几个人影,便越发显得洛阳的街道宽阔,人烟荒芜。刘胤四处望了望,说道:“石虎迁都已有年余,洛阳商人百姓大多随之迁往邺都了,鸟随鸾飞,洛阳荒芜也是常事。”他微一迟疑,又道:“昭武皇帝驾崩之后,帝陵大抵就该在洛阳附近,只是不知在何处,咱们入城一问便知。”
可说来蹊跷,两人到了洛阳,问遍城中百姓,竟无人知道昭武皇帝的陵寝在何处。绮罗背上的包袱中存有母亲的骨灰,她焦急万分,难道竟无法完成母亲的遗愿。她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当年五叔让薄姬留给我一句话,‘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刘胤皱眉道:“这是曹植的白马篇里的句子,父皇不知道是指的什么。”两人参详半晌,也不得结果,刘胤见她始终郁郁寡欢,便安慰她道:“城中百姓许是不知从前旧事的,我知有一人定能知道昭武皇帝的陵寝。”绮罗道:“是谁?”刘胤笑道:“国师佛图澄,他在洛阳主持修建寺庙逾百间,洛阳的风物人情再没有比他更了解的了。”
两人走到永宁寺外,却见寺门紧闭,隔墙远望着高塔耸立,半入云中。两人都想起当年十五观灯时在塔上躲避之事,不由相视一笑,两人十指紧拉,都觉甜蜜。正此时,寺东的一扇小门却开了,有个小沙弥拿着扫帚出来打扫落叶,刘胤问道:“小师傅,国师可在寺中吗?”
那小沙弥却道:“国师今日不在寺中,去往白马寺了。”
刘胤当下点头道:“那咱们就去白马寺看看。”
两人沿着记忆中的道路而行,果然离永宁寺不过几条街道,便又见到了白马寺外的那株枇杷树。寺庙依旧还是破败简陋,外殿上缺的半个檐角也没有补上,唯有半墙爬山虎绿意盎然,显出了几分勃勃生机。两人寻路而入,到了佛寺之中,却仍是空荡荡不见人影。白马寺本就窄小,两人搜寻了几遍,很快便确定了果然是座空寺。绮罗微觉失望:“看来佛图澄也不在这里。”刘胤安慰她道:“我们在洛阳多盘桓几日,定能找到国师,也不急于这一时。”
绮罗点点头,两人离开白马寺,先去附近寻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每日里四处逛逛游游,一连五六日倒把洛阳城周边的景致都游览了一通,其间言笑晏晏,两人朝夕相处,感情弥深。这日两人逛过了城南的关林翠柏,回城之时,已是天将擦黑。两人路过白马寺,忽见里面有些灯火,刘胤心下微诧,打马道:“走,去看看。”
然而两人将寺庙内外转了一圈,却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在,唯有佛殿中佛灯被人点燃了。两人微觉失望,将要离开时,绮罗回头望了一眼佛殿,小声道:“今日是初一,去敬几株香吧。”
佛殿之内,依旧是正中独立一尊释迦牟尼佛,殿阁矮窄逼仄,与数年前并无分别。绮罗是信佛之人,恭恭敬敬捻了三炷香,在佛前诚心礼敬。刘胤虽不信这些,却也在旁边安静瞧着,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转到帷幔上,都是蛛丝布满,灰尘中透出黯淡来。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长到七八岁才离开,这殿内的一砖一瓦都熟悉无比。
这一瞥间,他却觉得有些异样。那佛祖的嘴角微微翘起,好似带着一抹洞悉世事的隐约笑意。他越看越奇,忍不住目光逡巡而下,却注意到佛像手印与平时不同,左手依旧结莲印,可右手却翻掌向下,食指却斜斜的点向了左下方向。他心头起疑,这手印怎这般诡异,记得前几日来时分明是手心朝上的。他心中既然起疑,便绕着佛像转了一圈,细细查看起来。这一看之下,却更觉诡异,绮罗被他举动所惊,跟过去问道:“怎么了?”刘胤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佛像面前的两块青砖,小声道:“你瞧这里。”
绮罗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轻轻咦了一声,小声道:“这里的青砖怎么这样锃亮,倒像是被擦过一样。”刘胤目色一沉,点了点头,轻轻用手扣了扣那青砖,却是实心的。刘胤微微皱眉,站在这两块青砖上,仰头去看那佛像,这一看,却更觉诡异,这佛像的高有五丈,额间镶了一块硕大的红色玛瑙。
刘胤心头闪电念起,疾步到了佛像前,纵身跃起,将那佛掌扳动向上,只听佛像后一声闷响,绮罗轻声唤道:“快过来。”只见佛像背后明明是平滑的墙壁,可此时竟然洞开了一个恰好容人能过的门来,露出了悠长的一段台阶,这石阶一直通到地下深处,竟是看不到头的,两人对望一眼,心意相通。绮罗心急,便要迈步往下走,刘胤拉住了她:“不忙,等里面气味散散再进去。”说罢,便捡了殿中的枯枝,用外衫扎成一束,又在佛前供奉的香油灯里浸透了,打起火折点燃了火把,将火把往石阶下伸了伸,才回头对绮罗道:“可以下去了。”绮罗不解:“这是为何?”刘胤道:“地道若是年久不开,里面腐朽气重,人畜易窒息而亡,若是火把不灭,便说明底下的腐气散尽了,就可以下去了。”绮罗大是佩服:“你懂得真多。”刘胤道:“在北方部族聚集之处,风沙太大,家家都修地窖,若不用此法,便会出人命。”
“哦,”绮罗心服口服,眼见着他伸手在石阶边摸索了片刻,只听一声轻响,头顶上的地砖便缓缓合上了。周遭须臾间安静了下来,竟如与世隔绝一般。刘胤轻声道:“走吧,下去看看究竟有些什么。”
绮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又想起一个问题道:“这地道里会不会有暗器?”刘胤有些好笑:“你的小脑瓜里都在乱想些什么?”绮罗不服气:“说书的人都是这么讲的,暗道密室,多有暗器伤人。”
刘胤道:“这地道石阶铺的如此平整,一看便是修建的人给自己避难所建,怎会害自己?”他虽然走在前面瞧不见表情,可说这些的时候嘴角一定是带笑的。绮罗有些气馁地垂了头:“我果然什么忙都帮不上。”
两人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地道阴森可怖,数十级台阶蜿蜒而下,越往下走,便越觉潮湿,两侧的墙壁上都能滴出水来。刘胤心中暗自判断,恐怕已到地下数丈深处了,正此时,道路忽到尽头,眼前有一扇石门横亘在面前。而这时候手里的火把已经烧到尽头,火花一跳,便熄灭了。两人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刘胤去摸怀里火折,只听身后忽然一声怪叫,他骇了一惊,第一反应便将绮罗搂在怀里,护住她的身体,厉声道:“是何人装神弄鬼?”
须臾间,却听怀里的人轻轻嗤笑了起来。刘胤一怔,随即意识到上了她的当,可怀中温香暖玉,又岂忍责备,只觉她细柔的发丝擦在腮边,他心神一荡,手便未松开。绮罗窃窃笑了一会儿,忽觉得安静的有些异样,她有些惶恐:“你恼了?”刘胤沉默半晌,轻轻道:“无事,你不害怕便好。”绮罗面上浮起红云,只觉脸孔发烧,幸好黑暗中看不分明。
少顷,火光又起,两人细细检查石门,这才发现门上竟是挂了一把精铜所制的大锁。绮罗有些发愁:“没有钥匙,怎么进得去?”刘胤望着她微笑道:“你不是有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吗?”绮罗如梦初醒,从怀中摸出匕首,在锁链上用力一斩,只听咣当一声,铜锁果然是开了。
刘胤推了推石门,那门轧轧作响,却是缓缓被推开了。然而火光照亮了室内的情景,两人却都惊住了,只见数丈见方的一间石屋内堆满了各类的绸衫衣襟,姹紫嫣红,煞是艳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开了个绸缎铺子。靠着墙边有一张竹榻,上面亦是堆了许多绸缎。
刘胤手持火折,细细观察起这件石屋来。他越看越觉奇怪,在这满屋凌乱的绸缎中随便翻检了几件,只见这些衣料绸缎虽然华贵,却都很陈旧,有不少衣衫上甚至有虫蛀的洞眼,他回头问绮罗道:“你来看看,这些衣裙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手里拿的是一件桃红云肩的长罗裙,裙摆用锦线绣了碧桃花,瞧上去华丽极了。绮罗瞧了几眼,说道:“衣裙倒是很名贵,就是样式瞧起来有些过时,裙裾太长,又是六裾的裙边,如今倒是不大流行这样的款式了。”刘胤点点头,又拿起一件道:“你再瞧这个。”
绮罗留神瞧去,却是一件蜀锦织金的大红衣裙,铺开来看,上面竟是用金线遍绣凤凰,瞧上去华贵极了,她吸了口气道:“怎么是我娘亲的那条裙子?”刘胤本是皱眉,听她这话竟一怔:“你娘亲也有这衣裙?”绮罗点头道:“是啊,我小时候见娘亲时常把这裙子拿出来偷偷地看,边看还边拭泪。那裙子上也是这样一条长长的金凤。”刘胤一怔,眸色顿时深了几分,却是只出神不说话。绮罗把那裙子翻了翻,又道:“不过这不是我娘亲那条,你瞧,这凤凰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