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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闻铃断肠声-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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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否与姑娘单独谈谈?”风飐上前一步道。

    杨玉婀没有答话,反而看向她身后那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李墨兮不动声色,想来此人便是高力士安排在杨玉婀身侧“照顾”杨玉婀的人了。

    那女子甫一进门看到李墨兮和风飐,沉静的眸光便跳了一下,此刻见杨玉婀回头询问她,便略点了点头,朝那柳儿道:“咱们先出去。”

    “多谢子芙姑姑。”杨玉婀含笑盈盈施礼。

    风飐也陪那两人一起出去,把门合上。屋内一时只剩下李墨兮和杨玉婀,他缓缓抬手指了指桌旁的座位,清声道:“坐吧。”

    当初銮铃在花满楼外买了间宅子教养杨玉婀的事,李墨兮自然知道,后来在花满楼中,他远远也见过杨玉婀几次,所以他对此女不陌生。杨玉婀却不认识李墨兮,她见李墨兮衣饰气度不凡,便不敢反抗,恭顺地坐了。

    李墨兮默然打量她片刻,眉峰略凝:“你可知道你将要入宫侍奉皇上的事?”

    杨玉婀不曾想李墨兮知道这事儿,当下惊了惊,片刻后方点点头,嗫喏地问:“公子如何知道此事?”

    “你为何答应离开花满楼?当初清歌问你,你不是不肯离开么?”李墨兮径自问,眉峰仍是凝着的。

    “我你认识清歌公子?你可知她现在情况如何?”杨玉婀后来便也看出銮铃是女子,可她习惯称銮铃为“清歌公子”,就一直没改口,她在心中也早已把銮铃当成姐姐,不过自她重回花满楼之后,銮铃便没有再出现过。

    “她的情况你不必担忧。”李墨兮又沉默片刻,他本就是个气场极大的人,他这么一沉默,房内气氛登时凝滞。而杨玉婀是个怯懦之人,后被銮铃教导了一阵子,情况略好些,但那都是应对一般人的。在李墨兮这样迫人的气势面前,她登时招架不住,有些忐忑慌乱。

    李墨兮缓缓站起身,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望着杨玉婀,沉声道:“你此番入宫,我有两件事嘱咐。”

    杨玉婀目送李墨兮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那明灿的光芒中消失不见,还是怔然回不过神,她根本不认识面前这人是谁,可对他说的话竟深信不疑,不自觉竟答应了。仿佛她就是应该听他的嘱咐的。

    “子芙姑姑,那位公子是何人?”杨玉婀忍不住问身旁那叫郁子芙的女子,郁子芙不欲多言:“奴婢不知。”

    杨玉婀便没再问,这郁子芙向来看她看得极紧,从不让她见外人,今日这位公子却是例外,这郁子芙定是认识他的,只不过不告诉她而已。不过,为何这位公子望着她时,眼神时而躲闪,时而飘忽,又时而幽深,仿佛他望着的是别的人?

    别的人?杨玉婀侧首想了许久,心头忽然一亮。

    却说当日在潼关城的大街上,銮铃看见安禄山那参差不齐的军队正困惑不能解,想不通这样的军队如何能击败那盛世的大唐,安禄山乘坐的马车已在她身前不远处缓缓停下。

    銮铃身子紧绷,一种绝望升腾,当初在温泉宫里,安禄山还是阶下囚的时候,她不顾一切要置安禄山于死地,此番要是落在安禄山手里,她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安禄山的马车旁还并行着几位骑马的男子,听到安禄山让停车,离马车最近的一个年轻男子诧异地压低声音询问:“父亲有何吩咐?”

    未等马车中的安禄山答话,这条街的另一头忽而又行来一小队人马。和安禄山的人马完全不同,这队人马人数不多,却清一色穿着织锦的蓝缎锦衣,脚底长靴,手持一式锻造的银光长剑,齐刷刷往街上一站,气势夺人,甚是抢眼。

    銮铃偷偷瞄了一眼,啧啧,这才是她心目中的军人姿态,不是她以貌取人,主要是看过那些五大三粗的胡人之后,再看玄宗皇帝近身的羽林卫,那真是个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啊,感觉自是天壤之别。再者,她发自内心偏向大唐,真希望安禄山那些杂毛的士兵不堪一击,败给唐军,希望安禄山看过大唐的军队之后,便心生怯意,死了那份起祸端的心。

    双方队伍相距二十步时齐刷刷停住。

    从长安来的羽林军为首的一个身穿深绿官袍,头戴玄色官帽的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相貌端正,高坐在大马上,一手勒住马缰,一手恭恭敬敬捧着一封黄绢,端生高呼:“圣旨到,平卢将军安禄山接旨!”

    听是天子使者,那些蛮北之地所来的彪形大汉们才收敛住肆意乱看的骄横神态,有些恭敬和拘谨,纷纷翻身下马。那些大汉们占地面积颇大,他们一落地,整个街道一时拥挤起来,而路旁的百姓们猛然看到这些胡人的神态和举止,本能都有些畏惧,便都往后退避着,銮铃他们也被挤着往后退。街上有一刹那的混乱。

    而就在这混乱的刹那,銮铃手上一紧已被人拉住,转眼却是林雁白。林雁白反应十分迅速,拉着她悄无声息在人众里快步疾行,木媌反应也很是迅速,拉住竹凊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刚走出安禄山那人马的视线范围,满大街的人便齐刷刷跪下接旨了,他们几个站着便很是突兀,銮铃一阵着急,林雁白却是拉着她一拐弯,避入一条小巷子。

    那巷子甚是狭窄,亦不见阳光,一阵初秋的冷风嗖嗖吹过,銮铃背上的汗便泛着冷意。巷子外的寂静中传来那使者一板一眼宣读圣旨的声音,随着秋风,仿佛亦有挣扎扑簌之意,圣旨大意是说安禄山戴罪立功,功不可没,特加封平卢节度使云云。很快便是安禄山那粗憨仿佛率直的谢恩声。

    巷子外很快又是一阵动静,跪着的人纷纷起身,借着这一乱之间,林雁白复又拉起銮铃往巷子外走。銮铃本能畏惧:“没有别的出路可走吗?”

    林雁白头也不回,向来神情随意的脸上难得见有了一丝沉凝和严肃,他低声道:“这里是军事重镇,除了这一条大街供人过路,其他便是将军和军士的居所,都有重兵把守,不能乱闯。”

    銮铃蓦地抽了口冷气,却也无计可施,只得硬着头皮往外走,正走了两步,小巷子的另一侧忽而传来军靴踏地的脚步声。听声音来人还不少。一时间,军靴的脚步声,巷子外喧杂的人声,在狭小的巷子里充溢回流,登时胀满每个人心头。銮铃察觉林雁白拉着她的手上蓦然一紧。

    “前面可是林公子?”这说话的人似刻意压低了语调,所以本来宏厚爽朗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低沉。林雁白回头,只见巷子里陡然多了十多个唐兵,为首的,也便是刚刚出声说话的那个,看模样是个年轻将军,三十岁左右,容貌威武,正一脸严肃地望着他们一行。

    “阁下是?”林雁白俊脸上腾出一点笑意,仿佛随性地问,却在瞬间估量了双方的实力。当然是敌众我寡。除却这位将军不说,他身后那几位站在那里,个个双目炯然有神,怕也都不是寻常军士,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

    “在下程千里,奉主上之命送林公子出城。”那程千里向林雁白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林雁白脸上笑意愈浓,不冷不忍地说句:“若阁下真是金吾将军程千里,那将军的主上该是当今天子吧?然皇上与林某并无交情,如何会命你来送我出城?”

    “这”那程千里想来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人,被林雁白这么一问,居然说不下去了。而銮铃和竹凊整日生活深闺,哪里见过这么多真刀实枪面容峻冷的士兵,銮铃还好,竹凊早已吓得偎在木媌身边大气都不敢出。

    木媌眼神平静地打量那程千里片刻,忽而出声:“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跟他走吧。”她说这话时望着的却是銮铃,銮铃一怔,林雁白却有些恍然,随即点头道:“也好,比遇上外面那些蛮子好。”

    既然四个人里有两个人都同意跟这程千里走,銮铃自也赞同。那程千里看来嘴上是个笨拙的人,但行动却异常果断,颇有军人之风。他说句:“请跟末将来。”

第148章() 
既然四个人里有两个人都同意跟这程千里走,銮铃自也赞同。那程千里看来嘴上是个笨拙的人,但行动却异常果断,颇有军人之风。他说句:“请跟末将来。”

    便回身快步向小巷深处走去。林雁白毫不迟疑拉着銮铃跟上,擦过木媌时,才低不可闻地笑句:“但愿你分得清敌我。”木媌面无表情,亦是压低了声音:“公子多虑了。”

    倒是竹凊走了两步,才猛然出声:“咱们的行李还在马车上!”一行人都只顾赶路,片刻没人理她,竹凊又扯了扯木媌,苍白着小脸轻声道:“我还是回去拿一趟,小姐的银票都还在那个布包里呢。”

    见竹凊果然要去,銮铃气得直想笑,命都没了,还记挂着她的银票,这丫头可真顾家啊!她忙地伸手扯住竹凊。木媌也已反手扯住竹凊。

    銮铃正要开口,那程千里已回头替她答了句,不过他说话时脸上已没那么严肃,有了一些笑容:“行李也帮诸位公子拿好了,诸位放心。”

    “”竹凊被这程千里笑容看得脸上一窘,忙地不敢再说话,只埋头加快了脚步。他们跟着程千里穿过一处城内营地,此刻空荡荡的,据程千里所言,这个营的人近日守城,所以便空着。出来后便瞧见一辆外形普通的马车,林雁白快速扶着銮铃她们上车,他最后也跳上马车。

    马车旁还停着十多匹骏马,那随行的十多位军士也都利落地跳上马背,马车骨碌碌行驶没多久,便到了城门处。马车停下来,守城的军士连说带笑地进行着例行公事地询问:“程将军这是做什么去?”

    马背上程千里笑哈哈答了句:“小舅子前两天过来看练兵,今儿送他回去!”想是程千里的小舅子果然常来的,那守城的也没多问,只奉承两句便放行。

    车内人都屏息凝神的,竹凊扫了一眼那几个放行李的布包袱都在着,便僵坐在銮铃身边没动,更没心情打开去查看银票少了没有。直到马车忽悠悠出了城,又行了约莫一盏茶,所有人才都呼出一口气。

    打开帘子一看,外面日光西沉,整个关外广袤荒芜的土地上都笼罩着一丝低迷灰颓的光,凄清的秋色,说不出的无边苍凉。銮铃有些压抑,觉得车中气氛也有些沉闷,不由笑句:“凊儿,多了一个包袱,你看看里面是什么?”

    銮铃这话不假,原本只有三个小包袱,此刻那些小包袱边上多了一个半高的圆柱形包袱,想是里面包了一个圆柱形的事物。竹凊解开那青布包,竟是一个大食盒!

    不知是不是反射,一看到那食盒,竹凊的肚子登时随着“咕咕”叫了两声,也是,她中午没吃几口面,下午又紧张地不得了,此刻精神一松,竟是其饿无比。忙不迭打开盒盖,看到里面精美的点心,竹凊欢喜地发出一声惊呼,一把扯住銮铃兴奋地直要跺脚:“水晶玉兰饼!还有小姐喜欢吃的荷叶酥,啊,还有青花酒!!!”

    銮铃看到那些吃的也是一怔,这样熟知她和竹凊口味和喜好的,必定不是李墨兮。

    竹凊小心挑了块荷叶酥递给銮铃,又询问木媌:“木媌姐姐想吃什么?下面还有两层呢。”

    “我不饿。”木媌面上露出一丝笑:“你先吃。”

    竹凊和林雁白关系一般,应该说除了銮铃和林雁白颇熟一点外,竹凊和木媌对林雁白都怀有一丝敌意,竹凊是不喜欢林雁白出没于花满楼,木媌是本能地戒备。而林雁白对木媌也有一丝敌意。所以竹凊只向林雁白说句:“林公子自便。”便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水晶饼往嘴里送。林雁白闲适地倚在车壁上,倒没跟她计较的意思,等竹凊咬了一口水晶饼后,才嘴角微勾,一本正经道:“有毒。”

    “噗”,竹凊猛地喷出来。

    原是木媌和林雁白坐在马车的一侧,竹凊和銮铃坐在另一侧。而竹凊和木媌对面坐。竹凊这么一口喷出来,力道颇大,喷程颇远,这马车又狭小,那些糕饼的碎屑登时落满木媌的头发和衣裳。呃,眉毛和嘴角也有不少。

    木媌原本沉静着冷淡的脸登时变了色,张大眼睛盯了竹凊一下,瞬间又有些狼狈,然后尴尬的泛红。

    竹凊本也有些怕木媌的,吓得一时脸色发白,手里捏着一块水晶饼动也不动了。

    “木,木媌姐姐”竹凊虚弱地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銮铃忙地回神,递了手帕过去,又向竹凊道:“快去帮木媌擦擦。”

    竹凊这才回过神,木媌虽面色冷淡,可到底是个年轻姑娘家,当下狼狈之余,便有些窘迫,她拿过手帕,只简单道:“我自己擦。”便埋头擦着脸,不再说话。虽然木媌还是沉默着,可车里却陡然多了一丝她的情绪,有了几许人情味儿,她看着也不是那么疏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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