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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闻铃断肠声-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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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给他人,只是给你。”他目光灼灼望着她,他这个浪子要回头了,此生只为她。

    林音初本是极聪明的人,又游走教坊,被男子表白的次数多了,刚刚只是没料到他这样骄傲的人也会向人下跪,一时有些发懵。此刻登时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你还是起来吧,我不能接受你的剑。”林音初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歉意地直接道。

    他倒是呆住,求婚失败是他从没想到的,在他的历史记录里,从来没有女人拒绝过他。可他知道林音初性子坦荡,绝非矜持做作,当下一傻一震惊,不由追究出声:“为何?”

    “我不喜欢你,我有心上人了。”林音初坦然,说罢,她从来明亮的神情里有了一丝黯然,忽而望着那一片蔚然绚烂的桃花发起怔来,清眸里有桃花淡粉氤氲的相思,亦有白云轻软的失落和天空微蓝的幽怨。

    “不可能!”他阵脚全乱,低吼出声。这两个月的相处,他从未见林音初对身边的某个男子有过动情的表现。然,林音初此时的神情分明又是一个动了情的少女。

    “我也不明白,他已三个月没有出现了,我还偷偷溜到他家里去找过他,可他也不在不知他到底去了哪儿”林音初轻叹一声,转身沿着被桃花铺满的小径走向桃林深处,而他便傻呆呆跪在那儿,望着她远去,消失,任由桃花瓣零零落落洒满他飘逸的衣袂。

    空落落的桃花,似雨如风。

第158章() 
即便初见时败在她的手下,都没有令他如此沮丧。他到底是个极骄傲的人,当日给林月章留了一封信便不辞而别,背上了琴剑准备潇洒地游走天下。

    然,一个月后,刻骨的想念终是让他自己归来。他第一次发现他无法像过去一样恣情随性去留无意了。他回来之后,林音初却没有变,依然在祀乐坊,依然在等那个人,依然不肯接受他。

    “除非你的琴艺超过我的琵琶技艺,我才会答应嫁给你。”林音初拒绝他时一脸无辜的笑容。

    他知道她其实是有些不开心的,因为她等的那个人一连四个月都没出现。

    “若是他一直都没再出现呢?”他不服地问。

    林音初明眸一暗,下一刻已有了怒火,气哄哄地哼道:“他要是再敢不出现,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翻出来再把他暴打一顿!谁让他那么坏!”

    他没有再问,开始苦练琴艺。只是他天资所限,一直无所精进,等他几个月后再回来,林音初已经消失。

    从祀乐坊,从鸿鹄剑庄,从江湖,从长安城彻底销声匿迹。他追问林月章,林月章淡淡摇头,面上神情也看不出喜怒,只是劝他放手。

    这之后,他便离开江南,离开中原,一路西行到了西域,寻求各色琴艺,以期能有所增进。人人都道他为琴痴迷,爱琴成魔,把他称作“琴魔”。

    只有他明白他心里那一丝微弱的期盼,和不服。

    直到几年后他被一位西域琴师点醒——琴和琵琶不属同类,如何能够分出高下?这位姑娘这样说,便是拒绝的意思,她此生是不会答应你了。

    他如醍醐灌顶,当即惊醒,心却在刹那凉透。从那以后,他便混迹西域,再没有回来,便是十年前听到鸿鹄剑庄被大唐天子剿灭,中原武林由此被连根拔起彻底摧毁的事,他心中虽痛,也不肯回来。

    那个女人伤他如此之深,叫他如何能不恨?可他在恨的时候,为何又如此心痛?

    几年后,他终于还是回来,寻找着林家的人,也痛恨着李家的人,所以当日才会答应了那胡人去劫杀那个“李姓”的女子。

    谁想到这“李姓”的女子竟是她的女儿,这萧銮铃的出现,如石投深湖,将他本已沉埋心底的往事一一翻起。

    见琴魔盘膝坐在琴前许久不动,林雁白试探地叫了声:“前辈?”

    “你回来了。”琴魔面色微沉,他身侧焚了一柱香,幽淡的香味,缓缓飘出,萦绕在山间的木屋中。

    “晚辈给前辈带了些好酒好菜回来,下午要比琴了,前辈的琴技高超虽说是‘空前绝后’,可也不能轻敌啊!”林雁白笑说着,把手中的褡裢往桌上一放,果真从里面取出上好的酒菜来。

    听林雁白把他夸得一朵花儿似的,仿佛一心为他着想,琴魔轻哼了句,没答话。林雁白也不介意,相处这几日,他发现这琴魔性子虽说喜怒无常,人却真的不坏,尤其和他们林家关系非常,所以就大咧咧的,只管捡着好听的话说。

    “你为何不逃走?”琴魔从琴前起身,来到小木桌前。林雁白漫不经心往桌上摆着小菜,随意道:“前辈人这么好,我为何要逃走?我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的人。”

    琴魔再度轻哼,没有说话。林雁白这才察觉这位琴魔今日心情不佳,便敛了敛神思,一面替琴魔斟酒,一面恭敬道:“前辈尝尝,最有名的‘醉红颜’。”

    琴魔也不推辞,一连喝了三杯,方把酒杯往桌上一扔,起身道:“走吧。”

    林雁白见琴魔这就走,方有些着急:“等等。”他抱起不远处竹席上的古琴,一面跟上去一面才笑呵呵道:“前辈有所不知,今日銮铃这位李姓的相公也要去观战。”

    “所以呢?”琴魔脚下步子轻盈,看不出使力,却飘忽异常,行走得飞快。林雁白武功也非等闲,可跟在他身侧竟有些吃力,他心下暗暗吃惊,面上仍是笑容:“所以前辈瞧见他也别太过影响心情,若是输了,便不好了。”

    琴魔冷哼。

    林雁白恍然不觉,径自道:“要知道銮铃是姑母的宝贝女儿,这李姓的相公又是銮铃心中的宝贝,前辈若是动了此人半分,姑母心里定会难过——”

    “你和你父亲一点都不像。”琴魔终于出声把林雁白打断,林雁白一怔的瞬间,琴魔已若有所指道:“和你那姑母倒是有几分像。”

    林雁白正好奇着这琴魔和林音初之间到底关系如何,要知道这关系可决定了下午琴赛中銮铃胜出的把握,当下不由追问:“哪几分像?”

    琴魔已衣袖一挥,身子恍若腾了祥云一般,转眼便消失在林雁白视线之中。

    比赛现场就设在空厢寺的一所偏院内,院子不大,庭中两株硕大的银杏,此时正值秋日,扇形的叶子金黄挂在枝头,风一过,便像是漫天的金子哗哗作响,煞是明媚惹眼,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投下,洒在平整干净的地面。

    此时,银杏树下已摆好琴案和座椅。两株银杏之间的空地上摆了小的供桌,上面设了香炉,据说这琴魔每次抚琴之前仪式颇为隆重,还要净手焚香,明心静神。

    銮铃发自心底是不愿接受这次挑战的,虽然弹琴有天资之说,但这琴魔弹了一辈子琴,再怎么天资有限,也应该强于她这个半路出家的琴师。再者,一旦输了,连累的是林音初和萧华,这比让她连累李墨兮还来得难受。

    只是林雁白没有给她放弃的机会,直接替她答应了。而且那林雁白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似是稳稳相信她会赢似的。她却没他那么自信,当下在房内踱了几步,銮铃方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

    銮铃率先走出西厢,木媌抱了琴跟在她身后,两人出了小院,踏上小径。不妨迎面遇上李墨兮,他身后跟着风冽,两人也是一前一后出了东边院子,踏上小径。四人在小径上堪堪相遇,銮铃低呼出声:“你们去哪儿?”

    “你不是要赛琴么?”李墨兮清淡道。

    “你不是也要去吧?”銮铃凝眉,她虽猜到她和琴魔赛琴的事一定惊动了李墨兮,却没想着李墨兮会去现场,她登时不耐:“你去凑什么热闹?”

    “就去看热闹。”李墨兮简单说着,见銮铃停下步子,便抬手一拉,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一起往那赛琴的小院子走去。銮铃茫然被他拉着在那阳光投下的小径上走了许久,直到了那小院儿门口,才猛然回神,担忧道:“这琴魔对你们这些姓李的似是不太喜欢,你还是别去了!”

    “无妨。”李墨兮眸光微暖,噙着午后阳光,有了微微潋滟着的笑意。他说罢,风冽已上前一步,打开院子的木门,“吱呀”一声,院内景象呈现在他们面前。

    左边的银杏树下,琴魔一袭藏青衣袍,早已合目而坐。林雁白垂手立在他身后,正打量着院门之处。他一眼瞧见李墨兮陪銮铃一起过来,也没有诧异,只是微微笑了笑。他们头顶上,银杏树的枝叶在风里摇摆着,扇子一般,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两个小和尚一人捧了一铜盆的水分立在香案两侧,正默然等候着。院子里没有阴霾的杀机,干净安谧的,让銮铃吃了一惊。她转念便有些明白,这里到底是佛门净地,那琴魔再嚣张也不敢怎样吧?

    这样,李墨兮跟过来,该没危险了吧?

    她正想着,李墨兮已拉着她一路进了院子,来到院中央他便松了手,径自往一侧的小木亭内走去,小木亭下的木桌上摆了素简的一壶茶,他悠悠坐下,淡淡斟了一杯茶,便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銮铃瞧了一眼那琴魔,便恭敬施礼:“让前辈久等了。”

    那琴魔似是睡着一般,理也不理。一枚叶子飘落,无声落在他宽大的衣袍,又被风吹起,翻滚着落在不远处。

    銮铃见他如此无礼,她的心反而轻松不少,也有了几分随意。她便来到香案前,就着那小和尚捧着的铜盆洗手。

    銮铃洗手时,木媌早把琴在另一株银杏下的琴案上放好。銮铃洗完手,便向她的琴走去,刚走到琴边上,就听身后“叮”的一声古音发起,恍若一滴水穿越无数时空坠落山涧,溅起水花无数,而她侧耳再细听,身后却只有风声,并无琴音。

    只这一下,銮铃心中登时明白,她的琴技远在这琴魔之下。不止她,便是胸襟浩荡如李白,气势虽盛,琴艺虽绝,怕也无法超越于此人。

    林雁白此番真是害她不浅。

    但见那琴魔双目闭合,一双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琴弦,琴音起势极低,仿佛山林寂寂,水滴泠泠,恍若不可闻,幽杳难以探寻。銮铃听不出这琴音是美还是不美,只是心里空落落的发冷,有些玄虚,有些飘忽。

    下一刻,琴声陡起,若瀑布飞落,带起滔天的水声。銮铃听得心神巨震,这琴音里其实包含着浓烈翻滚的情愫,难以捉摸,无法说出,却又如行将涅槃一般攫住某个人的灵魂,无法生,无法死,亦无法挣脱。

    像是追寻了九世,历经轮回,却世世分离,无法得到,只能寻觅,寻觅,等待,等待。

    她猛然转身,望着那琴魔。

    而此刻那琴魔沉溺于琴中,面上神情剧烈变幻,似是正经历着难以想象的挣扎和抉择。他一身乖戾阴沉的气息张扬到了极致,衣发无风却猎猎飞扬,把那明媚的午后,那一树金黄的扇形叶子,都染上了黑暗的色彩。

    立在他身后的林雁白也被他周身散逸的邪气惊了一跳,不由自主退后了几步,那琴魔却浑然不觉,指法愈来愈快,琴音急急如骤雨,如奔马,毫不留情撕裂整个日光闲淡的午后,毫不留情撕裂了每个人心头的伤口!鲜血淋漓的直视!

    直至“嘣”地一声,弦断琴散。

    一院的秋光,琴弦低颤,苟延残喘。叶落无数,被风从地上卷起,纷纷洒洒,飘远几步。

    那琴魔吐纳之间呼出一口气,他鬓角大汗滚落,双眸终于缓缓张开。他的眸光幽深而紧逼,利刃一般,定定落在銮铃身上。銮铃被他看得心中发慌,略动了一动僵硬的手脚,才发现背上一阵冰凉,早已被冷汗湿透。

    “我的琴艺,可及得上你的琵琶?”琴魔沉沉问出声,嗓音微哑,像是历过一场战争,兀自有硝烟弥漫。

    銮铃被问得一呆,一时不明白他话中何意。但她此时才发现这琴魔眸光虽望着她,眼神却有些飘远,他此刻心中想的,他话里问的,应该是别的人。

    “我的琴艺,可及得上你的琵琶?”琴魔又问。

    銮铃讷讷正不知该如何答话,却是不远处的木停下,李墨兮忽而凝眉出声:“琴与琵琶非属同类,如何能够一较高下?前辈此问,岂不是为难于人?”

    琴魔闻言,身子一震,冷冷瞪向李墨兮。李墨兮面色淡静,缓缓起身:“前辈琴艺高超,銮铃琵琶技艺亦然高超,但这两者之间,并无可以比较之处。前辈智明通达,何以不明白这样简单的道理?”

    銮铃听了李墨兮的话,心中霍然开朗,却也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生怕他得罪了这个神情癫狂举止怪异的琴魔。

    那琴魔又悄无声息打量了李墨兮片刻,忽而仰头大笑,然,他这笑声爽朗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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