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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娘不能说话,耳朵却好使,此刻脸上一红,埋头用力搓着衣裳,把那一条袖子翻来覆去搓了整个傍晚。
苏三娘敲了敲门,便推门而入。
屋子里没点灯,李二傻正坐在窗下出神。见她进来,他不做声把手里拿着的东西藏在袖中。
苏三娘手里拿了件新做的衣裳,她点燃桌上的小灯,放出一点温暖的光来。她来到李二傻身前,扶他站起身,心满意足地伺候他换衣裳。
她这般安静,这般轻柔,眼神羞怯,嘴角却有一丝清清的笑容。便那么噙在嘴角。她说不出话,却也不用表达,一切便都在她嘴角那一丝笑容里。
李二傻一直一言不发,只是望着苏三娘,神情忽而复杂。正把旧衣裳脱下,那袖中忽而掉下一样东西,苏三娘捡起一看,竟是一只手工精细的荷包。
那荷包面料精贵,绣着富贵繁荣的百花争艳图,中间镶嵌着金银丝线,十分华丽精美。她愣了一愣,原本红烫的耳根子忽然一阵冷,她手臂颤了颤,却仍是埋头伺候李二傻把新衣裳试完,见着合身,才埋头离开。
第二日午间,李二傻从棺材铺离开,惯常坐在苏家院门口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苏三娘见他坐在那儿了,便跑到小厨房里去拿饭菜。谁想不过片刻,等苏三娘盛了饭菜出来,门口却已没人了。
手里的饭菜掉在地上,苏三娘安静的神情一慌,便冲到隔壁棺材铺里去找,把棺材铺里正吃饭的伙计们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地比划着,一直给李二傻打下手那伙计登时明白:“二傻哥又不见了?!”
苏三娘忙不迭点头,落下泪来。她这么一哭,张老三已受不了,他当即从一架未成形的棺材上跳下来,把饭碗一扔,嚷嚷着往外走:“你莫哭,我这就去找!”
这李二傻平时除了不说话,不理人外,没啥疯傻的毛病,就是有次突然失踪,后来被人从河里捞出来,苏三娘抱着他哭了半响才把他哭醒。
棺材铺里的伙计也都放下碗筷,纷纷往外走,却是张老三刚踏出棺材铺,就见李二傻簸着一条腿从街道远处走来,他走得不疾不徐,向来淡漠寂静的眼里似乎若有所思。
张老三却不管那许多,大步来到李二傻前,用力一推:“哼,叫你这傻子乱跑!”那张老三气力颇大,李二傻又腿脚不便,登时脚上一崴,便坐倒在地。
苏三娘抹了一把泪,蓦地冲上前把李二傻护在身后,愤怒地瞪着张老三。苏三娘口不能言,见了人从来都是一丝笑容,温顺柔静的模样,当下陡然发怒,又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张老三要发怒,瞧见苏三娘脸上未干的泪痕,却又不忍心,一时便杵在当街。
“三娘,我没事。”
平空里,却是李二傻慢慢站起身,突然出声。
整条街上登时又炸开。苏三娘猛然回头,紧紧盯着李二傻,他已经大半年没有说过话了。
此时的李二傻,眼神清醒,面容俊朗,莫名带上一股让人不敢平视的迫人气息。张老三气势一弱。
李二傻再不说话,抬手拉住苏三娘往苏家的小院儿走去。
李二傻这一清醒,倒把苏三娘弄得手足无措,她在房门口把他的手挣开,杵在门外不肯进来。
李二傻也没勉强,他负手立在房中,望了她片刻,慢慢出声:“多谢你这一段日子对我的照顾,我要走了。”
苏三娘张大了眼,望着他。
李二傻从袖中取出昨夜那枚荷包,轻柔地摩挲着,眼里满是怀恋:“我原名李鸿,长安人氏,这荷包是我妻子所留,她过世后,我便对天发誓,此生再不娶妻。我不可能和你成亲。张老三人不错,我走之后,你和老爹可以靠着他。”
李鸿说着,从怀中取出两枚金叶子,放在桌上。
苏三娘咬紧唇角,无声望着他。
李鸿却再不看她,抬步要走。
苏三娘忽然抓住他的衣袖,眼神一软,有了一丝请求,示意他跟她进来。
屋子角落的箱柜上放着一只木盒。
苏三娘走过去把木盒打开,从中取出一身叠的整整齐齐的锦衣,正是她救回李鸿时他身上穿的那一身衣服,早已被她洗干净,缝补好放在那柜中。
苏三娘埋了头,温婉地服侍他把身上的粗布衣脱了,换上他那身锦衣。又把他身上原来的佩玉,荷包一一挂上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服侍他更衣,她的手却有些轻颤。
替李鸿抚平衣角,苏三娘垂首在他身前站了片刻,柔顺的唇角抿出一丝笑容,最后转身脚步轻盈地走出了小屋子。
原本就知道他不是寻常人,可她以为只要他一直那么疯傻下去,把他的过去忘了,便会和她平静生活在这偏僻小城。
第177章()
马车骨碌碌行走,銮铃一家人离了金陵,一路南下,来到武康。銮铃是要去莫干山找琴魔,然后再西行入川蜀。林音初听了銮铃那些关于“琴魔”的话之后,也要来见见琴魔。萧华虽不知林音初和琴魔之间到底如何,可他也跟着来了。萧悟是当仁不让的导游,向煦王告假,带他的父母妹妹一起游江南。
到了武康,距莫干山便只剩下一天的行程。
武康郡依山傍水,是个清秀安静的小城,萧悟提议在这里住上一晚,略作整顿。銮铃不忍错过这山水美妙的小城风光,一入城,便要下了马车徒步闲逛。萧悟自然奉陪。
两人逛到中午,眼见他们预定的酒楼就在眼前,銮铃忽而听到身后有个人低低叫了声:“蕙儿。”
她心神一震,转身四处看,可并没有人。
“怎么了?”萧悟见銮铃神情不对,不由问。
“好像有人叫蕙儿?”銮铃艰难地问萧悟,这僻远之地,如何会有人知道李蕙?
萧悟抬手把她的肩一揽,笑呵呵道:“怕是你想他们了吧?听哥哥的话,别去西蜀,直接回长安如何?”
銮铃瞅了萧悟一眼,把他的手拍开,快步向酒楼走去。
走了一个时辰,她是又饿又累,兴许刚刚是饿的头昏眼花,产生了幻觉。
林音初和萧华早已把酒菜点好,悟空在门口放哨,一眼瞧见銮铃,便扯着銮铃往二楼的包间里跑。
銮铃嘴角一扬,这悟空和她一样,都很饿了。
俗话说,在父母面前,孩子永远都长不大。便是銮铃这山寨版的“萧銮铃”,早已当了孩子他娘的女儿,在林音初眼里仿佛依然是她怀里那个甜美的娇娃。
銮铃跑得满头大汗,林音初已递了把热毛巾来,萧悟随后跟上,不服气地扬眉毛:“父亲母亲永远都偏爱妹妹,这重女轻男的情形何时才能变动变动?”
“木媌姐姐,还有一块毛巾,你递给哥哥用呗。”銮铃把脸从毛巾里探出来,瞄一眼木媌,笑了句。木媌不做声把毛巾用热水洗了,绞干,恭恭敬敬递给萧悟。
“有劳了!”萧悟这才朗朗一笑,拿过毛巾擦脸。銮铃觑着他俩的神情,便偎到林音初身边来,轻轻道:“母亲,哥哥何时给我找个嫂嫂?”
“你且问问他到底要咱们一家人等多久?”林音初瞅着銮铃那副鬼机灵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笑,她瞧一眼一旁含笑不做声的萧华,最后望着萧悟。
萧悟悄悄瞪了銮铃一样,正要开解。銮铃又道:“女儿心里倒有个不错的人选。”
“哦?是谁?”萧华兴致勃勃地问。
銮铃想了一想,这几日她偷眼看着萧悟和木媌,他二人并非互无情意,却又仿佛横亘着什么。她摸不透。可现在也没时间了,明日一上莫干山,找到琴魔后,她便要和萧悟分道扬镳,木媌到底是跟着她,还是跟着萧悟回金陵,今日最好便定下来。
一念既定,銮铃正要开口,却是木媌把洗好的毛巾往水盆里一放,静静出声:“奴婢去外面看看菜可做好了。”
不等銮铃说话,木媌已掀帘子走了出去,留给诸人一个颇为冷淡的背影。
銮铃愣了一愣,看向萧悟。萧悟眉目间略有黯然,还是打了个哈哈,一撩衣袍在桌边坐下,向銮铃笑句:“说吧。我倒想知道在你这妹子心里你嫂子该是什么样。”
“啊呃”銮铃含糊地应了声,呵呵一笑在林音初身边坐下,她一面端起林音初给她准备好的热茶,一面笑道:“嫂子么,要孝顺,要温柔,要做的一手好菜,要——”
“你哥哥我请不起一个厨子么?为何要做的一手好菜?”萧悟颇不赞同。
“这你就不懂了。你想啊,你每日忙忙碌碌一身疲惫,回家却能吃到老婆亲手煮的汤,亲手做的菜,啊呀呀,那是多幸福的事!”銮铃憧憬了句。
“似乎有道理。”萧华笑着点头。林音初俏脸不悦,瞪了萧华一眼,萧华登时噤声。
“铃儿,你似乎就下不得厨房吧?”萧悟拿筷子敲了下碗,提醒道。
銮铃脸一沉,不悦地瞟了萧悟一眼,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她忽而又绽出一丝笑来,抱着林音初的胳膊,甜兮兮道:“我不会做菜不怪我,怪母亲没有把好的基因遗传给我。”
嘿嘿,据銮铃所知,林音初也是大家小姐,习武弄剑还可以,下厨房也是段数不够。
“什么遗传?”萧悟一愣。
“啊那个能做饭最好,要是不能也无妨啊,你看父亲和母亲,多恩爱多般配的一对!”銮铃迅速把话题一转。
所幸林音初也不和銮铃计较,銮铃醒来之后,言语时常出人意料,林音初习惯了。
“一个丫头家的,整天口没遮拦。”萧悟没好气地数落,“父亲母亲也是你随意打趣的?”
父母宠着他这妹妹,放纵任性,他这做哥哥的可不能袖手旁观,以后果真嫁不出去怎么办?不过,他说这话时,也想起了他和銮铃那日在张老汉那小作坊外看到的那里面的情形。
林音初和萧华闻言,面上都有些窘。
正此时,木媌掀帘子进来,她神情震惊,身后还跟了个人。
銮铃正低了头喝茶,不妨看到那人,恍如做梦一般,手里的茶盏“哐啷”落地。
一屋子人,除了那悟空,都认识眼前这人。
一年多以前,在温泉宫,太子李瑛冲冠一怒为红颜,最后落得个被废去太子之位,贬为庶人的凄凉下场。贬为庶人也就罢了,不久之后为人追杀,生死未卜音信全无。
“殿下!”萧悟猛然站起身,惊呼出声。
“我只是个普通的百姓,不是什么殿下了。”
此时的李鸿,洗去曾经的高贵和阴鸷,一身朴实沉静。他面容平淡,有些沧桑,随着木媌缓步进来。他一走动,銮铃登时发现他腿脚不灵便。
“你的腿——”一时便想起薛恬,銮铃不知为何,一股酸意泛上心头。
“我们离开长安,在绛州龙门遇伏,这一年多的奔逃,便只剩下我一人了。”
坐下许久,李鸿缓缓吐出一句,虽是简单一句,他神色也平淡,却让听到的人兀自不寒而栗。萧悟惊问出声:“那光王和琚王,还有殿下的两位皇子,全都遇难?”
李鸿放在桌上的手拳紧,他微闭了眼,略一点头。惨痛往事,尽皆在他那平淡的表象下,一一流过。
“是谁下手这般狠毒?”萧悟又问。
“是惠妃娘娘?”銮铃忍不住道,一想到薛恬那两个儿子也惨遭杀害,她心里一阵接一阵抽痛。
“这便是我今日来找你们的缘故。”李鸿缓缓睁眼。
他今日坐在苏家门口,似是看到了銮铃从他身前走过,可他逃亡途中分明听到了銮铃过世的传言。所以虽然銮铃身旁当时有萧悟陪伴,他仍不能确定,跟着他们走了一阵后,便叫了声“蕙儿”来试探,看到銮铃神思不定,他才放下心来。
“这半年来我为了躲避追杀,一直藏身在这小城。”李鸿眉头微凝,“凶手是忠王。”
“忠王?!”
偌大的房间里猛然一寂,带上一股说不出的沉闷气息。追杀自己的人竟不是武惠妃,而是亲兄弟,还是忠王那般看似憨厚无害的兄弟。銮铃心中一阵萧瑟,埋下头,再不敢看李鸿,也不敢去想这一年来李鸿的心境。
“我要回长安。”李鸿目光落在萧悟脸上,莫名带上一股迫人的气势:“萧公子在江南权势颇大,或可以帮我这个忙。”
“殿下有求,萧悟自当竭尽全力。只是——”萧悟略一顿,“当务之急,还是要保证殿下的安全。”
“我顺水漂流许久才来到这里,这半年也没人追过来,这里当是安全的。”
却是萧华沉默许久,忽而道:“我陪殿下回长安。”
萧华这一出口,倒把所有人都弄得一怔,他看向林音初,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