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墨兮站在玄宗身前,凝眉不语。
玄宗气得手脚发抖,大口喘着气:“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高力士跪步上前,汗涔涔地劝道:“小王爷不是不懂事的人,他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皇上不妨听他说说他这样做的缘由。”
“懂事?他何时懂过事?!”玄宗冷哼一声:“若不说出个理由来,朕绝不放过你!”
高力士回头见李墨兮仍杵在那儿,不由着急道:“王爷还不快跪下,向皇上把话说清楚。”
李墨兮仍笔直地站在那儿,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他缓了缓,冷静出声:“我换了他的新娘,与宁王无关。”
他话音未落,玄宗毫不顾情面,抬手便把桌上的茶盏朝李墨兮砸了去。李墨兮躲也不躲,茶盏正打在他腿上,弹开,哐啷落地,茶沫子,茶水湿答答淋了一片。
“说!”玄宗怒吼。他已然多年未曾这样愤怒过。
李墨兮直愣愣站在那儿,不肯开口。
高力士急得抓耳挠腮,几乎要哭出声请求,李墨兮瞧不见一般,便是不肯跪,也不肯开口。
“说不说?!”玄宗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整个紫宸殿都在发抖,高力士抽口冷气,深埋了头,再也不敢出声。
“好!好!”玄宗死死盯着李墨兮,眼中由怒火化为沉寂,最后化为绝望:“你仗着朕的宠爱,屡次骗朕,胆子愈来愈大你真以为这天下就是你的了么!”
李墨兮唇角抿紧,脊背绷得僵硬,无声听着玄宗渐渐冷如冰封,却又无限绝望的话语。
“朕,这次绝不姑息,定要将你查办!”玄宗缓缓沉沉说罢,抬手一挥:“来人,将都夏王囚禁在他的王府内,没有朕的旨意,再不许出来!”
高力士闻言脸色惨白,他扑上来跪在玄宗脚边,惊惶道:“皇上,万万不可,皇上忘了庆王殿下——”他话未完,玄宗已一脚把他踢到一旁,指着李墨兮,厉声问:“朕再问你,到底为何换了他的新娘?”
李墨兮没有说话,嘴角忽而浮起一丝奇异的笑容,舒了口气一般,又像是命中注定庆王,被囚禁终生的庆王,像是轨迹重演,原来他们父子的命运,都是这般。
笑罢,李墨兮抬眸淡静地望了一眼玄宗,这已然语态苍苍的老人,他心内酸涩翻滚,忽而跪下,朝玄宗磕了头:“臣谢皇上多年来的养育之恩。皇上保重。”
说罢,李墨兮站起身,径自朝殿外走去。
高力士老眼中满是泪,望着李墨兮走远。玄宗身上一晃,几乎坐不稳。
“皇上为何要为墨儿梳头?”
“因为朕想为你梳头。”
“那墨儿长大了,也想为皇上梳头。”
“等你长大,朕怕已老了,你会嫌弃朕。”
“墨儿会长大,可皇上不会老。”
“哈哈”
他被眼前那憨声稚嫩的小娃娃逗得开怀大笑。
那一年李墨兮七岁,正是天真可爱的年纪。
回忆袭上心头,玄宗眼中沉痛翻滚。高力士见状,开口欲为李墨兮求情,玄宗已抬手把他拦住。
玄宗微闭了眼,遮住一腔情绪:“朕主意已定,他太自以为是,这性子也未必能做个好皇帝。替朕把忠王叫来。”
高力士心中一震,踟蹰不肯传旨,直到玄宗不耐地又说了一遍,才踉跄离开。
都夏王突然被禁,震惊了朝野。原本都夏王每日都在紫宸殿中陪玄宗处理政务,朝中诸人已纷纷倒向他,揣测玄宗必是认定了他为继承大统的人。然,果真是伴君如伴虎,不过一夜之间,天地全变。
不仅如此,圣意难测,第二日玄宗已下旨,册封忠王李玙为太子,更名李亨。
长安城一时间内风云变幻,到底是何缘故,也无人清楚。有人斗胆替都夏王求情,被玄宗喝骂而回,如是再三,长安城的朝堂便一片沉默,无人敢再提起曾经被玄宗重视了近二十年的都夏王。
又逾几日,玄宗听从忠王的建议,罢河东节度使韩休珉为左羽林大将军,以安禄山代之。自此,平卢,范阳,河东节度使都由安禄山一人担任,安禄山遂成为实力雄厚的异姓藩王,足以与煦王一较高下。
不论外面闹翻了天,都夏王府的日子却平静如水。诸人暗自揣测李墨兮的心情,可李墨兮面上平静,举手投足和寻常无异,仿佛任何事都没有发生,甚至他眉宇间仿佛卸下重担一般,有了难得一见的轻松。
惯常教李蕙射箭读书,惯常哄李蕙吃饭,惯常替李蕙梳头穿衣,惯常立在窗前出神,惯常窝在书房。这两日他常常独自在书房带着,在书案前画画。
一笔一笔,一幅一幅,极细致认真,忘了喝茶,忘了吃饭,画好之后,他便默然望着那画上人,嘴角有了微笑。
他搁笔,抬手去抚那画上人的脸颊,神往之。
“王爷。”房外轻唤了声。李墨兮笑容轻敛,淡淡道:“进来。”门从外面推开,当先进来的是一袭夜行衣的木媔,她左颊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把一张美丽的脸给撕裂,加上她此时一脸的怒气,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
她身后是风冽。
李墨兮瞧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问:“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做什么?”
“求王爷让奴婢出府,去杀了那不知好歹的女人!”木媔在李墨兮脚步跪下,愤怒道。
“皇上命任何人不得出府。你这般是违抗圣旨,念你初犯,本王不追究了。不可有下次。”
木媔不服,李墨兮已盯着她,冷冷道:“不要再给本王添麻烦。”
“”木媔眼中含泪,愤愤起身离去。风冽这才上前一步:“宁王来了。”
李墨兮微有惊讶,将书案上的画轴合上,方徐步往前院走去。
当日玄宗下旨赐婚,宁王面上虽同意了,心中却颇不愿,他虽说不缺儿女,却也不愿他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胡人——胡人粗野,心性无常,荣义少不得要受苦。后来听了李墨兮关于调换新娘的事,他思量许久,觉得并无不妥,便点头同意。一者,李墨兮向来颇得玄宗信任。二者,两人议定,计谋万无一失。
唯一的失策,便是李墨兮没想到萧选W出尔反尔,不肯安心做她的“安夫人”。
此事自然也牵连到宁王,玄宗对宁王也做了惩处,但宁王在朝堂中素来无所作为,便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在意。
正思忖着,一路进了大殿,殿内温然而立的正是宁王。宁王依旧是寻常那副温厚的笑容,带着长者的慈和,举手投足说不出的闲淡舒逸,除了早年曾当太子,宁王便名副其实做了一辈子的“闲王”。
李墨兮心中暗赞,寿王倒是承袭了他一身的风姿。却不防宁王瞧见李墨兮这般淡定的神情,已笑赞了句:“皇上气得快疯了,你倒沉得住气。”
李墨兮微笑了笑,忽然颇有感触:“能如王爷这般自在一生,其实也是人间难得的美事。”
宁王哈哈一笑,自有几分王者风采,他笑罢,才若有所指道:“本王向来不管朝中事,此番却劝你一句,向皇上认个错,皇上便不会计较了。”
李墨兮微笑不语,不欲多言此事。
宁王见李墨兮不肯服软,不由轻叹:“像极了当年的靖德太子,也难怪皇上会又怒又痛。”
“王爷深夜前来,不会只为了此事?”李墨兮岔开了话题。按辈分讲,李墨兮该尊称宁王一声爷爷。但因玄宗从未替李墨兮正身,平日又很难和宁王交道,所以他便只称宁王一声“王爷”。
宁王神情有了几分郑重,他朝大殿深处的暗影里瞧了一眼,那屏风后登时走出两人来。当先一人走路缓慢,腿上受过伤,有些簸。随后那人却是一身宽大的藏青衣袍,行踪飘忽,在灯影里看去,有些诡异。
那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大殿内寂静的灯火,慢慢走近,面容先是模糊,然后渐渐清晰。
李墨兮眼睛张大,盯着这两人说不出话。
“人已带到,本王告辞。”宁王略一笑,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消失在夜色中。朝中的事,早已与他无关,他亦漠不关心。只要天下大安,谁当皇帝,他都无所谓。此番插手,不过是看在花飞卿的面子上。
“李鸿!”他命人找了许久,却无论如何找不到的李鸿!李墨兮终于呼出一口气,呼出一个名字来!
跟在李鸿身后的却是琴魔慕灵风。
第190章()
出了金陵不过三日,慕灵风和林音初便赶上了萧华和李鸿,几人一路疾走,昨日到了长安。长安城仿佛一片热闹,人人都在迎接新年的到来,但上空却又莫名飘着一层阴霾。都夏王突然被禁,太子初立,风向即刻变了。
为了避开太子李亨的耳目,一行人便躲入花飞卿的花满楼,林音初得以与花飞卿相认,也见到了林雁白。不过见林雁白暂无与她相认的意思,林音初心中虽激动,一时却也没有出声,只作不知。
毕竟此刻大事为重。他们览尽了朝中诸人,都觉不可信,连萧家的人也一时分不清敌我——当初萧华执意辞官,不仅惹恼了玄宗,也惹恼了他父亲萧嵩。所以萧华虽回来,也不敢去见他父亲,生怕有个风吹草动,引起他人的注意。倒是林雁白提了句:“或许可让宁王殿下帮忙引荐。”
花飞卿凝眉出声:“不可。”
她说不准为何不可,她只觉宁王身体不好,又从不过问政事,不愿把他拖入此事——她虽不懂,可从李鸿和萧华面上谨慎的神情,也看出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若让宁王殿下带这位李鸿公子去都夏府见都夏王,让都夏王来想办法。”林雁白顿了一顿,向花飞卿解释道:“花姨,宁王殿下出入都夏王府,皇上不会降罪的,皇上心内其实正盼望有人去探探都夏王的口风。”
花飞卿想了许久,才勉强答应。倒是林音初在一旁若有所思瞧了花飞卿的神情,忽而负手在花飞卿耳边轻笑道:“花姐姐,你是对宁王殿下有情了吧?”
“死丫头!”花飞卿神情一肃,瞪着林音初。林音初却已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端正温婉地望着仍在议事的萧华和李鸿。慕灵风和林雁白貌似悠然坐在一旁喝茶,漠不关心的样子,闻言都朝她们看了一眼。
花飞卿只得把火气咽下去,不出声。林音初嘴角一笑,又侧脸在花飞卿耳畔轻问:“染儿果真是哥哥的女儿?我瞧着可不像。”
花飞卿柳眉一挑,登时要绾起衣袖和林音初打架——她们俩相识于江湖,彼此不服气彼此,便整天缠在一起切磋比试,打到后来有了感情,便义结金兰,一起在祀乐坊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一转眼,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林音初见花飞卿要干架,忙又端正温婉地坐好。花飞卿却也不是早年那火爆性子,她脑子一转,瞥了眼萧华,轻嘲了句:“说我呢,你不也是放不下一个书生,哼,还跟着书生装斯文,装淑女。”
林音初望着萧华眼中有了温柔,她不置可否。慕灵风在一旁不做声望着她,又瞧了萧华一眼,终是不做声。
萧华眉头紧锁,全然不知早已被人暗自扫视了数次,朝李鸿道:“我陪李公子一道去见墨兮。”
“我去。”林音初忙地走过去,她会武功,可萧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萧华朝她一笑,清朗又柔软:“去见墨兮,去都夏府,又不是龙潭虎穴。”
话虽这么说,可都夏王府此刻被玄宗的禁军包围,忠王李亨初登太子之位,一定也暗中插了人手在关注李墨兮的动静,所以出入都夏王府并非易事。
尤其李亨从未放弃过要诛杀李鸿。
听萧华和林音初争执,慕灵风凝眉出声:“还是我去,你们留在此处等消息。”
萧华诧异看向慕灵风,这一路行来,慕灵风虽未刻意刁难,可每每望着他的眼光都莫名的复杂和幽深,夹杂着冷和恨,他并非看不出来。
萧华虽未曾习武,但眸光清朗坦荡,一身正气浩然,倒把慕灵风看得有些不适。慕灵风漠然转开脸,面无表情道:“我武功最高。”
“多谢。”萧华绽出一个笑,犹若碧空行云。
而花飞卿虽不喜李家的人,可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尤其见了林音初,彼此有很多话要说,不由便把所有不满都咽回肚里。
听李鸿把诸事说了一遍,李墨兮默然,许久方道:“皇上已把一半的禁卫军交给了李亨,又有安禄山暗中支持,想要动他并非易事。”
“父皇倒是信他。”李鸿微一哂。
举手投足安然平和,面容沧桑沉敛,再不如之前那般盛气凛人。李墨兮瞧着李鸿,心中既是感慨,又莫名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