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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世缘尽,我早该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可谁让我总是不甘心呢。”
銮铃说罢,神情有点儿落寞,把手中摩挲已久的白玉瓶递到李墨兮眼前,凝眉道:“这个还你。”
李墨兮张大了眼,望着那白玉瓶。他下意识接过,刚拿到手中,便听銮铃又道:“我祈求上天让我们生生世世都不要再相见,这样我们便都能各自活下去。”
李墨兮指间一松,白玉瓶滑落在地。
銮铃淡然转身,拉起木媌的手,上了马车。留给这世界,这阳光下,一片开到最盛处的桃花,开到最盛,反而空落落,让人眼中酸胀不堪。
李墨兮闷喘一声,抬手用力按住心口。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如果再也不相见
銮铃到了长安,见了煦王,两人都是淡淡的。煦王没有等的着急,銮铃也没骂他卑鄙。
銮铃问煦王,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天下,值得吗?
她问虽这么问,却也知道煦王抉择间放弃的并不只是天下,还有他用来逼迫李墨兮的那丝“人性”——他甘愿牺牲天下百姓的性命,只为她一人。
煦王认真回答:值得。
銮铃便沉默了,这是他的选择,也是李墨兮的选择,是命运替她做的选择。她在刹那间无比相信命运这个东西。也许,顺从命运了,她就会幸福。
煦王问銮铃,要去看看蕙儿和禤儿么?
銮铃笑了笑,摇头。她早已不是他们的母亲。
煦王又问她可要去看看竹凊和风冽?
銮铃再摇头。他们好不容易能在一起,她不想再去打扰他们。把竹凊交给风冽,她很是放心。
长安,再不是她久留之地。
四月十五日,叛军再度东进东平城,败绩。
四月十六日,叛军南下再攻雍丘城,败绩。
四月十七日,叛军无奈,西进潼关,败绩。
四月十八日,叛军被困于孤城洛阳,难以进展。
四月十九日,叛军老巢范阳发生动乱,叛军北边危险,安禄山慌忙命人北上救援。
四月二十日,太原城脱离叛军,与北上的叛军混战。
四月二十一日,荥阳城脱离叛军,与洛阳的叛军混战。
李墨兮发了狠,定要把李亨和安禄山逼死于一隅,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余地。叛军来势虽猛,但河山渐次恢复。
这一道道捷报传来的时候,銮铃已在南下的画舫上,过着游赏春日,恣情山水的悠闲日子。窗外的一切,早已与她无关。
正是游山玩水的好时节。可惜她有些晕船,整日昏昏沉沉的,吃点儿东西便都吐了。
煦王见她脸颊消瘦,又一次道:“找个大夫来帮你瞧瞧。”
“不用。”銮铃倚在窗边,回眸冲他笑了笑:“就是有点儿晕船。习惯了就好。”
“既是晕船,我们坐马车回去。”
“不要。难得坐船赏春,正有兴致。”銮铃伏在窗上望着窗外怡人的春日山色,半响,忽然问:“你没把哥哥怎么样吧?”
煦王闻言一怔,随即微笑:“我能把他怎样?回去怕是他要给我脸色呢。”
銮铃又不说话了,许久,问:“你和哥哥怎么认识的?为何他会跟着你去江南?”
“他是把他输给了我。”
煦王眸光悠远似是想起过去的事,便徐徐道来。
那时的煦王还是金陵王,第一次离开江南到长安。一日他出门闲逛,便遇上萧悟。当时的萧悟少年得志,轻狂自负得很,但一身倜傥不羁的风姿,却让他暗暗欣赏。
他人在江南,手边无人,举手投足要做点事都捉襟见肘,很需要萧悟这样的人来做他的左右臂,便有意接近,又后来,萧悟在他的激将之下与他拼酒。
萧悟喝酒豪放,从未输过。他看煦王温雅如仙,竟敢找他拼酒,暗笑煦王的不自量力。所以对煦王所言“输了要跟他回江南”这句话,根本没放在心上。点头便答应。
谁知他二人从中午喝到傍晚,再到晚上。
萧悟喝倒了,煦王仍在继续。
这是萧悟人生里第一次败绩,他没想到,他觉得真丢脸,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第二日,他一醒来便到煦王的松风苑去找煦王,谁想煦王病了,无法见客。
几番周折,他才见到煦王,然,他被眼前的煦王吓呆。
煦王满身的红疹,正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发着高烧。萧悟这才知道,煦王不能过度饮酒。
若说昨日被煦王所胜,萧悟心中犹有不服,但第二日见到煦王满身红疹的模样,萧悟心中感动,拜服。所以他后来死心塌地跟着煦王去江南。当时的江南并不如现在这般丰盛华美,仍是穷乡僻壤,有些荒凉。
可萧悟爱面子,不愿把他赌酒赌输的事让人知道,便硬说他是爱上了江南的风景,才要留在江南。
每每在给萧銮铃的信中,硬是把江南大肆鼓吹一番,实际上心虚得要死,生怕他那宝贝妹妹真的携夫婿来江南游玩,让他这当大哥的老脸没处搁。
讲到这儿,煦王嘴角有了一丝笑容,与平常那种看似温润,实则疏离的笑不同,这笑发自心底,带着难得一见的真切。
见銮铃伏在窗上动也不动,煦王悄声走过去,果然,她睡着了。
她常常说话间就睡了,他想找人帮她瞧瞧,她又不肯。他也不敢太勉强。当下轻手轻脚把她抱起,放在床上,銮铃舒展了身子,梦中喃喃:“哥哥和木媌要好。”
煦王替她拉被子的手一顿,便静静望着她。
銮铃整日淡漠的脸色,此时带上一股苍白的慵懒。越往南,天气越热。她额头和鼻尖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嘴角抿着,有幽深的疲倦,说梦话的时候,神色才松了松。
仿佛只有睡着,才能让她离你近一点儿。
她最近总不理人,连木媌也很少搭理。
他知道,她整个人,从心里垮了。
第212章()
四月三十日,太子李亨被困洛阳,走投无路,愤然自杀。安禄山携众奔逃范阳,途中亦为其子安庆绪所杀。河北道,河南道被叛军所占城池,尽皆收复,天子迅速命人重新接管。
五月一日,都夏王率兵回长安。这一场来势凶猛的叛乱,历时五个月,终于暂时结束。
五月一日,煦王南下的船只飘然抵达金陵。当初煦王北上时,身侧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声势震天。这时归来,却是轻舟画舫,唯美人相伴。
萧悟率江南诸官员来迎,彼此面面相觑。一阵愕然之后,除了萧悟沉冷着一张脸,其余人便都乐哈哈,都说千金易来,佳人难再得,如此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是夜,煦王府大摆流水席,火树银花,喧声震天。
梅妃殿内的气氛却颇为凝固。
梅妃端然坐于上方,銮铃跪在殿中央。
“珩儿悉心培养多年的十万大军,便只得了一个你回来?”梅妃语调缓慢而温和,眼神却是肃冷。她的话一出口,侍立在殿中的所有人便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紫岚跪在銮铃身后,背上有冷汗冒出,她悄然向门口看了一眼,她已命流楚去请煦王了,怎么还没来?
梅妃何等眼力,把紫岚所有神情尽收眼底,冷哼一声:“不用看了,本宫不会让珩儿知道本宫要见这个丫头!”
紫岚身子一颤,深深地伏跪在地,不敢再出声。
梅妃想是气急,竟不顾身份,扶着婢女的手缓缓走下高阶,来到銮铃身前。她亲自抬起銮铃的脸来看。
一看清,猛然便震了震,许久,才冷笑句:“怪不得!”
她松了手,心神不定地坐回去,不遑一瞬地盯着銮铃。銮铃又垂下脸,寂然无语。
“呵,本宫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人长这样一张脸。”梅妃玉手拳紧,凝眉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李清歌。”銮铃终于说出了她今晚的第一句话。
梅妃再度抽了口冷气:“你果真叫李清歌!”
梅妃认识木媌,还曾想把木媌嫁给煦王做王妃,所以即便把木媌带入江南,銮铃也没打算把木媌带在身边,她准备让木媌住在萧悟的府邸。
当下木媌见銮铃被梅妃的人带走一直没回来,不由着急,便偷偷溜到前院儿找了一遭,没看到萧悟,也没看到煦王。
正在煦王府中颇没章法的乱窜,忽听到花木深处“哐啷”一声脆响,似是酒壶被重重摔在地上。
“哈!我结交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衣冠楚楚,做的却都是狼心狗肺的事!”
说话的人似是喝醉了,又似乎被怒火冲昏了头,笑得撕心裂肺。木媌却是脚步一顿,放轻脚步,快速靠近。
就见花木深处,有一条倚水回廊,回廊上萧悟一把揪住煦王的衣襟,一拳重重打在煦王胸口。煦王闷哼一声,却不还手。
月光下,萧悟向来清朗不羁的眼中有深刻的怒火,他瞪着煦王,低吼道:“你说你,啊,你比李墨兮强多少!他都要把皇位让给你了,你不要,偏偏要个女人!”
“我只要她。”煦王坦然迎上萧悟喷火的眸子。
萧悟神情一怔,手上却愈发用力。他冷笑盯着煦王。
“我会把她照顾好,但需要时间。”煦王又道。
“哈哈,”萧悟气得几乎要仰天大笑:“人都这样了,你还怎么照顾!你有没有看到铃儿的脸色!你有没有看到她的心已经碎了!你知不知道她有多想和她的孩子们在一起!”
说到这里,萧悟语调一哽,他松开煦王,后退一步靠在栏杆上,痛苦地喃喃:“你们怎么忍心!我一想到她当时的笑脸,心都要碎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一次,又一次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木媌全然被萧悟吓呆,萧悟的话渐渐说不下去,四周便安静下来,景色清幽,水天寂静。
煦王面无表情望着萧悟。萧悟却是抬手蒙上眼睛。两人在夜色中都是一片落寞。
銮铃跪得脑子里直犯晕,也不知高高在上的梅妃到底问了些什么,她能答则答,不知所云地便不说话。直到紫岚来搀扶她起身,她勉强撑着向梅妃行礼,告辞。出门时却是一个丫头正捧了银盘进来,和銮铃撞了满怀。
那丫头瞧见銮铃的脸,“呀”了声,手中的银盘便摔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銮铃的视线不太清晰,模模糊糊看了看那丫头,仿佛有些熟悉,但她实在没心思理会,说句“对不起”,便扶着紫岚想赶紧离开这里。她近来习惯长日大睡,今天实在太累。
正此时,一袭白影迎面而来,她还未看清,便被那白影半揽入怀。这一个月被煦王抱得多了,便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来。
或是梦里,或是半醒。
当下知道是煦王,銮铃舒了口气,轻道:“我想睡觉。”
梅妃看到煦王,面上有了笑容,然,看到銮铃这么自然而然地偎在煦王怀里,这么任性地娇声低语,而煦王一脸的袒护和纵容,她心里幽幽泛起凉意。
“母亲,她近日身子不适,儿臣便先带她下去歇息。改日再来拜见母亲。”煦王远远说句,抱起銮铃快步离开。
銮铃这次见到萧悟,并未诉苦,也不像上次那样扑在萧悟怀里大哭一场。她神情淡淡。淡到深处,有些虚无。
不论萧悟如何捏她的脸,抓她的头发,她都不做声,也不反抗。实在倦了,便歪在榻上,笑着去扯萧悟的手:“哥哥别闹了,让我睡会儿。”
梅妃没再找銮铃谈话,煦王也没逼她成亲,还在她手边放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伺候着。
一切都是淡淡的。
銮铃住在江南也没有不习惯。这里的气候,这里的风景,这里的人都让她很舒心。她安于这种感觉。临窗而卧,看着天上的浮云变幻,听着流水风声,不知不觉入睡。
一天,一天,又一天。
她会一年,一年,又一年的过去。
看着时光从苍白的指间流走,她疲倦地无能为力。
煦王见她又伏在榻上望着窗外发呆,抬手挥退殿内的侍婢,缓步上前。他半跪在榻上,从身后把她拥入怀中,她柔顺地靠在他身上,动也不动。
他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低头去吻她。她木然不反应,却也不反抗,任由他探下手去解她的衣裳。
很快把她压倒——她脆弱的让他甚至不忍心压倒,不忍勉强她一丝一毫,他只想她能有些脾气,哪怕是生气也好。可她若是不想理人,便真的谁也不理。
她眼神淡淡望着他,嘴角还有一丝笑,她自顾笑她自己的笑,与他,与她周围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