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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承安停住往美人儿那儿扑的脚步,讪讪的到了暖炉边上。
“过几日,我要出门,或许会久些。”暖过来之后,他凑到锦书面前去,低声道。
“天气这样冷,怎么还要出门?”锦书有些不放心:“是去哪儿?”
“西南旱事已久,朝廷早有修建水利的意思,”承安道:“那头快要结束,更不能出漏子,需得派个人过去盯着才行。”
“怎么老是找你,”锦书有些心疼,不满道:“这么久了,也不见三皇子被派出去。”
“能者居之嘛,”承安笑嘻嘻的凑过去,亲了亲她面颊:“别担心。”
“得多带几件衣裳才行,那边怕是更冷,”锦书低声念了两句,针线也做不下去,随意将东西收了,便起身替他收拾行囊:“之前我让你带,你总嫌麻烦,这一次出远门,天又冷,可得依我。”
“知道啦。”承安勾了勾她鼻尖,笑的心满意足。
承安在宫中人缘平平,锦书作为他的妻子,自然不会广泛游走惹人注目,等他出发之后,便只留在自己宫里哪儿都不去,如此一来,日子倒也一日日平淡过去。
十二月初七这日,降了一天的雪,人踩在地上,能没过小腿去。
瑞雪兆丰年,圣上起了兴致,这晚便在承明殿设宴,请了宗亲们前去。
锦书病了一个多月,又在自己宫里闷了小半个月,这会儿承安又不在,他们这边没个人过去,委实是有些不像话,犹豫一二,终于还是梳妆更衣,往承明殿去了。
今日宫宴会有宗亲前往,贤妃存了套近乎的心思,不免到的早些,被宫人搀着下轿后,便瞧见锦书被宫人扶着,脚步轻缓,往这边儿来,冷眼一瞧,竟怔住了。
姚氏本就不算丰腴,这一病,更是清瘦,虽然将养几日,却也未曾补回来,依旧弱不胜衣。
换做别人,如此之下必是丑得很,偏生她面似芙蓉,神凝秋水,清减之下,人却愈发婀娜。
青色裙踞同她发髻上银簪一般素净无尘,风吹过她衣裙时,丝绦漂浮,身量如柳,竟有离世飞仙之态。
“姚氏相貌倒好,”贤妃低头念了一句:“怨不得承安那么宠她,百依百顺。”
心腹宫人笑着摇头:“可惜没福气,还是个病秧子。”
“也是。”贤妃心中畅快几分,敛了妒意,往前去同几个宗亲王妃说话了。
今日这宫宴,委实是没意思。
圣上只顾同几位宗亲说话,顾不得底下宫嫔,贤妃倒不在意,言笑晏晏,同几位王妃说的融洽。
这也是锦书病后头一次见圣上,初时还有些担心,提心吊胆了半个时辰,圣上却连半个眼神都没投过来,总算叫她心神一松。
暖炉将内殿熏得香热,最开始的时候,她随大流饮了几杯酒,再被那热气一蒸,便觉有些头晕脑胀,经受不住,面颊飞红,艳如桃李。
“皇嫂是不是不擅饮酒?”杨氏面色与她相仿,借着擦拭唇角的功夫,小心的扇了扇风:“今日宴上御酒是醉江红,后劲儿大,力道足,咱们女人家经受不住,也不奇怪。”
“我就说,”锦书了然,笑道:“今日酒劲儿比此前的大,之前还奇怪呢。”
“这几日天冷嘛,烈酒去寒,再者,也有咱们不擅饮酒的缘故,”杨氏出身颇高,性情倒是不坏,此前被三皇子与贤妃借故训斥,也没迁怒到锦书身上,压低声音,道:“你瞧那些资历足些的宫妃王妃,不是比咱们好得多?”
锦书小心的打量一圈儿,还真是,面色染霞的都是年轻女子,上了年纪的却不变色,想来是交际多了,酒量有成。
宫宴一时半会没有停的意思,场中人谈兴正浓,锦书虽感不适,却也不会告退,扫别人兴致,只叫了一盏清水来喝,勉强压一压胸腔内那股燥热。
“我不成了,”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别人还谈笑风生,杨氏却挨不住了,晕晕乎乎道:“皇嫂,咱们一道往偏殿歇歇去,这儿还不知什么时候结束。”
锦书倒不欲引人注意,然而杨氏已经差人去问贤妃意思,想拦也拦不住。
仪国公之子,杨氏的胞兄近来颇得圣上器重,贤妃少不得要给儿媳妇个面子,瞧一眼她和锦书,含笑颔首。
杨氏忙不迭站起身,叫锦书道:“走走走,换个地方去。”
有机会透气,锦书自然应了。
偏殿果然比前殿好得多,二人一进去,便齐齐舒一口气。
锦书酒劲儿上来,脚下仿佛无有一物,身子更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倒是有些庆幸早早出来了。
同杨氏招呼一声,便找个地方暂且躺躺,叫身边宫人过会儿记得叫她。
她是如此,杨氏也好不到哪儿去,晕晕沉沉的找个软塌,姑且落脚。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杨氏才勉强醒来,扶额问身边人:“皇嫂呢?该回去了。”
“二皇子妃身子不适,先行回宫了,”宫人低声回道:“方才还打发人来回话,奴婢见您睡着,就没叫醒。”
“哦,”杨氏不觉有异:“那咱们自己回去便是。”
锦书酒量泛泛,早已不知东西,只觉自己身在云端,不着半分力,唯有那股闷燥既热且痒,伴着一边儿点着的熏香,一直痒到人心里去。
她正觉得难过,却觉有人扶着她喂了些水,顺势在她面颊亲了亲。
他身上酒气,似乎比自己还重。。
在锦书的记忆里,只有承安会这么照顾她,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果然见他正在自己身边,瞧见自己醒了,笑微微道:“怎么醉的这样厉害?”
锦书这会儿既醉且困,勉强环住他脖颈,答非所问道:“哥哥回来了。”
“回来了,”他身体有转瞬的僵硬,随即顺势环住她腰身,深深道:“再也不走了。”
如此相拥一会儿,他便将她抱起,往另一处去,边走边笑道:“你怎么这样轻?”
锦书却不说话,只伏在他肩头,吃吃的笑。
他又怜又爱,抱她到了塌上,伏着身,将她微乱鬓发挽回耳后,随即细细瞧她眉眼,似是看不够一般。
锦书半软在塌上,觉他气息热热的落在自己面上,痒得很,迷迷瞪瞪的对视一会儿,忽的凑过去,轻轻在他唇上咬一下。
“好哥哥,”她目光迷离,口齿有些不清:“你看够了没有?”
前世(七)()
许是她醉的太厉害;这句话说完;竟听他在自己耳边笑了一声。
“看不够;”笑完了;那人又道:“看多久都看不够。”
烛光这样暧昧;隐约迷离;暖香气融融扑人;仿佛要化成水滴到地上一般,旖旎若此。
锦书觉他气息急了,随即便热热的近了自己耳畔;含住她耳珠,顺势亲了亲那上头耳环。
那感觉有些痒,她一侧头;避开了他。
那人也不生气;由着她往一边儿躲了躲,方才伸手过去;动作轻柔的将她那对南珠耳环取下;并发间银簪一起;搁到一边儿案上去。
“你也不嫌硌得慌;”他重新在她身边坐下;抚摸她长发:“这样是不是好些?”
锦书醉的厉害,舌头也跟着发麻;先前还能勉强说几句话,这会儿酒劲儿上涌;也只能双目半合的瞧他;微微喘息着,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本就生的婀娜秀致,玉面桃腮,饶是前些时日病中消减,仍旧不减颜色,反倒别生一般娇妩。
这会儿酒后醺然,玉颊含春,散发躺在塌上,肩头雪肤将露未露,端的媚人。
那人气息愈发急了,年过而立的人,竟也有些沉不住气,凑过去在她花瓣儿般半开的唇上亲了半晌,方才去脱她鞋袜。
锦书有些怕痒,醉后愈发不加克制,他不慎碰了一下,便猝然一缩腿,咯咯笑了起来。
他盯着那双春笋般的玉足瞧了一瞧,喉结一动,不觉咽口唾沫,看一眼她娇态,捉住她脚踝后,竟凑过身去,轻轻亲了一下。
锦书似是做了一个久久的梦,梦中她不知身在何地,只觉人处孤舟,方向未明,身边也无一人,狂风骤雨却在这时,毫无征兆的来了。
她浑身发冷,身子哆嗦,好容易找到一个依靠,便迫不及待的靠上去,牢牢环住,不敢放松半分。
如此过了许久,她竟觉得热起来了。
那人身体很烫,她也一样。
彼此靠的太近,气息纠缠在一起,到最后,竟有些分不出你我了。
她像是一条离水的鱼,他却像是火,灼热的,狂烈的,不许她挣脱。
她开始觉得难捱,禁受不住,小声求他,却换来愈发猛烈的攻势,只得咬牙忍着。
忍归忍,却也总有忍不得的时候。
那人原是极爱惜她的,这会儿却换了一副铁石心肠,直到她哭出声时,他才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去,喘着气,手指细细抚摸她娇嫩肌肤,品味方才余韵。
锦书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涩,像是没带伞,却遇了一场骤雨,连人带衣裳淋了个湿,总是不畅。
可她累极了,顾不得这份感触,他一停,便合上眼,沉沉睡了。
明明是冬日,天寒地冻,圣上却出了一身汗,只是这会儿心满意足,得偿所愿,如何会计较这些小事,瞧一眼怀中人情/事过后潮红难掩的面颊,微微笑了。
已经很晚了,好在明日不朝,也无什么要务,倒是不必急着歇息。
他低着头,借着半明半暗的烛光,盯着她瞧了半宿,方才合上眼,揽着怀中人睡下。
西南,永安县。
干旱比承安想象的还要严重。
城区倒还好,住的多是官员富户,总不会缺水。
但到了偏远些的山村,一个村子里几百户人家,甚至没一口水井还能出水。
真的要用,便得挑着扁担,走十几里山路,到隔壁村子甚至是更远的地方去。
物以稀为贵,人心善恶在这种时候展露无遗,有的村子仁善,会叫村外人打水,但更多的村子却坐地起价,非得给钱才行,实在没有,便以物抵,如此过了两年,搅弄的民不聊生。
干旱是从西南永安县开始的,承安骑马走了一天,又步行半日山路,方才到了这儿。
有的村子已经空了,因为挨不住干旱,搬到别的地方去了,更有甚者,村子虽在,里面却也没见到几个年轻妇人。
——她们作为水和粮食的交换物,被送到有水井的村子里。
“没办法啊,要是有法子,谁愿意做这种事,”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道:“旱了两年,庄稼收的也少,叫她们到别处去,好歹能吃上饭,总不能留在这儿,一家人饿死吧?”
承安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老头发了两句牢骚,见这位贵人没开口,似乎不打算再说话,便敲敲烟袋,进了自己寒酸的家。
“国事艰难啊,”夜里,留在这里住宿的承安对心腹道:“有时候觉得日子难捱,但是真的到了这儿,才知道自己当初根本不算什么。”
他自幼生活在宫中,虽说不被圣上喜欢,也不受人待见,但最起码没有缺衣少食,平安活到了现在。
可是在这里,许多新生的孩子因为没东西吃,活生生给饿死了。
世道艰难至此。
他从前觉得自己苦,叫这里的人看来,大概是在无病呻吟吧。
二皇子的身世并不是什么秘密,寻常百姓只知道他生母是伺候过圣上的宫人,后来病死,但长安勋贵都知道,这其中是牵扯到徐家与圣上之间博弈的。
心腹也明白这节,所以即使听了承安一句感叹,也只是低着头,没有做声。
承安发出那句感慨,其实也没指望别人回话。
站起身,到了简陋屋子的外面,他的视线越过这座光秃秃的院子,望向远方,默默捏紧了拳头。
不是沽名钓誉,也不是收揽人心,他只是忽然之间,想为这天下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叫底层平民日子更好过一分,也是好的。
众生皆苦,都不容易。
许是因为有心事,这天晚上,他睡得并不安宁。
这个村落位置有些偏,房子年久失修,不免有些透风,一直到了很晚,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大概是离京太久,他有些想念锦书,在梦中,居然见到她了。
她正站在寝殿外那株芙蓉树下看他,嘴唇微动,神情凄楚,似乎是想说什么,右手伸着,想叫他握住。
他心中莫名一痛,下意识想要上前去,然而未等捏住她柔腻手掌,她便消失了。
他扑了个空,猛然惊醒过来。
一头冷汗。
奇怪的是,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居然忘了究竟梦到些什么。
罢了,总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