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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时-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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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现下她只是有孕,还没有生呢,圣上就一口一个皇子叫着,满脸的慈父情怀,叫她们这些同样有子的人,把脸往哪儿搁?

    看这架势,若是贵妃明日生了,圣上指不定就直接册封太子了。

    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呢,倒是想的长远。

    锦书听出她语气中的酸意,既是无伤大雅,也就没有回话,只当是耳边风。

    圣上却一抬眼,目光落到她身上去了,眼睛微眯,似乎在笑:“你说的倒也不错,只是朕私心里,总想贵妃为朕生位皇子。”

    他脸上带笑,语气却微沉,换了旁的时候,沈昭媛必定合上嘴,老老实实的不说话了,可是今日她被刺激到了,一时之间,竟也未曾察觉到圣上语气异样。

    “臣妾倒觉得,公主也极是玉雪可爱呢,”沈昭媛掩口一笑:“若是贵妃生了公主,看圣上如何。”

    她笑的快意,圣上盯着她看几眼,也随之笑了。

    “——贵妃若是生了公主,朕拔了你舌头,好不好?”

    仿佛是被猛兽咬了一口,鲜血淋漓的撕了一道口子,沈昭媛的笑容破碎开,脸色猝然白了。

    “朕今夜甚是欢喜,不想动气,”圣上面上笑意淡的仿佛即将消失:“滚出去。”

    沈昭媛身子都在哆嗦,似是脱力,面皮颤了几颤,屈膝扣头后,被两个侍女搀扶着,匆匆退了出去。

    圣上只是因为方才沈昭媛语带恶意才如此,倒不是因为不喜欢公主,锦书明白这道理,眼见气氛微冷,便亲自为他斟酒,吩咐那边平白受了数次惊吓的舞乐继续。

    圣上看她一看,眸光一动,随即暖了起来,众人知情识趣,重又言笑晏晏起来,似是方才那一幕不曾发生过一般。

    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

    临近年关,听闻这样的好消息,圣上自是极为开怀,等到晚间,锦书与他一道歇下时,唇边依旧带笑。

    锦书穿着寝衣,枕着他的腿:“圣上此前,不是还说自己有前生记忆么,怎么连我何时有孕,都记不得了?”

    圣上一本正经的想了想,道:“上一世我们见得晚些,怜怜是在夏日里有孕呢,所以前些日子你不舒服,朕也没往那方面想。”

    锦书听得一笑,眉眼弯弯:“那圣上不妨提前告诉我,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可乖巧吗?”

    “这种事情怎么能早说?”圣上答道:“若是说了,说不准又会有什么变故。”

    锦书不信:“说到底,还不是你说谎诓我,唯恐来日生产,揭穿了你。”

    “怜怜若是这样想,那朕也说不出别的,”圣上笑意温和:“左右,是不会告诉你的。”

    锦书尤且不信,却也不再追问,淡淡一挑眉梢,枕着他的腿,合眼睡了。

    夜色已深,沉沉之中,有清新静神的香料气息漂浮,圣上将她揽在怀里,合上眼许久,却无丝毫睡意。

    满心满怀,皆是难以言说的欢喜与温情。

    如此过了许久,他终于低下头,轻柔亲吻她眉眼,待到开口时,语气也淡的像是随时会化在空气中。

    “是个很像朕,也很聪明的男孩子。”

皇后() 
二十七日上午;圣上便正式封笔;不再理政;等到当天晚上;锦书诊出身孕之后;更是不愿再回含元殿;只留在甘露殿陪她。

    这样的喜事;他自然不会藏着掖着,第二日便吩咐宁海总管亲自往姚家去,将这消息送过去。

    宁海总管接受这吩咐的时候;圣上正在案前写什么,他本来还有些奇怪,觉得圣上既然封笔;此刻却执笔在写什么;有些奇怪。

    他心中隐约有些不解,却也没敢表露出来。

    等出了内殿之后;徒弟夏邑才靠过去;压着声音;小心翼翼道:“师傅;方才我在圣上边上侍奉笔墨;往案上瞥了一眼。”

    夏邑也是御前的老人了,若是小事;必然不至于如此作态,这般谨慎;使得宁海总管心也一沉:“写的什么?”

    “奴才也没敢细看;只瞟了一眼,”夏邑打量左右无人,终于轻声道:“仿佛是册封皇后的圣旨。”

    “——皇后?!”

    刚刚入耳的时候,宁海总管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句反问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随即便迅速的掩住了自己的嘴。

    “册封皇后?”他压低声音,凝声问道:“——写的是谁?”

    “还能是谁,”夏邑目光扫向身后的甘露殿:“自然是圣上的心尖子了。”

    “贵妃册封,也不过小两月呢,现下,竟要”宁海总管不是没经过事的,到了这会儿,语气却也有些艰难。

    “谁说不是,”夏邑年轻,比宁海总管更有感触:“贤妃娘娘出身大家,生有皇子,熬了这么多年,也只是贤妃呢。”

    “这种事情,无非是个人缘法罢了,”宁海有些感慨:“贵妃家世使然,本是难以身居高位的,可谁叫圣上喜欢呢,简直恨不能放在手心里捧着,那给个什么位分都无可指摘。”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夏邑摇摇头,低声道:“老话儿总是有道理的。”

    “这话是有些糙,可是叫人听了,也说不出别的来。”

    宁海叹一口气,出宫去了:“走了,你仔细伺候着,贵妃入口的膳食用度都盯紧了,出了差错,你我脑袋都得搬家。”

    这话说了,其实跟没说没什么区别,圣上爱重贵妃,连带着喜欢她腹中骨肉,哪个又敢疏忽呢。

    宁海总管也不拖延,将自己带着惊异的一颗心安顿好,便出宫,往姚家去,将那消息告知于姚家人。

    已经是二十八日,国子监休假,官员们也同样归家,姚望与姚轩姚昭倒是都在。

    姚望听宁海总管说了,惊得一对眼珠险些从眼眶里脱出,大喜过望:“我早说贵妃娘娘是有福气的,如今一见,果然如此,才多久呢,竟怀有帝裔了。”

    他这话说的惊喜,除去对于权势名望的渴求,也是真的为锦书高兴。

    宫中女子能依靠的,一是圣恩,二是子嗣。

    锦书现下年轻美貌,圣上自然爱怜,只是终究如同无根浮萍一般,没有依靠,他日失了颜色,只怕晚景凄凉。

    若是有了子女傍身,便是他日失宠,也一样心中有底,无需忧心来日归宿。

    宁海总管听了夏邑那消息,对待姚望也愈发客气起来,随之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贵妃娘娘洪福齐天,哪里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的。”

    姚望笑的开怀,语气愈发温和:“娘娘在宫里,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只是她在家时最喜欢吃刘嬷嬷做的点心,总管若有闲暇,便叫她做几个,带去宫中,叫贵妃尝个新鲜。”

    “娘娘这几日没有胃口,圣上也心疼,若能下口,倒也是好事。”

    宁海总管喝一口茶,含笑道:“娘娘昨夜才诊出身孕,更深露重,不好过来搅扰,知道我今日过来,本是要写信的,只是圣上怕她伤神,便只叫我带个口信儿过来。”

    姚望笑着谢他,姚轩则出声问:“姐姐好吗,身子如何?”

    “娘娘好着呢,”宁海总管答道:“宫里面太医侍奉的仔细,宫人内侍伺候的无微不至,小公子只管宽心便是。”

    姚轩同姚昭对视一眼,目光皆是安定下来,相视一笑之后,继续发问起来。

    宁海总管有意同姚家二位小公子亲近,自然是有问必答,极是谦逊,说了许久,才带着刘嬷嬷新制的点心,出了客厅。

    这一次他是来报喜,态度也极为客气,姚望坚持要姚轩相送,宁海总管有话要同姚轩说,含笑推拒几次,便默许了此事。

    贵妃同父亲不甚亲近,对于两个弟弟,却是真的关爱,他更加客气些,总不会错的。

    “娘娘在宫中一切安好,圣上极是宠爱,太医诊脉说,腹中帝裔也极好。”

    姚轩此前已经听过类似内容,再听一次,神情却还是极为专注:“姐姐在宫中,只要一切安泰,对于我们而言,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宁海总管听出他语气中真心实意,笑容也真诚许多,临到门口,停下身来,低声道:“贵妃娘娘是有大造化之人,又有圣上庇护,他日生下皇子,还不知有多少福分呢。”

    姚轩心思机敏,听出宁海总管话中深意,面色微怔:“——总管是说?”

    “我说?我什么也没说,”宁海总管笑吟吟的同他道别:“娘娘身有凤运,这等运道,乃是天授。”

    此前那句话还有些隐晦,这句话却是明晃晃了。

    凤运,历来只皇后称得,可指中宫。

    姚轩毕竟年轻,骤然一听这消息,说不激动是假的,可他毕竟心思沉然,随即便冷静下来,向他一笑:“总管有心,姐姐知道了,也会感谢的。”

    他如此反应,显然是有所意会,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赏,宁海总管笑了一笑,施礼之后,转身离去。

    姚望知晓长女有孕,便是吃了定心丸,喜气盈盈的往祠堂去,将这消息告知祖先。

    不管怎么说,姚家也同皇家攀上关系了。

    ——哪怕锦书生下一位公主,那也是带有姚家血脉的公主!

    他兴冲冲往祠堂去的时候,张氏正蹙眉同她的长子姚盛说话,面色疑虑,语气也有点沉郁。

    “又要五百两银子?”她眉头皱的死紧:“前几日不是才要过吗,今日怎么又要?”

    “先生说我字迹有失刚正,要多练一练,推了颜真卿的字帖与我,只是有些价贵”

    姚盛有些为难,却还是道:“母亲若是拿不出,也没什么,我再多用功几分便是。”说完,便低下了头。

    他若是说出别的来,张氏万万舍不得这五百两银子,但是牵涉到姚盛将来的科举,乃至于能否授官、出人头地,那便是叫她拿多少银子出来,都不嫌多的。

    “念书的事情,怎么能疏忽,”张氏站起身来,自梳妆台下取出一只箱子来,自腰间取了钥匙,打开道:“娘给你一千两,多的你自己拿着,自己看着花销便是,总不能叫别人轻看。”

    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了。

    一斗米不过二十文,一两银子便是一千二百文,至于一千两银子,姚盛从出生到现在,手里都没拿过这么多钱呢。

    姚盛没想到自己不仅得了五百两,反倒还翻了一倍,再去看张氏时,心中隐约泛起重重愧疚来。

    只是那愧疚存在是时间太短,随即便被大喜过望掩盖:“谢谢娘,我一定会好好念书,好好孝顺你的!”

    张氏笑的心满意足:“你能争气,娘比什么都高兴。”

    圣上心性坚韧,御极多年,极为强硬,既然有了决断,便毫不忌讳的将封后的风声透了出去。

    那夜宫宴,贤妃与沈昭媛皆被圣上狠狠打了脸,为了叫他消气,等到第二日,便一齐抱病,深入简出起来。

    可等到第二日随之而来的传闻,却叫贤妃生生破了忍功。

    “圣上这是什么意思,”几乎将手中帕子扯碎,她咬着牙道:“只是有孕,还没生呢,能不能生出来,生出来是个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居然就要封后?!”

    周在宫人面面相觑,知道她此刻心情只怕是坏到极点,更不敢过去,触她霉头。

    “我为他生了承庭,沈昭媛也生了儿子,更不必说其他生育公主的,哪一个被册封皇后,我都能认,可姚氏那贱人,她凭什么?!”

    贤妃恨得眼眶通红:“圣上是怎么说的,说早些定了位分,不然等皇子生下来,名份上不好听,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这是什么意思?!”

    她神情冷厉,同此前的温柔截然不同,是一种类似于锋刃的犀利决然。

    宫中规矩森严,制度更是严苛。

    倘若贵妃生子后册封为皇后,那所出之子,在名分上依旧是庶子。

    但是,倘若贵妃先行册封皇后,再行生子,却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贵妃时所生之子,与皇后时所生之子,即使都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但前者就是庶出,后者就是嫡出。

    他日继承皇位,庶出的兄长就要排在嫡出的弟弟后边。

    没办法,这就是规矩。

    这也是最叫贤妃生恨,咬牙切齿的地方。

    大周旧制,册立储君皆以嫡出论,太宗是嫡子,先帝是嫡子,圣上也是嫡子!姚氏若是先行封后,再生皇子,那孩子便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了!

册封() 
圣上素有决断;心中既然有了章程;行事便决计不会拖沓。

    风声散出去之后的第二日;也就是其年二十九日;他便降下旨意;册封锦书为后。

    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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