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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冉枨昭才发现在自己对面的床上,还躺着一个小姑娘。
可不就是宁楚?
只是现在这小姑娘已经彻底没了当初的神采,此刻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空调也不敢开。
听见开门声,宁楚倒是很想转身,可现在她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也没想到竟然在军训的第一天就这样没脸地倒下了
感觉到门口的人已经走了进来,她的身上,仍旧带着微苦的柚子皮的味道,但这样的味道似乎挺能让人神志变得清明一般,宁楚刚想转身,就听见耳边传来冉枨昭的声音。
“别动。”
她似乎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率先开口。
宁楚却没乖乖听她讲话,还是转过身,那双大眼睛里现在有些没精打采的,“你回来啦!”她小声说。
冉枨昭现在看着她,还真觉得宁楚像个小可怜一样,原本红润的脸色如今也不怎么好看,像是焉了吧唧的小白菜。“吃饭了吗?”
宁楚摇摇头,她一个人回来的,结果高估了自己。若不是研究生院的宿舍带着电梯,她估计自己还真爬不上来了。
冉枨昭有点庆幸自己在回来的路上没将那碗绿豆粥扔掉,“那起来吃点东西。”她将打包好的绿豆粥从口袋里取出来,摸了摸一次性纸盒外面的温度,还是热的。
宁楚望着冉枨昭手中的东西,眼中微微有些吃惊,“你给我买的?”
第19章()
“吃东西废话还这么多?”冉枨昭轻声道,看着宁楚一个人像是一只小青虫一样半天没能从床上爬起来,她微叹一声,站起来,弯腰,伸手提着宁楚的双臂,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宁楚身上软软的,冉枨昭更加断定现在这姑娘情况不太好。她将宁楚的枕头放在她身后,又把自己放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支撑起来,架上床。“早些吃吧,等会儿凉了,估计对你身体不好。”
冉枨昭坐回自己床边,对着面前的宁楚说。算起来,这种事情还是她第一次做,似乎有点不顺手。
宁楚那张像是小可怜一样恹恹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笑,望着冉枨昭,“哦,好的!”她回答的声音还是脆蹦蹦的,少了些活力,却仍旧带着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朝气。
冉枨昭微微翘着双腿,眼里沾染上了几分笑意。
差不多天快黑时,冉枨昭接到一个电话。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微微翘了翘嘴角。冉枨昭看了眼已经闭着眼睛准备睡觉的宁楚,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趿着拖鞋走到寝室外头,这才接起电话。
她的电话才刚刚被接起来,电话另一头就传来了像是鞭炮一样不停歇的长长的抱怨的声音——
“啊啊啊啊!姐,你是不是把我的手机给了你那什么同学啊!还有,你是不是也特么没节操地把你最是亲切可爱的弟弟给出卖了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回家,突然看见门口蹲着一个陌生女人是多么惊悚的事情!这让人看见了,我还要不要面子了啊!好歹我也是我们这一届工商管理的一只草好吗?!”
冉景衡的声音从来没有那一刻像是现在这般显得急促又无可奈何,在他看不见的这一边,冉枨昭却是勾了勾唇角。她就知道夏时有这个本事,嗯,有将冉景衡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本事。
拿着电话,她的声音嘶哑中却带着几分轻快,“你想要打扰我,我也只能送你一份礼物。这也算是礼尚往来,怎么样,现在的感觉?”
还能感觉怎么样?冉景衡看着现在都还坐在他家餐椅上的带着几分妖的女子,一张脸已经皱得像是苦瓜,从冉枨昭的话里他已经明白了,“姐,您大人有大量,能不坑我了成吗?我保证,再也不做传话筒,也不会做说客,姐,求你了”冉景衡越说越小声,“您快把这尊大佛给弄回去啊!”
冉枨昭失笑,心头的打算却没有因为冉景衡的两三句求饶的话就一笔勾销。“我们之间没有交易,但我跟夏时有。”除非现在冉景衡还能拿出什么比她跟夏时之间的交易更能打动她的,那她为什么要将夏时带走?在没有好的下家之前,冉枨昭是不会丛亏本的有风险的买卖的。
冉景衡急了,“姐,你这样不行啊!你这是在坑我啊!”
冉枨昭不为所动,“给你送来一个举世无双的大美人,怎么你还不满意?”
冉景衡欲哭无泪,这一刻他深深地体会什么叫做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可不就是那个倒霉的小鬼吗?像是冉枨昭这般已经修炼成精的人,她单单一个人都能跟整个家里抗衡,哪里是自己这个小鬼能招架得了的?
眼下这般情景,他觉得就是自己作死。干嘛会想着跟冉枨昭对着干呢?之前她没出手,不代表她真的就是念及那么一点点的堂姐弟之情啊!等到出手的时候,冉景衡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天真过分。
“姐!”冉景衡还想说点什么,可下一刻,他就已经听见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清楚的“嘟嘟”的忙音。
冉枨昭,一声不响,挂了电话!
这个认知,冉景衡表示自己很心累。
他垂头丧气地从阳台走回房间里,夏时已经自来熟地从桌上撕开一包装袋开始嗑着瓜子,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真不应该劝说枨昭。”忽然,坐在桌子跟前的女子讲了这么一句。
冉景衡豁然抬头,“你知道什么!”他有些烦躁,伸手捋了捋短发,他们家里的事情哪里需要一个外人来评头论足?
夏时耸了耸肩,也没对冉景衡这句略显激动的话有任何不高兴,她是一个旁观者,在陈述事实而已。“大二那年,枨昭还是学生会主席的时候,校庆那次的事故我不知道你在工商大有没有听过。我当时就在现场,搭建舞台上面的钢筋铁架砸下来那次,本来是应该倒在两个跳舞的女孩身上的。当时是枨昭推开她们,结果自己受伤。这事儿,你听过吧?”
冉景衡讶异极了,他瞪大了眼睛。
夏时从他的表情大概也是明白了,同样她也有些吃惊,“哦,看来你还不知道。”她语气微微有些发凉,不像是之前才进门时跟冉景衡讲话的热络。
“那年枨昭是真有些倒霉,她被砸中了后背,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砸到她的后脑,不然,应该是当场毙命。而不幸的是什么呢?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遇见熊猫血,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这一回,冉景衡倒是点头了。
夏时轻笑一声,“看来你们还没有将她遗忘到一问三不知的地步嘛!”这话听着也不像是什么好话,带着几分讥讽。“我当时吓蒙了,跟着救护车一起过去的,给你们家的人电话也是我打的。只是,让我觉得很震撼的是枨昭的父母,大约就是你的大伯和大伯母的冷漠。我不知道她们究竟是做什么工作,可在自己子女生命垂危的那一刻,却还能公式化地说先请个护工,麻烦我垫付医药费,以后会给我转账这种话。
而且,当初医院一时间没有那么多稀有血型的鲜血,我打电话的意思还没讲请他们来学校这话说出来,对方已经先挂断了我的电话。
作为一个旁观者,抱歉,我丝毫没觉得她们是将枨昭的生命放在心里。简直比我这个普通朋友还不如的亲人,现在却是想要得到枨昭的认可,甚至不管不顾她的意愿,强加你们的意志,那,凭什么呢?仅仅就是因为赐予了枨昭的生命吗?那,枨昭又真的想要这样的生命吗?”
夏时说了长长的一段话,她情绪微微有些激动了,端起手边的一杯子,将里面的凉水一饮而尽,“知道东野圭吾的时生吗?拓实被自己的生身母亲送人,却被母亲爱着,而你们,没有将枨昭送人,却给她建造了一间冰雕的房子。世界没给她爱,却妄想让她回报世界以爱?这逻辑,是不是太强盗了一点?”
冉枨昭从来不会在她跟前讲这些,那次偶然事件,不过是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不小心窥视到的冰山一角而已。冉枨昭这个人身上究竟承担了多少秘密,一个人独自背负了什么,她无从知道所有。可就只有那么小小的一角,已经足够令她感到心疼。
她愿意亲近冉枨昭,因为夏时觉得,这样的人不应该只感受到冬日的风雪,而无法沐浴春日的暖阳。
当夏时讲完后,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冉景衡这一刻似乎也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想要将眼前这个像是牛皮糖一样的女人赶走,其实夏时说的那件事情他有些印象。毕竟他是一直认为自己跟冉枨昭的关系是不一样的,至少,他不同于他的那些家人。
那一次冉枨昭很长时间没主动联系过他,冉景衡打电话去时,冉枨昭只是说自己现在在机场,前段时间在为出国做准备,有些忙,让他最近都不要联系自己。
时隔三四年,他现在才知道真相,冉景衡说不出来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模样。
“那,那次的事情,她知道吗?”冉景衡磕磕巴巴地问道,他看着夏时,眼神里似乎带着些恳求。恳求夏时不要说出让他觉得心寒的话,可冉景衡失望了。
夏时知道他这句听起来指代不明的话究竟是想表达什么,她眼里流露出些许心疼,这是现在看不见她这幅表情的冉枨昭的。她知道冉枨昭是个要强的人,所以自己也从来不会在她跟前流露出任何异常,对家庭,两人都缄口不言,似乎这已经变成了两人相处时的默契。
现在关于冉枨昭的家庭再一次被提起,夏时像又回到了那个秋日。
冉枨昭是经过了一轮大手术才醒来的,就连术前签字都是系里的老师代签。冉枨昭是在第二天晚上醒来的,夏时那个时候已经跟冉家的父母通过电话,她担心冉枨昭一个人在医院无聊,很早已经来了病房。
她刚走到门前时,还没敲门进去,抬头透过那门上的长方形的透明玻璃,看见侧身的冉枨昭。
后者现在已经醒来,因为伤口在后背上,差一点就压断她的脊梁,她没办法在伤口愈合之前半卧在床上,现在就只是侧躺着,望着窗外。
当时冉枨昭是背对着夏时的,夏时也看不清楚冉枨昭那一刻的表情。可当时就只是有这么一个背影,却是让她觉得很难过。
第20章()
在应该被爱的年纪里,却没得到一丝一毫的爱,别说爱了,可能连一句虚假的关心也不曾有。
夏时在这之前从未想过像是天才一般且耀眼夺目的冉枨昭竟然是在这样的家庭出生,她心里的感情很复杂。最后,那天她也没走进病房。她想,冉枨昭应该是不想要人看见她这个模样的吧。
“你知道让我感触最深的是什么吗?”夏时忽然问。
冉景衡沉默,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他一直觉得现在冉枨昭过得很好,毕竟,她看着并不像是受过伤的模样。可一个人最真实的情绪有的时候怎么能只靠着眼睛看的明白呢?不用心的话,体会不到她最真实的情绪。
“什么?”在听见夏时的问题时,他反问,声音显得有些干哑。
夏时又倒了一杯水,她看着光滑的桌面,这张米白色的桌子似乎医院住院部病床上的那张桌子有些相似,不过不同的是她的手没有冉枨昭的那么好看。
那天她走到病房,冉枨昭还没出院,不过情况好了不少。她现在已经能坐起来,在她的跟前,桌上放着病历,她上午找了自己的主治医生,提出想要看看自己的治疗情况。
“你还会这些?”夏时惊讶,她们可是计算机专业的,又不是医学院的。现在她不知道冉枨昭拿着病历做什么,难道她还能看得懂?
令夏时最深刻的一幕就在这时发生,以至于在很多年后,她觉得自己对冉枨昭印象最深的都是后者脸上寡淡中显得混不在意的表情,她听见冉枨昭说,人都是会在逆境中主动成长。
因为身边没有能为了她保驾护航的人,所以一切的一切,她必须自己能安排好。学得多一点,对自己的人生也会顺利一点,生活才不会看起来那么艰难。更重要的,当自己在步入绝境身边完全没有能对自己施以援手的人,博学才不至于让自己显得滑稽可笑又可怜。至少,会在别人看见她举步维艰时还能稳步而缓慢前进,只会夸赞她的厉害而不会对她一个人面临孤立无援时叹息可怜。
不想在别人眼中看见悲悯,她一直很努力,很上进,也很优秀。
那个时候夏时的关系跟冉枨昭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两人也只是在各种比赛中有过点头之交,加上不是一个班级,除了有时偶尔的大课会碰在一起,平常几乎没什么交集。可当时,交情不深的她在听见冉枨昭这话时,却在一瞬间鼻子变得酸酸的。
“你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