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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年华-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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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闹早闹了。”云舫笃定地说。“碍于李家和沐阳,于庆耀也不会让她闹。收购‘荆楚药业’是李家帮的忙,毁了我等于毁了李家。” 
“你倒真是找了个好丈人。”施容玩笑地道。 
云舫严厉地向他投去一瞥,语气不善地警告:“往后别再跟我说起这种话。” 
施容识趣地收起玩笑的脸孔,倒是有了几分担心地问道:“你跟她怎么办?婚还结不结?” 
“现在不是我说了算。”云舫仍是那种淡淡的语气,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没能让沐阳在事发前嫁给她,看来真是天意,也算是报应,被王路佳那张嘴给说中了。如今对他而言,结不结婚已是次要,他只担心沐阳承受不了,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我先走了。”他说完戴上眼镜,站起身往门外走了。 
正午太阳光还逼人的亮灼,却突然下起了一阵大雨,没有风,那一长串的雨粒子直直地从天上落下来,阳光照着,像是一颗颗的透明水晶,哗哗地坠到地上。雨快下完时,才起了阵风,雨雾斜斜地飘洒到阳台上,在花瓣上凝聚成水珠,滚到叶尖儿上,悄无声息地,落到泥土里。 
沐阳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哭,眼泪也如那雨滴,悬挂在眼角。她木然地看着路佳嘴一动一动,桌上摆着一份几年前的旧报纸,顶不显眼的一个版面,报导了一起团伙诈骗案落网的消息。路佳说:“就是柏云舫,施容和蔚时雨设计将那帮人全弄了进去,由于那起案子的涉及的金额巨大,最轻的也判了十年…” 
“当中有两个人是他的养父养母,他父母去世后,被亲戚收养。他、施容和蔚时雨从小便充当这些人的道具,据说柏云舫的智商相当高,那些人有心培养,便将他们送去学校读书。但柏云舫读书并不认真,大学时很少去上课,所以考试都是低空飞过。也有另一种说法,考试他只答一半的题,好像是不愿意出风头。因此,学校的同学只对相貌俊秀的施容印象最深,柏云舫这个人,他们大多记不住…” 
“他们三个人当初敛了不少钱,但奇怪的是,柏云舫有段时间是非常困窘的,全靠施容接济才能过活。挺过来后,他成立了那家贸易公司,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去做过坏事,可能也是那时瞅上了我们家。不然哪会有那么巧的事,施容找上我,周亮又被聘进他的公司?…” 
路佳说得神采飞扬,她调查出这个大秘密,相当地有成就感,所以她忽略了沐阳的静默,一种异常的静默,仿佛她的身体已经被分解成化学离子,融进了空气里。 
良久,沐阳才抬起眼皮,声音薄弱地打断她:“今天也很巧。”她的眼皮又垂下来了,似乎不愿意看路佳。“那么巧的,他们就坐在我后面;那么巧的,我就能听见他们的谈话;那么巧的,云舫正好晚了二十分钟到。”她忽然将报纸撕烂了,抛出窗外。“你真聪明,什么都知道,他们三人的关系你也知道,他们会说什么也猜得到。你更聪明的是,让他们三个碰面,也会让我起疑心,好回来问你。” 
她失望而痛心地看着路佳。“你提醒我的方式真是周到啊,那花是你送的,留言条也是你让花店员工打印的吧?”她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我应该先赞你聪明,然后谢谢你为我费了心机,将我解救出来。” 
她无趣地摇摇头,缓缓站起身,慢悠悠地往客厅走。一会儿她又似想起了什么地回头,望着发怔的路佳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包括韩悦在内,但自从小时起,你总是把我和韩悦看得很笨,自作主张地干涉我们的生活。但结果呢,韩悦借了你的钱跟周亮结婚,孩子快出世的时候,周亮出轨了,她除了妥协没有别的办法。而我,也不会感激你。”她空茫的眼睛里又盈满了泪。“如果云舫有那样的过去,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你觉得你做对了事是吗?那我现在也告诉你…” 
“你回武汉吧,于叔没有几年时间了,这次你的失踪让他的寿命又折了不少。” 
她说完往前走去,身后传来镜子碎裂的声音,她没有回头,那般尖锐的响声,甚至没使她的心震颤一下,麻木,彻底麻木了。

   
chapter 52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有那么个女人,苍白的脸,手抄在裤兜里,双眼仿若失明了一般,空洞地盯着前面,表情麻木得像是没有任何感觉。路人偶尔会多看她一眼,她并不知道,对她而言,城市是空的,没有人,也不,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城市,她微微扬起脸,睥睨着这个荒芜的城市,除了天和地,什么都没有。她也没有记忆,曾经上过学,工作过,交过两个男朋友,她快结婚了,这些全是虚幻的,可能只是她什么时候看过的一场电影。 
她莫名其妙地笑,既然天地间一片荒芜,哪来的电影可以看,她再次笑了,怎么没有电影?世上的一切都是虚构的电影。她想到了‘电影’里的云舫,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想着电影,想着云舫,她以为自己也身在电影里面。就这样走到了另一条街,这条街全是商店。天色开始灰暗了,橱窗亮起了温暖的灯光,陈列的商品自她的余光一晃而过,衣服,首饰,图书,蛋糕…看到蛋糕时,她觉得饿了,便走进店里去,拿了个面包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开始吃。嘴一张开,眼泪就滚出来了,她咬了一口,嚼烂了吞下去…只是人的本能。 
旁边也坐了一个女孩儿,她桌上的食物很丰盛,牛角面包,冰淇淋,奶昔,她像是很快乐地品尝着那些食物,吃的也很优雅,时不时地用纸巾擦一下嘴。沐阳吃掉整个面包,又拿了一个吃完才感到饱了。她站起来往外走,嘴角还沾着面包的油渍,亮得发光。 
推门时,店员叫住她,说:小姐,你还没有付钱。 
这句话让她从‘电影’里走了出来,现实的世界,吃了人家的东西,是一定要付钱的。她给完钱经过玻璃门时,门上映出一个黑沉沉的脸影,外面太黑了,衬得像是老式胶卷里半身照,脸的轮廓淡得看不清,但她知道那是自己的脸,虽然不清楚,她也知道那是一张绝望的,茫然的脸。 
她一直往前走,哪里都有人,有楼房,也有花瓣已经萎蔫的木棉。她走过时,这些事物总要拿走她的一些东西,感情,记忆,归宿感,走得很远了,她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拿走了,然而,楼房,人,依然无处不在。 
她想歇下脚,便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会儿;若她渴了,就在自动贩售机里买瓶纯净水;最后她想睡觉了,去了好几家酒店,都说太晚已经没有空房。 
如果她不走到以往租住的小区前,今夜,她或许只能流浪下去。 
她没有打扫积了灰的房间,进门便蜷到床垫上,猫头鹰圆鼓鼓的眼睛瞪着她,像是在控诉她这么长时间对它的冷落。她起床在卫生间里找到一块抹布,沾水给它擦了个干净,便让它看着自己睡着。 
云舫回到家时,路佳已经在收拾行李了,他问她:沐阳呢? 
我不知道。路佳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他。 
云舫像淋了场大雨般,浑身冷了个透。好一会儿,他才愤怒地指着她的鼻子,抖了几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指着我干什么?想打我?路佳轻蔑地看着他,讥讽地说:你有打我的功夫,还不如去找到她。我要回武汉了,祝你好运! 
云舫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钉,直直的钉到她的脸上。半晌后,他才收回手,在身侧握紧,转过身出了大门。 
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该问的人也问了。周亮接到消息后就立刻赶回家里,告诉他沐阳没来过。他也打了电话给介桓,介桓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以为只是吵嘴而已,便轻描淡写地说:她很久没跟我联系了。 
他的话使云舫生了疑,想到沐阳真可能去他那里,心里又急又恨,但他也怕沐阳真没在那儿,于是说道:如果她去找你了,你帮我留住她,不要让她一个人出去。十一点时,介桓给他打来电话,说沐阳的手机打不通,她人也没来过。云舫这才相信介桓没有骗他,但心里越发地急了。 
幸好他一向冷静,不用多久便想到了小公寓。 
他仰头望着那扇亮了灯的窗户,眼睛如同四周的夜色一般幽深的黑。那盏灯泡总是坏掉的路灯,如今有气无力地亮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突然一下灭了。他记得很清楚,刚认识不久,也是在这楼下,幽暗的车里,唯一的一盏灯灭了,漆黑中,他没控制住自己而抱了她。所以,当他在周亮家看到她和王介桓亲密交谈的样子,又目送着她上了王介桓的车,他便惦记着这盏路灯是否亮着,一路跟了来。 
这一惦记,便是这么长时间的纠缠。 
他低头不再看那扇窗户,早知道纠缠不了一生,却在她说出那句“老死或病死在另一人的怀里,再到另一个安全的世界重逢”时,灵魂便与她缠绕上了。 
无数次地刻意冷落,也没能让她离开,偏偏在她答应了要与自己走完一生时,因他而死了心。 
这次,她是会离开吧? 
他心里没底,但还隐隐地希望着。他看向那盏路灯,尽管那希望比那灯光还要微弱。

   
chapter 53 

沐阳半夜醒了,翻身的时候扑了个空,就再也睡不着。台灯和吊灯都还开着,屋里亮堂堂的光照得她浑身发冷。她抱臂坐着,把头枕在胳膊弯里,刚闭上眼睛,云舫便跑来了,明明就黑乎乎的一片,他的身影却很明晰,穿着笔挺的西装,拿下眼镜后一张轮廓深刻,五官细致的一张脸。她的双臂抱得更紧了,像是要抱住他,她的手都攀上自己的肩了,抱住的还是自己颤抖的身体。 
她把自己的脸给闷着,闷着发出笑声,笑得流出眼泪,她跟自己说话:好傻啊,这么大点儿地方,哪是云舫能钻得进来的。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给他留丁点儿地方,但是自己抱着自己,抱得再紧仍然空虚。 
她下了床,走到阳台上,青藤因为缺水已经枯死了,地上铺满了落叶,踩着方寸之地,她竟然觉得身处在与别人不同的季节…凄凉而冷清的秋天。 
她种的花都搬去了那边的家,阳台上除了灰就只剩那道雕花的铁栏杆。她不顾上面的灰,两肘便搁了上去,微凉的夜风迎着她的脸吹来。她望着淡青色的天,几缕淡淡的云,像一块薄薄的云母石盖在屋顶。她仰得脖子酸了,才低下头,楼下的人也正好抬起头来,隔了十七层楼,他们的目光在深暗的夜色中交汇,她想看个清楚,路灯却突然灭了,顿时只余个如黑绡般的影子。 
她转身进了屋里,不安稳地坐在床边,那双空茫的眼睛盯着门。电梯早就停了,却许久没有响起叩门声。说不清她怎么还会焦急不安,如是他们初识,等待着他的电话,并不主动地拨个电话给他。此时,她比那时更害怕只是空等一场,若到了这地步,她还那般被动便是无可救药了。 
她三两步跑到门边,转动门把手的时候还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地拉开来… 
云舫站在门外,手举得高高地扶着门框,镜片后的眼睛里深藏着被他拼命按捺的激动。 
“进来吧。”沐阳平静地说。 
云舫随她进了里面,递给她一瓶依云矿泉水。他想得倒是周到,知道这屋里没有水喝,顺手从车上拿了两瓶。 
沐阳坐在床边,云舫坐在沙发上,他们都低头看着手上的矿泉水瓶。 
这样的静默使得云舫很无措,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沐阳同他歇斯底里地大吵,骂他是骗子,骂他毁了她,他已经做好了任她捶骂的准备,却没想到她这么地冷静,如是医生对病人宣布了药石无罔,因绝望而无畏的冷静。他心里的不安扩大,若说他上楼前,经深思熟虑还有几分留住她的把握,现在的他就如一个陌生人般,那些要向她解释,请求,表明自己内心的话,全因她冷冰冰的面孔而化作乌有。 
“沐阳…”他试探地唤了她一声。 
“嗯?”沐阳轻声应了,而发出这个声音时她险些哭了出来。 
“你想离开我了,对吗?” 
沐阳的头往后仰,将眼泪逼了回去,仍是轻轻地回答了一声。“嗯。” 
云舫抿紧了唇点点头。“如果要离开了,那也不会介意多知道一个人的过去--”他抬起手,阻止沐阳开口拒绝。“你先听我说完,如果你觉得被我欺骗了,那么,不彻底看清楚这个骗子的真面目,你会甘心么?” 
沐阳沉默了一会,轻点了一下头。“你说。” 
云舫用手抹了把脸,便低头看着矿泉水瓶道:“我跟施容还有时雨都不是上海人,我们的原籍是内地的一个小城市,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当初彼此都不认识,如果没有那场洪灾――” 
云舫那时年纪不大,那场灾难给他带来的伤痛已经被日后所见、所亲历的许多龌龊事给冲淡了。只记得一夕之间,他所拥有的一切,全被淹没,疼他的父母,还有一个刚满两岁的妹妹。水灾过后,除了父母跟妹妹被水泡得浮肿的尸体外,一无所有,甚至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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