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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刚的眼睛能见鬼,对瓜头已经熟悉,却没有见过猛凉汉,这会儿看见灵堂里站着一个魁梧的男人,问道:“灵堂里的叔叔是谁?”
李家人吓得不敢说话,纷纷看向神棍阿宏,神棍阿宏尽量表现的轻松一些,说道:“他叫猛凉汉,是附身在诚诚体内的鬼,我将他留在灵堂,是为了保护诚诚的安全,大家放心。”
刘长奎说道:“诚诚真是不一般,年纪轻轻就能养鬼,将来定成大器。”
猛凉汉见刘刚对自己感兴趣,说道:“小家伙,我白天出不来,只有晚上才能现身,你虽然没有见过我,我可是知道你呢,不害怕鬼吗?”
“害怕,但是我不能闭眼走路,也只能忍着。”刘刚说道:“你是怎么死的?”
“我被一个比我瘦小的男人用刀捅进了心脏。”
“疼么?”
“不知道,我忘了。”猛凉汉说道:“也许死的太快,没有记住。”
“你为什么不去投胎?”
“他们不让。”
“谁不让?”
“阴曹地府不让。”
“凭什么不让?”
“我杀了太多人。”
“你还会杀人吗?”
猛凉汉愣了一下,没有回答。李家人见不到鬼,更听不见鬼说话,眼里的场景是刘刚对着灵堂一个人说话,十分恐怖。他们想要带走刘刚,又担心触犯什么,进退两难。正是这时,灵堂里传来一阵阴风,猛凉汉说道:“神棍,让他们都回屋去,勾魂鬼差要来了!”
【13】勾魂鬼差reenS。()
神棍阿宏并没有要求大家躲在刘长奎的家中,而是让他们回到刘长奎哥哥的家里,并且请几个帮忙的乡亲再各家各户的通知一遍,无论如何也不要离开家,直等到天明鸡叫后才可以出屋。
众人散去,神棍阿宏带着瓜头守在院子里,既然来的不是母道人,也只能默默等待。
灵堂上灯光昏暗,只有长明灯的些许光亮。大诚嘴里含着铜币,屁股里塞着牛角,身穿寿衣躺在棺材中,因为摘掉玉石,失去介灵依附的影响,眼睛里除了猛凉汉,再也看不见别的鬼。
猛凉汉站在棺材旁边,他已经感觉到勾魂鬼差的靠近,却没有更近一步的感受,难道从别的鬼道离开了?正是这时,插在遗像前的三根香中的两块红色香火缓缓上升,像两个红色的萤火虫。背后黑色空气中凝结出一团灰色烟雾,圆圆的形状与火苗结合,正好是一张人脸的形状,这便是勾魂鬼差的百面之一。
勾魂鬼差看着古怪的灵堂,说道:“这帮活人又在打什么主意,竟然干出这等欺骗鬼神的事,不怕被带走教训吗?”
猛凉汉说道:“你便是勾魂鬼差?”
“是你”勾魂鬼差说道:“猛凉汉,你不是跟随一个活人离开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猛凉汉问道:“咱俩见过?”
“何止见过,还曾打过,还记得黄泉路上被你欺负的鬼差小斯吗?”
猛凉汉心下一喜,原来是当年那个废物,这下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说道:“既然是老熟识,那就现出真身,此处荒唐的事可以解释。”
勾魂鬼差说道:“我打不过你,却也不怕,此次前来并非专注于此,只是路过,出一假身过来看看,若是有乱,便降惩罚,若可解释,倒也不妨听听。”
猛凉汉把神棍阿宏烧给他的信取出,放在遗像旁。勾魂鬼差的气围绕转动,信被铺展,露出一行行工整的字体。片刻,勾魂鬼差说道:“原来如此,如今竟然有人愿意为陌生人躺棺材,我倒想看看是怎样的蠢东西。”
猛凉汉看着棺材里的大诚,说道:“瞧,都说你是个蠢东西。”
大诚皱着眉头,没有办法还嘴,勾魂鬼差凑到棺材前,低头看着魁梧的大诚,说道:“本事不小啊,倘若不知,或是疏忽大意,你还真是个死人。嘴里有铜币,屁股里有牛角吧?胆子真大,不怕被我锁去?”
大诚蹬着一双牛大的眼睛,有些气势,且并不惧怕。勾魂鬼差盘旋片刻,说道:“既然如此,我只当没有看见,以后还是少做这等扰乱秩序的勾当。”
猛凉汉鼓着一身肌肉,浑厚的说道:“慢走,不送。”
勾魂鬼差消散在空气中,两点香火重新回到香炉上,屋中阴冷的气氛也已消散。猛凉汉重新坐在桌案上,大咧咧的说道:“没意思,还以为可以打一架呢。”
屋外传来瓜头的声音,问道:“阿宏叔说阴气散了,是不是勾魂鬼差离开了?”
猛凉汉说道:“是个老熟识,读了神棍的信就走了,老老实实等母道人吧。”
神棍阿宏让大诚好好躺在棺材里,不要到处乱走,如果困了可以睡觉。大诚为难极了,不要说睡觉,就是这样平白躺着,屁股都要难受死。自己的处境令他想起小时候干过的一件事,当初觉得解恨,现在想来实在残忍。
有一年,村子里老鼠特别多,猫已经不够用,狗拿耗子也不叫个事。老人们想起老办法,先活捉一些健壮的大老鼠,在它们的屁股里塞进几粒黄豆,用针线缝起来,再放鼠归山。黄豆在潮湿的环境下一点点变大,不仅阻碍老鼠排泄,更会令它们涨满疼痛,一时间死不了,便会烦躁,撕咬别的老鼠,有些时候一只就能干掉好几窝,最后自己也被活活憋死。
当初抓着老鼠,往屁股里塞黄豆时坏笑的场面历历在目,如今自己屁股里也塞了东西,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神棍阿宏打开灵堂大门,一声不吭的坐在台阶上,依旧只有长明灯的光亮,照射着远处睁大双眼的纸牛。
后半夜三点左右,大诚终究还是憨憨的睡着,神棍阿宏抽着旱烟,寂静的村庄只是偶有狗叫的声音。忽然,远处涌起白色烟雾,好似大风卷起的尘土,铃铛声打乱了平静的气氛,那是挂在牛脖子上的铃铛。
“阿宏叔,母道人来了。”瓜头说道。
神棍阿宏示意瓜头不必紧张,继续抽着旱烟。几分钟后,特意敞开的院门晃动着人影,一个身材不高,头戴毡帽,脚穿布鞋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低着头,没有兴趣看别的,直直走向纸牛,轻轻抚摸纸牛的脊背,好像面对的是一头活牛似的。院外停着许多牛,数不清有多少,它们时而看上去是活牛,时而看起来像纸牛,一切都在转瞬间变化,十分神奇。
母道人从怀里取出拴线的铃铛,想要挂在纸牛的脖子上,神棍阿宏说道:“公道人,母道人,悄悄牵走不告诉人。母道人,公道人,若不送走害死人。”
母道人停下手里的事,摸纸牛的头,像在安抚,眼睛却是斜向后盯着神棍阿宏。神棍阿宏收起旱烟杆子,说道:“这是过去的童谣,现在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
“你是什么人?”母道人问道。
“你们公道人和母道人从不喜欢在人前露面,除非迫不得已。你别担心,我并非与你为敌,也是因为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你是个看门道的?”母道人看一眼灵堂,发现模糊的遗像后立刻明白了,说道:“躺在里面的不是死人?”
神棍阿宏说道:“听见呼噜声了吗?每个夜晚都能隔着墙壁折磨我,肯定是个活人。”
“可我闻见了死人的味道。”
神棍阿宏说道:“那是因为我使了些手段。”
“你想干什么?”
神棍阿宏说道:“村子里有个孩子名叫刘刚,眼能见鬼,被你纠缠,为此事前来。”
母道人摸着牛头,说道:“那个孩子啊,我原本已经不打算再怎样了。”
神棍阿宏说道:“为什么纠缠,又为什么不纠缠?”
母道人说道:“叫刘刚的孩子并不是刘长奎的亲生儿子,这件事你可曾知道?”
神棍阿宏点头,说道:“已经听刘长奎提起过,当初他为了救下另一个孩子,不小心将自己的孩子淹死在河里,后来不动声色的将两个孩子替换,谁也不知道。”
“看来他都已经跟你说了。”母道人说道:“其实我本没有义务向你阐明,只因那个孩子太可怜,你既然愿意帮忙,我就多说几句。只不过外面的牛需要喂草,你得帮我。”
神棍阿宏起身走进灵堂,把酣睡的大诚喊醒。大诚一时间忘记牛角的事,动作大了一些,略微疼痛。神棍阿宏让他把牛角取出来,大诚犹如得到顶大的特赦,小心翼翼的取出牛角,除了想高歌一曲菊花台外,多一眼也不想看那坚硬圆润的东西。
神棍阿宏将玉石重新挂在大诚的脖子上,说道:“外面站着的就是母道人,我要与他交谈,你去帮他喂牛,牛就在院外,还记得连阴阳上怎么说的吗?”
大诚憨憨的脑瓜比以前好使得多,虽然睡眼惺忪,却能立刻明白。神棍阿宏转身走到灵堂外面,大诚则拿着没有烧的纸,撕成一条一条的,端在怀中朝院外的纸牛走去。
瓜头和猛凉汉跟在一旁,大诚走路的姿势很奇怪,被母道人见到,问道:“他就是躺棺材的人?为什么走路的姿势这么奇怪?”
神棍阿宏平和的说道:“往你屁股里塞一个那玩意儿,你走路也奇怪。”
大诚一瘸一拐的来到院门口,膘肥体壮的黄牛叫个不停,似乎有些饥饿。把撕碎的纸放在地上,又分一些扔到后面,肉乎乎带着皮毛的黄牛一下子变成纸牛,低头吞吃那些同样是纸的草。
母道人说道:“你们有些本事,或许能解忧愁。”
“还得听您细说。”神棍阿宏说道。
母道人坐在井口,摘下毡帽,像个辛苦劳累一天的男人短暂休息。面色十分苍老,却拥有十足的活人模样,一点也不像鬼。他轻声说道:“之前的一天,我带纸牛过河,因为出现不甘,有三头牛不愿远去。我安抚了几句,效果不错,正要过河,忽听水里有动静,是个男孩哭泣的声音。声音很阴,吓坏纸牛,连连后退,将我的好言好语全都浪费。我很生气,问是谁在哭,水里钻出个一岁多的小男孩,自称刘刚,已死多年。”
【14】魂眼寻人reens。()
水为阴,滴水聚河,河水拢阴。阳世间的河水如此,阴世间亦是如此,恰巧重叠在附近。头戴毡帽的母道人原本打算带纸牛渡河,熟料跟在身后的众多纸牛中有几头焦躁不安。
纸牛代女,是魂魄转移的方式之一,虽是没有最终归宿,但在走到最后一步之前总有造化转变。纸牛中焦躁不安的情况时有发生,是女人对阳世间的留念与放心不下,每每这时,母道人或驱赶鞭挞,或好言相劝,全凭心情决定。
那天心情不错,母道人没有用力,而是以语言安慰,说些阴阳相隔,不再纠缠的话语。纸牛并非冥顽不灵,逐渐平息,也是逐渐懂得认命。然而就在母道人准备带牛渡河时,河水里传来男孩哭泣的声音,十分阴沉,满是阴的气味,惊恐了刚刚被安抚的纸牛,将母道人的操劳全部浪费。
母道人很是不满,对声音来源问道:“哪里的小鬼,背后做这等恶事?我乃母道人,你快现身道歉。”
阴之水波涛翻滚,从里面钻出个一岁大的小男孩,孩子衣衫不整,光着脚丫,皮肤青蓝色,头发极长,是副厉鬼模样,阴沉的说道:“我叫刘刚,几年前死在这里,如今能掌人言,意识清晰,还请母道人帮忙。”
母道人见男孩可怜,愤恨的心柔软一些,问道:“有话快讲,别耽误我事。”
几年前,刘刚还是个很小的孩子,与爹相依为命。一日从外回村时,水里有个被人遗弃的啼哭孩子,父亲为了救人,将刘刚放在岸边,让其抱着脱下来的衣裤等待。刘刚还小,见不到爹,心生惧怕,跌跌撞撞向水边走去,不曾想爹没见到,自己脚下一滑落入水中。那时有风,混乱挣扎时越漂越远,再不记得其它,气憋灌水而亡。
刘刚并未成形,阴气不足,阳气没有,一丁点肉身落在河底角落,被水下杂物纠缠,再不见天日。死后魂魄留在水下,上不得,行不动,比鱼不如,像块落水石头。又过一些时日,河神归来,惊叹的说道:“我离开两年,竟然多出这样一个稚魂,然而我只是回来取东西,还要再走几年,你不要慌,告诉你一个日子,到时候便能浮出水面,与一位头戴毡帽的母道人见面,请他助你。”
刘刚对母道人说道:“今天与你相见,是河神的指点,倘若愿意帮助,我自当感谢。”
母道人问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刘刚说,关于生前的记忆只记住这么多,见到河神后曾请河神讲述后来的一些事情,包括爹生活的怎么样,以及用救上来的孩子替代自己等事。令刘刚伤心的是,他虽然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