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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香果然极利害的。
刚刚剑弩拔张的情形暂且缓和下来,众婢女心里轻松口气。
春香又叩道:“奴婢们不知情,若不秋香不会误伤自己了。”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宜安你说出来,有荣姑姑和老夫人保护你,看谁敢害你?”荣姑姑的青竹条甩在春香的胳膊上。
春香吃了一痛唔了一声最终忍住没叫出来。
朱璺没有工夫再做逗留,只想快刀斩乱麻临行前替曹璺收拾干净这些刁奴,她毫不掩饰道:“荣姑姑是秋香所为,至于受什么人指使,需要秋香自己招供。”
“奴婢不知情啊,若知情就不会凭空放着自己的脸毁掉,奴婢承认早上偷吃了石大娘做的萝卜糕,不小心引起肌肤不适?”秋香突然抬起来禀道。
出卖了主子下场更惨,她绝不会招供。
朱璺也明白。
荣姑姑这样做无非是警醒奴仆们,她对自己很重视。
但是这帕子上为什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难道有什么地方漏了什么?
糟糕!
朱璺忽然想起来荣姑姑的良人正二品吏部尚书李晏有个绰号敷粉李郎,不仅会制仙丹也会调配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这帕子会不会
朱璺见刘大娘面上闪过一丝精明的悦色,更坚定了她的猜测。
姜还是老的辣。
朱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聪明?
一箭双雕之计。
023 毛薮()
这招棋走得神不知鬼不觉,朱璺暗叫不好却已来不及了。
刘大娘突然上前一步垂首道:“婢妇相信秋香所言。这帕子是没有问题的。只怕是有人嫌这帕子是夫人所送,别有用心嫁祸于夫人,婢妇相信公主会公平地裁夺。”
荣姑姑的眼睛眯了起来。
刘大娘伸手道:“可否让婢妇查视一下?”
荣姑姑使个眼色,由侍女把帕子递给她。
刘大娘放在鼻尖闻了闻,道:“这帕上的香气市面上买不到。前几日婢妇去荣椒院时,闻过这个香味,荣椒院既然有,婢女相信帕子是没问题的。”
“哦?拿来我瞧瞧。”
刘大娘重新还给侍女,侍女转呈给荣姑姑,她打开闻了闻,香味似曾相识,前几日李驸马曾带回这些香露给她,说是最新研制的配方,帕子浸上此香露,再敷面有提神生香功效,最重要的是肌如玉脂,她这些天用的就是这个,这是好东西,小七竟然把问题推卸到帕子上。
“你确定帕子有问题?”荣姑姑眼睛里闪现出一丝不信任,眼前的孩子刚满十五岁,不至于在她面前耍花招吧?
春香在一旁不失时机地添一把火,道:“姑娘,这帕子上的香露是大公子从外面求来的,里面有没有掺什么还没验证过,没有什么便罢了,若真掺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岂不是连大公子和制香露的人都有了嫌疑?这无凭无据的,姑娘不能一口咬定是婢女所为,婢女们是郭夫人派来的,这岂不是在害郭夫人的名声?夫人若是知道了,即使宽恕姑娘不懂事,外面的人还会怪姑娘把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呢。我看啦姑娘别疑神疑鬼,秋香都提过她面上是过敏所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惊扰了五公主,又要因这个误会扰了老夫人与郭夫人清静,对姑娘没有半分好处。”
制香露的人是李尚书,照这么说姑父李晏才是罪愧祸首。
难道宜安不知道这帕子上的香露来历?
朱璺心里已猜到大半,被春香说得懊恼。
荣姑姑怀疑的眼神令她不自在,好像她在撒谎。
北灵院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叫华太医来。”荣姑姑突然道。
早有小婢女领命去了。稍时外面有人禀道:“华太医来了。”
“叫华太医在东花厅先喝口茶。”荣姑姑命道。
樵郡华氏一族世代从医,及至华太医这一代,已袭太医一职三世,且在京都提起泰和堂华家,无一不颂扬其妙手回春之术,泰和堂由华太医侄子华深打理,专为士族子弟瞧病。华太医从医四十余年,如今他年事已高归老还乡,沛王尤敬他三分,底下一辈更是尊他华爷爷。
华爷爷见到她们后已先作了一揖,荣姑姑领着朱璺回了一个万福。
荣姑姑笑道:“华爷爷,您看,这小婢女脸上是什么缘故?”
华太医虽然年迈,但精神矍铄,身体硬朗,且从医这么多年,经验老到,沛王爷曾赞他“回春妙手”。
果然华太医只稍看了下秋香的脸,就严肃道:“这姑娘面上的再差一毫就毁容了。是毛薮所致的,人碰上后过严重会令肌肤瘙痒溃烂,这姑娘所幸中的毒不深,过上一月自然消肿不妨事,下次注意不要再碰这种植物。”
朱璺心里颤了一下,终于有真相了。
众婢作出不解的样子,站在五公主身边的刘大娘忙追问道:“毛薮?什么是毛薮?”
华太医解释道:“毛薮又叫蝎子草,生长力极强,路边、墙角、河岸上都有它的影子,人触碰后,不稍时肌肤就会产生不适,轻则瘙痒红肿,重则疼痛溃烂,且会持续两至三个时辰,北方的鲜卑人就称它‘咬人草’。只是王府里怎么会出现这种毒草?”
荣姑姑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只从袖里拿出香膏来问华太医道:“华爷爷,您瞧瞧这帕子里有没有毛薮?”
华太医接来过道:“我看看。”
就在这时刘大娘突然笑道:“婢妇想起来这帕子上的香露是世子送来时曾说是驸马爷送给姑娘们的。不光六姑娘七姑娘有,郭夫人和丁贵妾人人都有份呢,七姑娘怀疑是香露有问题,不就是怀疑驸马爷的好心吗?”
朱璺瞪了她一眼。
就她会搬弄是非。
然而挑拨是非的话荣姑姑似乎听进去了,看起来面色不悦却没有责备刘大娘多嘴的意思。
朱璺道:“姑父是曾跟随秘书监大儒秦静学过易经的附马都尉、吏部尚书,怎么能由刘大娘你无事生非信口胡诌。何况姑父光明磊落接触香膏的人谁都可以怀疑,唯独我不能容忍你在姑父背后说三道四!”
荣姑姑喜出望外,眼睛变得清亮许多。
难得璺儿在人前这么维护李晏,李晏虽可恨但璺儿说得对,区区一个婆子竟敢把怀疑的对象转嫁到她丈夫身上,她怎么能饶!
荣姑姑的脸色已缓和许多,意味深长道:“小恶不惩必成大恶,这事查清楚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屋子里的人都心事重重,静待华太医辨认的结果。
华太医已打开帕子闻了片刻,又用水沾湿,滴了一滴沾在左伯纸上,取了一粉香灰放上去化验成份似的。
不多时华太医确认道:“这里面没有毛薮。”
朱璺已经料到如此,没有太大的反应,静观其变。
五公主面上佯作平静道:“华爷爷,您看这婢女的脸上是否由帕子所致?”
华太医摇头道:“红斑不是癣,起因一眼能看出来。我行医这么多年还未曾见过与帕子不服如此严重的,何况我细看了帕上浸湿的香露,对肌肤有益无害,脸上的伤和帕子和香露都无关系。”
“奴婢早说了是自己饮食过敏所致,姑娘偏偏疑心夫人和乐乡主害她。”秋香淡淡道。
朱璺哑然。
继续静观其变,看朱璧下的一步好棋。
荣姑姑当着众婢在场,冷哼一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朱璺实答道:“华爷爷,我确定是秋香拭面后才毁的容。”
华太医摆手道:“毛薮的毒素要半盏茶工夫才能完全发作,但隔不到三个时辰又会自然消退,她这个情况更严重些,需要一个月才能恢复也说不定,也不排除先是在不知情时碰了毛薮,刚好在用帕子擦拭时发作了,但说与饮食相克也是无稽之谈。”
朱璺窘然。
荣姑姑或许认为她无事生非挑拨离间了!
哎真是古人诚不欺我也。
024 对质()
荣姑姑不动声色地命刘大娘送走了华太医。
她坐在窗下的席上眉头皱成川字,道:“华太医绝不会信口雌黄,他对我们家一向忠诚,是非曲直不容置疑,这事也查清了,并非帕子或香露所致,下次出门要小心点,不要碰什么不好的东西。”
“是。”秋香垂首底语。
荣姑姑转而望向朱璺,继续道:“更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误会你的长姐嫡母。以免大家心里产生隔阂,对你有害无益”
朱璺咽了口气,荣姑姑怎么会想了不想就认为她是挑拨离间呢?
可是依朱璧的脑子,好像想不出这么深的计谋。
会是谁呢?
她想着尽量压抑着愤怒与委屈。
这具身子未穿越前,被教育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气吞声才是良策,久而久之慢慢形成了懦弱的个性,装傻卖疯躲过郭夫人的陷害。而北灵院里的下人都当她是个木头美人,傻子被打掉牙齿往肚里吞的主。
诺大的北灵院,除了朱璺一身皮囊外,其余的都不属于她,一言一行尽在嫡母的掌控之中。
也许是朱璺从前吃过类似的亏,后来明白了婢女们之所以处处刁难她,是得了郭夫人的默许。而且郭夫人的贤声有口皆碑,岂能是庶女一句胡诌就能抵毁掉的。
朱璺彻悟,她穿越进来做错的头一件事是揭穿了装傻,心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枯井,额上渗出一层淡淡的浮汗。
酸溜溜的话火上浇油起来,春香道:“七姑娘的心眼是好的,明知道事情没有查清,也没有一口咬定是乐乡主陷害她,先前我曾劝过姑娘这是一件小事儿或许是秋香不小心碰了什么,只是何苦捏着这个不放叫五公主闹得没趣。”
朱璺并没有认真听春香的话,她抬眼朝秋香望了过去,秋香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低头垂手候在焚香炉边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是秋香换的!
朱璺猛然醒悟递给荣姑姑的帕子,已在自己不注意时被换了一条新的。
她倒抽一口凉气。
犯了一个大错。
想到这件事后荣姑姑若不再信自己,再和杜老太妃提及,杜老太妃会作何感想,府里还有谁会真心疼她?
想着就懊恼!
偏偏接下来又一个晴天霹雳令她差点缓不过气来。
刘大娘站出来揖道:“五公主,婢妇有话说。”
荣姑姑似乎已被七姑娘气得不轻,推开身边侍女奉来的庐州六安片茶,道:“说!”
刘大娘上前一步娓娓道来:“方才华太医说秋香中的是毛薮,奴婢细想了下,记得姑娘辰时去过后院,那地方只有几个樱树,荒草丛生,尚未来得及打理,那里长了很多的毛薮草。姑娘忘了?姑娘回来时,还和秋香丫头因为乐乡主有头衔,自己没有这件事起过争执,恰好秋香就起了红斑,所以奴婢料想这毛薮会不会是姑娘因嫉妒推诿给乐乡主呢。”
荣姑姑听了打翻了茶碗,却白了一眼刘大娘,继而目光移落到跪地的朱璺身上,眼神多了层值得玩味的意思。
没捅破郭夫人虐待庶女的窗户纸,却落下贼喊捉贼的坏名声!
朱璺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荣姑姑淡淡问道:“你是否出去过?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质问的语气令人心惊。
朱璺深吸口气道:“荣姑姑,小七辰时我确实去过后院,但什么草也没碰过。”
荣姑姑没有再追问下去,盯着刘大娘道:“你去前院悄声和郭夫人说,这件事我已做了决定,让宜安闭门思过,还请她们宽心。”
温言温语的话却字字敲打着朱璺的心。
虽然她不愿意去见那些满嘴嫡庶有别的墙头草,但话从荣姑姑口中说出来,心里还是不舒坦。
闭门思过?
她有什么错?
朱璧略施小技就让荣姑姑信以为真,她怎么会棋差一招被人捉住把柄呢。
想着水雾氤氲着杏眸,仿若水中之月含有春恨秋悲,忧郁之色让人生怜。这样的仙姿之人和勾心斗角联系起来只觉突兀。
荣姑姑原本气一个刚及笄的姑娘在她的眼皮底下耍花招,直到刘大娘画蛇添足补上一刀,荣姑姑才相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服侍姑娘的婢女都是郭夫人安排的,婢女能和七姑娘有多大仇?无非是幕后人指使罢了,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遂了幕后人的心思,令外人误以为七姑娘已失信于她。
“都退下让她好好思过!”荣姑姑想着语气格外严厉。
五公主发脾气很少见。
下人们战战兢兢退下。
此时尚在璃园游玩的朱璧已经得知北灵院发生的事,强忍住笑意朝李十三姑娘望去,果然是个得用之人。
朱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