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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香笑道:“你自然不认识,从前服侍姑娘的婆子,是郭夫人派来的,拿了姑娘的首饰典当赌钱,被剁了手的。”
院门边的五大娘脸色刷地白了。
宜安走进屋里,坐下来,喝了口茶,才缓缓道:“你干嘛非要吓唬门口的五大娘?”
结香不承认道:“姑娘,我好端端的干嘛要吓唬她,也犯不着吓唬她。”
“你说的那些话,不都是说给五大娘听的吗?要不然干嘛提起这些?”宜安放下杯子,笑道。
结香也笑了,替宜安倒了茶道:“我说这些自然是有原因的,今天下午我听朗月丫头讲,五大娘离开院门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去哪里偷懒了,说给她听,无非是让她记住自己的本分,不要学从前的刘大娘,落下剁手的下场。”
宜安和颜悦色道:“我瞧着她挺老实本分的,不像会使坏的人。”
结香把杯子推到姑娘面前,提醒道:“姑娘心地好,看人人都好,也会选择不计前嫌,宽恕原谅别人,这个胸怀一般的男子都自叹不如,偏偏就有人不领情,你对她好,你原谅她,等于是放虎归山,五大娘虽然是看院门的,平日里话不多,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妙。”
“瞧你说的,搞得这院子里还像从前一样,草木皆兵了。”宜安笑着喝了茶,“我看现在这院子里挺好的,五大娘看着也老实。”
“那就往后慢慢瞧吧。”结香不置可否道。
丁夫人自从怀孕后,就不再去荣椒院请安,也甚少去老夫人面前请安,这都是老夫人首肯了的,随她心意,想来就来,不可约束。
这一日,朱璧连称了几天病没有出来,郭夫人好像也没心情往灵苔院来,加上丁夫人怀孕,她料理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上房里只剩下宜安和荣姑姑在陪着老夫人解闷。
荣姑姑又在说奇闻异事,话说到上次的那个左贤王儿子叫什么慕容涉归的,派了使臣来朱室,献了几枝千年人参,二十名貌美女子。
皇上大喜,皇叔建议从咱们这里挑一位公主嫁给慕容家。
一来作为答谢,二来巩固两方关系,就是政治联姻。
可是咱们朱室的公主金枝玉叶儿,自然是舍不得送到那僻远的寒冷之地。
故而皇叔建议选一个貌美的婢女收为义妹仿照前朝的王昭君嫁过去,两全其美。
老夫人听了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时,华椒院那边又传来消息称,丁夫人怀孕后,对饮食非常敏感,偏偏那些丫头没有一个能服侍好的,大夫人断断续续也换了两三次人了,这一次,又一个丫头不懂事,端了一碗滚烫的茶水来,丁夫人烫得舌头起了泡,茶盅也不小心摔地上碎了。
老夫人急道:“没伤着我的孙子吧?”
来人忙道:“没有。丁夫人谨听老夫人教诲,宁愿自己受委屈,也绝不能让孩子出任何差池。只是求老夫人疼她,赏一个贴心的丫头去,郭夫人请的实在不敢恭维。”
“长媳这也太不尽心了,怎么尽找些没用的丫头去闹心呢。”老夫人的话语里无不含着对郭夫人的不满。
荣姑姑笑道:“不是丁夫人自己选的丫头,如何能称她的意。嫂嫂满意的丫头,毕竟不能代表丁夫人满意啊。”
老夫人不停地捻着珠子,淡淡道:“依丁夫人的,让她自己去挑几个丫头去使唤。”
来人领命去了。
“母亲,这事要不要先报晓嫂嫂,毕竟是她在操持家务,不说一声,只怕嫂嫂心里有疙瘩。”荣姑姑道。
老夫人依然是淡淡的,道:“陈大娘,你知道怎么说吧。”
旁边的陈大娘揖道:“奴婢这就去荣椒院报一声。”
老夫人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母亲,为何叹气?”荣姑姑心疼道。
老夫人长呼一口气,道:“家和万事兴,内宅不宁,终究不是好事。”
“正如母亲所言,一物降一物才好。既不太露锋芒,又不叫人宰割,方为平衡。”荣姑姑意味深长道。
老夫人心里自然也明白,丁夫人不满意郭夫人调派的丫头,并非那些丫头们无能,而是她不想身边有郭夫人的人罢了。
丁夫人发了几通脾气,责骂了几次丫头后,终于显效了,这次老夫人发话,让她自己挑丫头,丁夫人令陪房白大娘千挑万选,加上她亲自考核,终于从本家挑了两名丫头珠哥和琏哥来使唤。
郭夫人也奈何不得,不光老夫人怪了她,连丈夫朱林也说了她的不是,她觉得委屈,只得装着大度贤惠状,暂压住胸口的怒火,由着丁夫人剔除了华椒院里一个个眼线。
“这个女人,总是和我作对!”郭夫人气急败坏道,“先让她得意一阵子,等过段时间,让她后悔哭都来不及!”
丁夫人怀孕消息传开不到半个月,众人翘首以盼的朱纬生日到来,这意味着神仙一般的明家公子马上就要和大家见面啦。
上至老夫人,下至粗使丫头,无不欣喜激动。老夫人看着丁夫人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心情很好,加上明叔夜的到来,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
058 生日()
生日这一天,天空晴朗,南风和煦,碧空如洗。
整个府里上上下下一派喜气洋洋。
朱纬这一日特意从外地赶回来,庆贺自己的生日。
大清早,长乐亭主精心地对镜梳妆,想起明家公子,真是一月不见如隔三秋。
铜镜里的她红光满面,将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尽,她一定要在明叔夜面前表现出最好的自己。这一次,或许老夫人会提及她的亲事,明叔夜救下了她的清白,不嫁给他也不合习俗啊。
想到这里,朱璧对镜咬帕,脸上像染了一片晚霞般。
“呀,我的脸怎么一点不白,多扑点粉。”朱璧看着铜镜里红透的脸庞吩咐着春桃。明公子是天下名士,风骨定是超然绝俗的,她的脸色绝不能沾着世俗的红,一定要显得白而脱俗,才能获得明公子一顾。春桃又敷了一层白色香粉,她看着才觉得满意。
“亭主,大公子的生日,你准备穿哪一套衣裳?”秋桃后面跟着两个小丫头,各捧着一套新制的襦裙,兴高彩烈地问道。
朱璧看了秋桃满面霞光,白了她一眼,又打量了两个丫头手里的衣裳,挑眼道:“我记得换季时共做了四套,怎么只拿两套来?”
秋桃敛住笑容提醒道:“上次老夫人和郭夫人提过,往后亭主的衣裳四套里减半,一律只做两套,剩下的两套已调拨给了那院里的宜安亭主。”
朱璧听言,腾地起身,随手掀看了一套粉色绮裙,又翻了翻那一套碧色上襦,面色慢慢沉下去,秋桃最了解自家姑娘的脾气,马上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朱璧丢下衣服,突然夺过丫头的托盘就往那个丫头身上砸下去,另一个托盘则砸向秋桃。
“你是向我示威吗?还是觉得我现在不是乡主,敢来欺负我!”朱璧怒火中烧道。
秋桃双腿一软,跪到地上,口里直辩道:“奴婢不敢啊。亭主息怒。”
秋桃心里直叫苦,这是老夫人的决定,她又敢说什么,何况亭主的规格就是一季两套,主子爵位被降了,只会拿她们婢女出气。
朱璧挑着眉冷笑着看她,只见她的螺髻边插了一支宫花,那是她从前赏赐的,平日不戴,偏偏大哥的生日这一天拿出来戴上,什么居心?她梳了梳自己胸前的一缕长发,缓缓笑道:“你叫那个庶女什么?”
秋桃怔了一下,知道主子勃然大怒的原因所在,脸慢慢变僵,从喉咙里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道:“宜安亭主。”
“掌嘴!”朱璧丢下梳子,盯着她螺髻上的宫花发出一丝冷笑。
乐亭主和七姑娘一向合不来,水火不容,上次因为七姑娘的画,朱璧才从乡主降到亭主,所有的婢女在亭主面前称呼七姑娘都叫庶女。
偏偏今日秋桃因为明叔夜要来,欣喜得意忘形了,叫那个庶女宜安亭主,不等于是在打长乐亭主的嘴巴吗。
这时连春桃也不敢替秋桃求情。
这是长乐亭主的雷区,谁也不敢多言。
秋桃也不敢再狡辩,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瞬间一边脸已肿红了。
秋桃拿眼问乐亭主,意思是她打得够狠了,乐亭主消气了没。
朱璧嘴角扯了扯,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仿若捏着一只蚂蚁一般,淡淡道:“再掌嘴,敢不听主子吩咐,我让你停下了吗?”
寂静的房子里,只听到秋桃的掌嘴声,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嘴角已流出血了,疼得无从下手。
春桃终究看不过去,轻声道:“亭主,秋桃一时失言,该长的记性她已经记住了,不如饶了她这一回。”
秋桃也磕头求饶道:“亭主,奴婢知错了,都是那个庶女让亭主这么生气。求亭主饶了我这回。”
“你过来。”朱璧冷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寥寥三个字,就让她心惊胆颤。
秋桃哆嗦着跪着,往前移了移,靠近她一步开外。
“再靠近点!”朱璧厌烦地呵斥了一句。
秋桃只好往前又移了一下,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她的心里直打鼓,凶多吉少,本想今天明叔夜到来,亭主心情很好,不会发脾气,谁想大清早就拿她开刀,她眼睛一闭,横了横心,低着头,像只待宰的羔羊驯顺地听天由命。
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发髻,突然就把发髻上的宫花拔了下来,那支宫花是宫里新堆出的花样,绮纱堆制的,下面以铜针束着,是之前亭主赏给她们的。
原本要赏府里的姑娘,亭主拦了下来,直接赏了丫头婢女们,那个庶女不配。
突然间一阵钻心的痛涌上秋桃的心头,亭主攥着宫花的铜针直往她的后背戳。
她痛得哭叫不得。
“亭主,奴婢知错了,求亭主饶命啊!”秋桃带着哭腔道,她能感受到后背一股血腥涌出来,沾湿了刚上身的衣裳。
朱璧扔下宫花,怒呵道:“滚出去!在院子里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秋桃战战兢兢地起身,满面泪容,十分狼狈地退了出去,跪在院里的角落里。
“活该,敢惹亭主生气,活得不耐烦了。”底下的小丫头们骂着,都想借此上位,秋桃若失宠了,亭主的房子里就缺了一名二等丫头,这是她们上位的好时机。
春桃同情地看着秋桃苍白的面孔,她的后背还在流血,不由得递个眼色给蓝大娘,蓝大娘会意笑道:“亭主,秋桃那丫头一向是你宠惯了的,突然一下子因为那个庶女受这般委屈,对亭主来说不是好事啊。不如让人先替她敷了伤口,跪上一个时辰了事,毕竟她服侍了亭主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朱璧想起那一日在清风凉亭初遇明叔夜时,秋桃已是该死在她面前完全失态花痴着明叔夜,就冷笑道:“就是宠坏了,才当我眼瞎呢。你告诉她,别痴心妄想,明叔夜是何等身份,她根本就不配见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有一死,想不死,今天一天在耳房里悔过,不许吃饭,饿上一天,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
059 赴宴()
这句话也唬住了一众的婢女,亭主的醋意之大,是她们始料不及的,个个噤弱寒蝉,低下头去,将方才要去偷看明叔夜的苗头忙忙的浇灭。
蓝大娘是过来人,当然明白亭主话里的意思。
今天明叔夜要来,底下的小丫头们个个都犯着花痴,翘首以待,竟然没想过亭主乐不乐意让她们花痴。
亭主扯着一副好嗓子说着这些警告,罚跪在外面的秋桃也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她低下头,默默流泪,悔恨交加,从此将心一收,再也不漏出半点心事来。
蓝大娘附和道:“秋桃那丫头果然是要饿一饿,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亭主不要生气了,老夫人那边还在等亭主过去呢,听说明家公子已到了,秋桃这边也认了错,不会再出什么差池,还请亭主放宽心。”
“还是蓝大娘懂我。”听闻明叔夜已来,朱璧方才的怒气已消散大半,对镜展示出最得体温柔的一笑,想到大哥朱纬,朱璧的脸色又不好了。
大哥朱纬与朱璧一母同胞,同为嫡母郭夫人所出,朱纬生得肌白似玉,眉清目秀,天生的贵公子,性情放纵,风流快活,然而又并非****的纨绔子弟,颇有些明叔夜的名士风范。
他深知母亲郭夫人不喜庶女妹妹,朱璧与庶女妹妹也不合,但他对庶女妹妹和朱璧一般,一碗水端平,并不厚此薄非,为此,妹妹朱璧没少奚落他。
朱纬从不干涉内宅纷争,除非让他碰见了,他也会站在理字上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