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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座名士默默念了一声:“阮减琵琶。”
听着十分顺口,想起阮减就能想起那琵琶,一时有人和道:“是啊。好一个阮减琵琶。”
“这乐器终于有名字了,阮减,哈哈——”琅琊****笑得十分开怀,明叔夜反倒有些吃醋的意思。
朱璺却浑然不觉。
阮公子起身,这时他的面上竟然难得有一丝笑容,道:“果然是至真至善啊。”
寥寥数字,又令名士们捧腹大笑,朱璺讪讪的,看着阮减回到自己的席间。
接下来自称是河内怀县的山巨源执酒当场吟了一首四言诗。
在座的二阮除阮减外,另一名士称为大阮,与明家公子名气相当,为世人推崇。
名士们都是一袭玉色轻袍大袖。
这时奇美无常的大阮公子起身弹了他新作的琴曲酒狂,那音极为罕见,层层升高,又渐复下行,百变多样,令人意想不到,好像柳暗花明又一村,又好像看到了如山如玉的美男酒碎后朦胧迷眼,欲倒未倒之态。弹到忘情处时,他不禁吟唱到:
幽兰不可佩,朱草为谁荣。修竹隐山阴,射干临增城。
葛儡延幽谷,绵绵瓜瓞生。乐极消灵神,哀深伤人情。
琴曲雅致,声线优扬,引得众名士又是一片赞叹。
二阮果然是不同凡响,朱璺没有白来,领略到这些名士真风采,人生一大畅事。
明康依然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弹。
明叔夜明显感受到这个姑娘对名士风采的动容,嘴角淡淡一笑。
再接着名士项秀吹了一支悠扬婉转的笛子,
名士刘玲弹的一支古筝高山流水,引得竹林为之动容。
吕安一支剑舞英气逼人。
琅琊****的现场作画题词令众人对他的画作叹为观止。
轮到朱璧时,她终于可以在明家公子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艺了。
这萧声是乐师新教的,声音婉转优美不落于二阮,朱璧信心十足,翩翩然来至中间的席子上,笑意盈盈同众名士揖过,席地而坐,放那个竹萧置于唇边,慢慢吹起来。
一时蝶舞花曳,为之动容。
众名士却面面相觑,又复转向长乐亭主,一边喝酒一边听萧。
“萧声还可。”大阮公子喝了一杯酒,跟明康点评道。(。)
096 亲昵()
明康也默默点头,虽然没有掌握到十分火候,但是眼前的女子能吹出七分,已是不错了。
朱璺听着六姐的萧声,自惭形秽,接下来就要轮到她出丑了。
“至真至善的宜安,听说你会抚琴,今日明公子的琴就借你把玩。”****笑道。
说着时,有婢女将明康常弹的那把古琴架好在席子中央。
朱璺汗颜地看了一眼回到席间的六姐,朱璧朝她眨眼一笑,也等着看她的笑话。
朱璺咬了唇道:“各位都身怀绝技,今日宜安有眼福了,宜安惭愧,怕污了各位耳目,还是不要演奏为好。”
朱璧却笑道:“妹妹何必谦虚,从前在家时不也常弹琴吗。”
明知道她不会弹琴,正是要让她当众出丑。
也只有这样,才能衬出朱璧的美吧。
刚才朱璺吹萧后,名士并无过分赞美之词,但也没有奚落,可知她的水平不算低也不算高,朱璺特意吹奏了明康创作的萧曲,若能让明康刮目相看,就很荣幸。
但是明康自始至终没有评价。
虽然如此,并不防碍她的斗志,宜安出丑,自然能衬出她的才华。
朱璺知道六姐有意要她在人前出丑,她此刻如坐针毡,盯着眼前矮桌上满满的醴酒。
“妹妹,请吧。”朱璧得意地邀道。
在座的名士自然不知道宜安琴棋书画都不会,殷切地等着她起身表演自己最拿手的才艺。
朱璺准备服输了,端起酒杯向众人一揖,正要将那杯酒饮下去。
明叔夜却捉住她的胳膊,阻止她饮下那杯酒,淡淡笑道:“宜安,和我一起弹一曲吧。”
一言既出,四座惊起。
啊?一起弹,这一对卿卿我我,要在众人面前双人弹琴。
这该罚酒还是该罚酒呢?
****笑道:“宜安,你运气真好,叔夜竟为你抚琴。”
朱璺一怔,已被明叔夜拉起身,走至中间的席子上。
众人都笑而不语看着这出好戏。
只那朱璧的脸色铁青,看着一袭白袍大袖的明公子拉着朱璺坐到那架古琴旁。
朱璺被神仙一般的明叔夜包围在琴面前,面红耳赤,不敢看那些围观的名士意味深长的笑。
明叔夜身上散发的香气,口鼻甜甜的丹香直喷到她的耳脖。
瞬间又令她面色更红,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和那天边的晚霞一般灿烂。
“叔夜兄你们坐得太近,估计没看到宜安的面容啊,好像那红色的月季一般。已羞得不忍直视。”大阮公子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
众人捧腹大笑。
朱璺咬咬牙,驱走无地自容的羞。
此刻看起来就像坐在明叔夜的怀里,两只玉手被明叔夜轻轻握住,置于琴弦上,明叔夜的琴声,上次她也领教过了。
但是,她根本不会弹琴,如此笨拙的她会不会坏掉明叔夜的琴声?
想到这里,朱璺侧过头,轻轻附在他耳边,吐出实情,道:“明公子,其实,我不会弹琴的。”
这个姿势让名士们看着,觉得这两个太过亲昵,令人艳羡。
好像一个红颜知己在向仙人一般的明叔夜呢喃细语,诉说衷肠呢。
“我知道。”明康轻轻的话语夹杂着丹香的清气迎面扑来,令她心头为之一颤,耳脖再次染上了一层绯色。
明叔夜那独特的芳气再次喷来,他淡淡道:“宜安是至真至善人,何必在乎旁人的眼色,既来之则安之,手拿好这片拨子。”说着他两手已传给她一只白色通亮的玉色拨片。
“这是一支很简单的调子,说的是某人宁做妻不做妾的故事。”明康轻轻的话语落在她的耳边。
那古琴突然发出一声水滴一般的声音,缓缓流淌着,像月光下的泉水,一滴一滴,叮叮咚咚——说不尽的和缓悠长,道不尽的呢喃细语,月光下朦胧的公子站在洲边等着水中央的佳人般,等待的时间缓缓流淌,静静的等待中,情绪慢慢的绵长。
时间如沙漏般缓缓,一粒粒落下,一个个音符如珠子叮叮铛铛落在众人的心里。
此刻时间也好像停止了,都沉浸在那绵延不断的相思之中。
朱璺一度恍惚,置身于琴声的意境中,那站在洲边等待的公子,回眸瞬间,遍洒光华。
明叔夜的面庞又靠近了一点,一边轻弹,一边轻笑:“宜安的脸好烫啊。”
朱璺浓郁的羽睫微微颤抖,装作没听见垂首看着那双修长的大手,覆盖在她的玉指上,轻轻触碰着琴弦,只是那么随意一碰,都能发现这么美妙的声音。
此曲不胜在指尖动作繁复,却胜在意境上,明叔夜所奏,意境深远,无人能及。
明叔夜似是得意,并不望那琴,边弹边侧目道:“宜安的眼睛闪烁不定,是动情了么?”
呢喃细语令她心颤,清清的丹香扑鼻而来,令她神清气爽。
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他们弹琴时的耳语小得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
在座的名士们看着这对郎才女貌,只有眼煞的份。
一对玉人轻抚古琴,才知道这世上什么叫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朱璺心里懊恼,吐出几字驳道:“公子我是为此琴而动情。”
言下之意不是为他动情。
明叔夜侧目一笑,道:“是啊。此琴为何能令宜安你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公子的琴技宜安佩服。”朱璺缓缓赞道。
方才被明叔夜这么调戏,她有些不服气,强装镇定,努力恢复平常的神情。
在座的名士看着他二人这么卿卿我我,大阮公子不禁道:“叔夜兄,不如你娶了至真至善的宜安。”
“是啊,宜安与你坐在一块,看着能配得上你。”****嘻笑道。
偏偏这两人将一旁的人都置之不顾,全沉浸在细水流水般的琴声中,呢喃细语。
惹得那些名士一声叹息:“真是羡煞我等人也。”
好不容易,这漫长细水终于流尽,琴曲悠然而止。
名士们赞叹有加。
明叔夜当之无愧是天下最有才气的名士。
一直坐在旁边的朱璧心里恨恨的,原本是想让宜安出丑,没想到,宜安竟然有明叔夜亲自指点弹琴。(。)
097 步归()
不但没有出丑,反而成全了朱璺与明叔夜。
“叔夜兄,我看这琴,与普通的琴不同。”小阮公子笑道。
明叔夜尚未接小阮公子的话,拉着宜安又坐回身边,这回靠得更近。
朱璺往旁边挪挪位置,谁知明叔夜一把夺她过来,道:“你怕什么呢?”
众人一看又是一笑,因怕朱璺尴尬,都只笑而不语。
唯独朱璧面色铁青。
朱璺懊恼地盯着明康。
眼不敢看向别处,目不转瞬地盯着他道:“宜安不是怕,坐开一点才更从容些。”
“哦?难道你靠近我,就不从容了吗?”明叔夜淡淡问道。
小阮公子忍不住喷了一口酒。
朱璺真想钻进地缝里,懊恼道:“公子你瞧,不光是我,小阮公子也不淡定了。还请公子饶过我。”
说着正要向他作揖请求手下留情。
明叔夜却拦住她的手,只是握住,回头对小阮公子道:“小阮公子问的好,这琴和普通琴确实不一样,我同你一样喜欢做些有利的改造。”
“是啊,我看宜安也是如此,在某些方面还需要叔夜兄多加改造。”****笑道。
明叔夜侧目抿唇笑而不语,但对****青眼有加。
朱璺一时窘迫,回头看****时,不想瞥见了六姐铁青的面色。
虽然不怕她,但也不想误会,于是急于挣开明公子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
只怕要彻彻底底地被朱璧忌恨上了。
原本啊,朱璧好妒,天生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说这琴该取什么名好呢?”明叔夜淡淡一笑,轻提一下她刚刚挣扎的小手。
朱璺咬着牙,坦然应对他这番若即若离。
面上呵呵地笑着,心里恨恨地想着。
方才她替小阮公子的琴取了名字,明叔夜估计是有些吃醋了,才会独独问她,要她取名。
“宜安,方才你以小阮公子的名字命名,明公子的琴总不能叫明康吧。”****哈哈大笑。
众名士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明叔夜却仿若未闻,眼里映出的影子只有朱璺,他轻举着她的小手,笑道:“宜安,刚刚你也弹了那琴,它叫什么名字好呢?”
朱璺看着那琴干瞪眼。
没想到这些名士个个都太能了,这琴从今天开始也要流传千古。
史书上说此古琴叫明琴。
她的长睫毛微微扇动,睁大杏眸道:“是公子所制,理应叫明琴。”
“明琴?”明康的嘴角泛起了得意一笑,“就听宜安的,叫它明琴。”
众名士见他二人浓浓的情意,竟无言以对。
明琴横空出世。
大阮公子道:“叔夜兄,这明琴为宜安而制的吧。”
明叔夜回头道:“阮公子说的是,此琴只为宜安而弹。”
一语令人哗然。
明叔夜没有丝毫隐瞒,众人都笑道:“宜安,你要拿什么谢明公子?”
朱璺这时已惭愧万分,因为来时朱璧提起过,她想和明叔夜琴萧合奏一曲。
这事却忘了。
及至取名时才想起来,心里就寻思着如何开口。
恰好听到****问她,朱璺突然就笑道:“今天我六姐特意持萧而来,不如由她替我与明公子合奏一曲,当作谢意。”
明叔夜面色不变侧目看了一眼朱璺,嘴角微勾。
朱璧听到这话却十分欣喜,道:“七妹既开了口,六姐自然当仁不让,不知明公子是否再次赏光,琴萧合奏?”
众名士看着俗媚的朱璧,心里替明叔夜已拒绝了千百遍。
谁知明叔夜嘴角浮笑,起身走至琴边,潇洒落坐,就开始自弹起来。
那曲调与方才的行云流水、缓慢至极截然不同了,更像是他平日所奏之曲。
和小阮公子所弹之曲一样的只应天上有,人间又哪得几回闻!
这时朱璧欣欣然走至他的身后,缓缓吹起萧来,琴萧合奏,如龙凤腾空缠飞。
朱璺听着那琴曲情不自禁地起身,沿着芳径踱步至三笙湖畔。
众名士暗叹着,恍然明白了,这一对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