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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君漪凰发丧送入陵墓后,夏若卿自己再潜入陵中为贺兰馥还魂,从陵中将人送出南塘便容易得多。
而且那日贺兰馥自戕亡后,夏若卿亲眼见到贺兰馥体内母蛊在贺兰馥身躯稍冷后爬出其体外。她对这子母血蛊所知不多,若母蛊并不与宿主共存亡,那子蛊也应相同,或许可趁着君漪凰取走魂魄**假死的机会将子蛊骗诱出来,以后让贺兰馥还魂也算少了一桩烦心事。
展开银针布囊,夏若卿下手如疾风,将银针落在君漪凰要穴上。两枚紫玉耳珰搁在枕畔,夏若卿正欲将君漪凰魂魄引入耳珰之中,手却忽然一顿,自语道:“这是阿馥最喜欢的一对芙蓉耳珰,怎能让她占去?”
夏若卿颦眉犹豫片刻,去到君漪凰妆奁翻找。君漪凰贵为淑妃,妆奁中各色宝石饰物自是不少,不多时夏若卿便翻出一枚祖母绿戒指。
随着夏若卿口中轻念,君漪凰原本平静的身躯忽然如蛇般扭动挣扎起来,两缕形似白烟的光点顺着夏若卿指尖指引,隐入戒面之中。
夏若卿上次为贺兰馥引魂,是在贺兰馥死后,不曾没想到为**引魂竟有这么大的动静,不由微惊。好在君漪凰身躯扭曲片刻后逐渐平静,夏若卿却面露深思之色。
只见夏若卿手指一抹,一点白光从贺兰馥魂魄所在耳珰中飞出,在君漪凰躯体上绕了一圈,夏若卿虽瞧不见,却总觉指尖前有层阻力,将贺兰馥的这缕魂拦在君漪凰体外。
夏若卿顿时满心懊恼,觉得自己之前想得太过简单。略一思忖,夏若卿先将贺兰馥的那缕魂重归耳珰,咒术再动,一点青光又自君漪凰额间飞出,没入贺兰馥魂魄所在的那枚紫玉耳珰。
“阿馥,我没想到生人躯会如此认魂。你只能将君漪凰的魄融入你之中了,否则我怕日后为你还魂之时,君漪凰躯体会与你相斥。”
夏若卿柔声对那枚耳珰低语,眼睛却斜着君漪凰的反应。从心而言,她并不愿让贺兰馥融合君漪凰的魂魄。阿馥就是阿馥,性情炙烈纯粹,糅入君漪凰魂魄后会有什么后果,醒来后的究竟是谁,她也说不清。但她此刻已是不管不顾,一切皆以贺兰馥还魂为要务,其余的都暂时搁置一边,不予理会。
夏若卿引出一魄后,君漪凰躯体又逐渐颤抖。夏若卿怕君漪凰承受不住,不敢再动,只能等着她自己安定,不想这一次却不但没有恢复平静,随时间流逝,竟愈发严重起来。
君漪凰这时不但开始身躯抽搐,口中还开始轻咳,平和面容泛起痛楚神色,咳嗽渐烈,每一声咳皆带出血丝,夏若卿瞧这症状,竞像是那日贺兰馥血蛊发作的模样。
这下夏若卿不由惊骇交加。自贺兰馥亡后母蛊出体已过十数日,夏若卿听闻的消息都是君漪凰怪病未再犯,她还奇道子蛊不见母蛊,竟如此乖觉没有作怪,却没想到这蛊偏偏选在这一刻发作,不知是否与她强制引出君漪凰两魂一魄有关。
幸而夏若卿早有准备,忙将装盛母蛊的玉盒打开靠近君漪凰身躯。但君漪凰的痛苦并不因母蛊靠近而稍有和缓,甚至连盒中母蛊反受影响,开始躁动。夏若卿耳听室外宫人起身碰撞发出痛呼,知道守在外间的宫人已被惊动,不过片刻就要进来查看。变故来得突然,情急之下,夏若卿也顾不得了,匆匆将君漪凰体内银针拔出收好,再将、玉盒、戒指、以及一对紫玉耳珰拾在手中。
只是玉盒不小,东西多而杂碎,耳珰细小,其中一枚在夏若卿掌缘滚了半圈,竟重新掉在君漪凰枕侧。
夏若卿见那枚耳珰是空余的那只,又听闻脚步声近前,来不及再去翻找,只能四周一瞟,冲至屏风后贴墙藏好。
听见进入那名宫人的惊呼尖叫,夏若卿脸色微沉。果不其然,不过盏茶时分,苏灵雨就匆匆赶来。
再后来来的自是御医,过了大半个时辰,连南诏帝也来了。
夏若卿听得外间人声,更不敢稍加动弹,生怕露出声息。也亏得外间人多嘈杂,将她进来的痕迹尽数抹去。
盘在玉盒中的母蛊绕动不休,似是极为不安。夏若卿曾咬破了指尖滴血数次,对这血蛊都是无用。瞧着盒中母蛊,夏若卿心情沉重,有了极不好的预感。果然不足两个时辰的功夫,外间突然响起几声膝盖落地的声音,随即数人齐声磕头道:“臣医术不精!”
与此同时,盒中母蛊细长的身子扭了几扭,再也不动了。
夏若卿心头凉透,张惜春将这对蛊交给她时,除了驱使方法外对蛊性不愿多言,夏若卿令人查探也没寻到多少血蛊相关消息。如今看来这对子母血蛊当真异常,无论生长养成,再至生死之道,全不循寻常路数,直教人捉摸不透,难以把控。
夏若卿无声长叹一口气,闭目苦笑。
天意……莫非这就是天意?
失去了家人,如今……她连阿馥都寻不回来了……
阿馥,阿馥。
夏若卿忽地一咬牙龈,目露不甘。
她不会就这样屈从天意的,她命由人不由天!
御医请罪,南诏帝大发雷霆,苏灵雨晕厥当场,外间自然一场兵荒马乱。
直撑到辰时,夏若卿才趁着南诏帝离去,外间一片混乱中乘隙悄然离开。
淑妃殁了。
这个消息在一个时辰中传遍南塘后宫,自是有悲有叹,几人欢喜几人愁。
夏若卿心冷于君漪凰竟死得如此之快,让她措手不及。
南诏帝则在见过君漪凰挣扎离世的痛苦模样后,心生愧疚。
魇术书中有一段言道:躯内有魂,称之活躯;失魂,躯死而腐矣。世间人死魂离,此为常理。魂游七日复回故地,若施术将魂固本体,再置于至邪佞之所,可保活躯不败。
夏若卿不知这话可信度几成,如今唯可信其有,静候七日之期。
南诏帝亦是烦闷,论身份,淑妃贵为四妃之首,又为齐郡嫡长公主,足有资格入葬皇陵侧陵。但君漪凰死于非命,死因不明不白,南诏帝实不愿让其入葬皇陵坏了皇陵一脉的风水。
只是若不送入皇陵安葬,南塘之中尚且好说,对于齐郡实难以解释。虽说齐郡如今战乱连连,其势已衰,南诏帝也不愿因为这等事与其结怨。
这时礼部有人察觉南诏帝矛盾,是以建议不妨将淑妃送入平王陵中安葬,既不失规格,也免了南诏帝顾虑。
说到平王,乃是南诏帝叔父,南宁帝同父同母的幼弟。南宁帝登基后便将其封为平王,把离都城杜陵不远的鹤岗至五常数地划为其封邑。平王深信死后如生,受封后便开始大兴土木为自己修建陵墓。平王一生谨慎,未尝有逆反之心,却在老后耳根虚软,听信了身边谗言,私备龙袍,拟生前与帝位无缘,不如死后在陵中再享帝皇之威。这消息传到南诏帝耳中,南诏帝自是大怒。平王被削王为庶,押送入京,花费数十载修建的王陵救此空闲。王陵较皇陵侧陵规格高了一级,若将淑妃送入平王陵安葬,虽未安置皇陵,但从礼数规制方面,亦或齐郡一方皆能交代过去。
南诏帝一听自是大喜,当即采纳,令人速速修缮平王陵,待君漪凰停灵期满,便送入其中安葬。
夏若卿等的便是这个消息,是以南诏帝传令修缮平王陵时,当即在工匠之中买通了数人。
平王陵所选之地风水不消言说,要将上佳的风水地改为邪佞之所,须得从大风水和小风水上双管齐下。改小风水易,这世间让人死后怨愤难消的方法不少,只要找几个懂得修改风水的五行外人便可做到,但若要让魂魄怨气长留不散,却需修改大风水,才能把风水福地变为至阴之地。
夏若卿知晓自己如今身份尴尬,即便消失数日也无人过问。从杜陵到平王陵如乘快马,来回仅需一日半。她生于侯门,自然知道一旦工匠参与贵族墓地修建,最后皆会在墓中设一地,将其悉数处死。她既习得魇术,只需到达此处,利用那许多工匠的怨气施术,便可不费多大功夫,将风水彻底扭转。
第208章()
天际,夜空如洗,繁星似梦。
夏若卿仰首望着头顶无边无际的星海,鼻中嗅着浓重的土腥味与花草交织的清香,长途跋涉的疲累在这一瞬似也一扫而空。
明日,又是一日晴好。
“公子。”立在夏若卿身后身披银铠的中年男子弯腰拱手,沉声向夏若卿道:“时辰到了。”
“这么快?”夏若卿留恋的再望一眼星空,随即闭目颔首,右手高举,在空中稍顿,随即毫不犹豫挥落。
中年男子得令,手中三角战旗一挥,低喝道:“出发!”
跟随在中年男子身后,头戴盔甲腰悬单刀军容齐整的一队队士兵在男子带领下,悄无声息鱼贯进入前方一个狭小洞穴。
夏若卿掀开披风头罩,站在一处凸起岩石上。夜色中猎猎风气,将她黑色袍脚吹得不断拂动。
夏若卿今夜作的是男装打扮,长发束髻于顶,仅用一枚玉环扣紧,柔媚面容不施粉黛,平常掩饰的温柔笑容荡然无存,面色如冰,俯首注视着脚下这些神情冷漠的士兵。
他们是夏家豢养的死士,想不到竟是用在此处,可悲,可叹。
最后一命士兵隐入洞穴后,夏若卿从石上走下,回首再望一眼隐在暗夜中的暮暮山廓。
许多年了,终于能再见山野花草,终于能再见这无所遮拦的夜空。
她以为自己胸中那颗已经在南诏后宫中腐烂的心,似也再度活转,开始重新跳动起来。
可惜,却仅有一夜。
洞穴被士兵手中的火把照得透亮,夏若卿从后看去,前方仿若一条游移不定的火龙,在穴中匍匐而行,伺机吞噬前方所有,寸草不留。
罗然站在石坑边缘,指挥着手下士兵将那些瑟缩哭喊成一团的工匠一个个拉出来,再一个个推入坑中。
那些工匠早在被送入这个洞穴时就已明白了自己的结果,所以大多数人即便畏惧,即便不甘,在面临着旁侧箭上弓弦的士兵队列时,也无法鼓起勇气反抗。
他们明白,与精于兵武的士兵对抗,无异于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若乖乖束手就死,家人还能获得一笔极为丰厚的‘犒赏’。
这便是参与建筑皇室墓葬的唯一下场。
士兵锋利的刀刃熟练地从面前工匠的脖颈中划过,炽热的血从颈中喷涌而出,不过呼吸间工匠身体已经瘫软,被士兵一脚踹入下方石坑。
罗然用手堵在鼻前,阻止坑底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鼻中,皱眉看着坑底越积越高的尸体,眉心皱得几可打结。
他虽然也经历过战场厮杀,但那都是敌军对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种单纯的屠戮,让他感觉很是糟糕。只是君命不可违,他不过一介禁卫中尉,唯有从命而已。
快了,快了。望了一眼仅余下数十人的工匠角落,罗然如此安慰自己。
突听得背后铠甲磨动声起,罗然瞬间腰刀出鞘,回首看到拐角处钻出来人,又松了口气,将刀送入鞘中,拱手道:“席上尉,你怎么也来了?”
“这种事都需人监查的,以免某些执行人心慈手软,私下做出什么事来。”席云鹤回以拱手,面无表情冷冷道。
罗然一愣,他是初次执行这种任务,席云鹤在禁卫中资历较他老了许多,按照席云鹤所言倒也有理。
是以罗然忙恭敬一笑,手指向石坑与士兵圈围的角落道:“就剩这么点人,快结束了。”
“好。”席云鹤负手冷冷点头,并不多加寒暄。
罗然心中微有不悦,席云鹤虽在禁卫中资历较老,在品级上也仅高他半级,这架子却摆得忒大。
心中既生不悦,罗然对席云鹤也不再多言,重新面向坑边,监督士兵执行命令。
不过盏茶时间,工匠只余下七八人,罗然刚松了口气,准备着人收拾行装,只待出去将洞口封死便可回宫复命,却忽觉左肩一沉。罗然诧异看去,竟是席云鹤以极为亲昵的姿势搂压在他肩上。
罗然不明所以,席云鹤却是一笑,道:“罗老弟,我方才想起一件要事。”
“什么……事?”最后一字犹在口中,罗然觉得气息一促,喉中挤出的尽是嘶嘶声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忘了告诉你,你不用再辛苦劳顿这趟去复命了。”席云鹤笑容森冷,继续搀紧罗然身躯,不让他倒下,另一手在背后做了个手势。
但闻得脚步声齐整,隐在墙后的士兵从拐角处冲出,扑向正站在坑边的罗然所属。
因工匠所剩无几,大半士兵都站在石坑周边无所事事。事出突然,他们毫无防备,最边缘的一批立即被来人一刀斩杀,尤未明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