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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刀贴身卫士这才退开,不过警戒之色依旧不褪。那灯光及得近了才看清不过一艘莲蓬小舫,四角撑着四盏小小灯笼,一人掌艄,四人奏乐,余下一人立在船头。只是灯光暗了,看不清立者为何,仅隐约可见衣衫随湖风而动,身段高挑,风姿婀娜。
小舫愈近,鼓声愈急。直至亭前借着亭角残余微光和月光,才看清立在船首的是一位女子。那名女子遥遥对南诏帝施常礼,不等南诏帝示意,已自顾起身。只是她接下来的行为却大出众人意料,竟然纵身一跃,自船首跳入湖中。
众人均未料及此举,不禁惊呼连连,南诏帝面色一沉正要令侍卫救人,却见女子仅双足入水,居然立在水面之上。
鼓声倏停,再起,女子水袖突向两侧飞展,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随着鼓声在湖上踏水而舞,端如凌波仙姿再世。女子身量颇高,衣着又与南塘后宫女子有异,形似对襟胡服,高领修长,腰间不似平常裙装宽广,用一方五寸锦带紧束,越发显得纤腰如柳丰神绰约。
一阵风起,将遮蔽了半轮明月的云彩带来,一时明月柔光挥洒,女子随鼓乐踏足旋转,仰首拂袖,终于露出清晰样貌。但见其容颜清冷,弯眉深目,琼鼻若悬梁,薄唇如飞刃,其相妖且魅,偏生气势寒冽顾盼逼人。
贺兰馥耳中听着鼓点,踏着练习过无数次的步伐在水上翩跹起舞。水袖时而拂过眼前,再随着下一次动作舞开,于是那个坐在高位上人便一次又一次映入了她的眼眸。
每一次旋转她都将面容转到亭台正面,每次舞动她都倾力而为,只为了那人眼中流露出的赞赏、着迷与鼓励。鼓声至□,贺兰馥旋身连连,每一圈舞过,她都能见到那人未加掩饰的惊艳。
这便够了。
鼓声停,舞步止,贺兰馥喘息未复,再望了那个人一眼,终于垂首直直跪入水中行面圣大礼:“贺兰馥参加陛下,陛下万岁。”
此句已经违心,她却甘愿出口,只为那人心愿。
“你过来。”南诏帝入席后一直沉凝的脸色此刻终于展开,唇角勾出一丝笑意。
“贺兰馥遵旨。”
小舫划至身边,贺兰馥由奏乐女子搀扶重新上船,艄公掌舵,这次直接行至扶蕊亭下,贺兰馥经由石阶踏上亭内。
檐角熄灭的灯笼重新点亮了,将贺兰馥的容貌映照得越发分明。贺兰馥行至南诏王座前方停下,垂首跪地,不过须臾所处之地便弥散出淡淡清香。
“好香,这是什么味道?”
“回陛下,贺兰姐姐出生便身带异香,因此闺名为馥。”贺兰馥未曾开口,夏若卿已替她回答。
“静贵嫔,这便是你所备的大礼吗?”南诏帝毫不掩饰对贺兰馥容貌的欣赏,座下其余诸妃嫔自是难掩心中怨愤,却又不得不自愧于贺兰馥的绝世姿容。
“还望陛下原谅若卿擅自熄灯备舟之举。陛下日夜埋首朝政,克勤于邦,妾唯望可博君上欢颜一笑以抒情怀。贺兰姐姐舞技冠绝天下,非妾陋姿比拟,妾常思若无缘献于陛下天眼,岂非贺兰姐姐之憾。”
“静贵嫔当真事事均思虑陛下,以陛下为先。妹妹们必当以为楷模,时时谨记。”近日最得宠的陈贵人笑道,眼底深处却尽是嫉意,心中暗忖这静贵嫔父亲重罪入狱恩宠渐消,便立即从宫外找了援手。也不知是不是找了只白眼狼,届时返身便将她啃得尸骨无存。
“若卿身为陛下后嫔,事事思虑陛下乃是妾之本分。”夏若卿似是未见陈贵人眼底之意,只作柔顺回应。
“好。贺兰馥是吗?抬起头来。”
贺兰馥依言抬头,垂眸,映入眼角的只有旁侧那抹淡青身影。
她从前……分明只喜艳色的。
“美女妖且闲,采桑岐路间。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此句唯此女可当,只是……贺兰,这姓朕好生熟悉。”
“回陛下,民女家父贺兰斐。”
“贺兰斐?北燕质子?”南诏帝笑容忽地一敛。
“陛下,北燕质子至南塘十数年,贺兰姐姐来时不过襁褓,衣食住行与南塘国人无异。便如淑妃姐姐,入宫十载,如今与陛下也是伉俪情深,何谈异国之别。”
始终静坐君侧不言的淑妃君漪凰终是修眉微颦:“静妹妹,君漪凰不过一届妃嫔,谈何伉俪之说。”
“罢了,又扯到哪里去。水上轻盈步微月,七窍虚心吐异香,着封贺兰馥美人之称,赐号为兰,既为北燕质子之女,入宫礼仪……从简吧。”
“贺兰馥谢陛下。”
“朕乏了,散了吧。”南诏帝兴致被贺兰馥身份削减不少,淡淡吩咐下去,自是由侍卫宫娥簇拥离去。
“原是质子之女,果真人以群分。”南诏帝临去时未令贺兰馥起身,贺兰馥仍是跪在地上。陈贵人走过她身侧时轻声一笑道,却见贺兰馥陡然抬头,眼神冷冽,直若刀削。
“你……”陈贵人被贺兰馥不同寻常女子的眼神惊得一颤,不敢再多言,轻咬红唇,跺跺脚由侍女扶着,匆匆加快步伐。
“贺兰姐姐,起来吧,陛下已经走了。”夏若卿弯腰搀扶贺兰馥,眼圈已然微红:“让姐姐为我受委屈了。”
“我早惯了,谈何委屈。你……日日身处此间,难怪清减至此。”贺兰馥顺着夏若卿站起,看她难受模样,不禁抬手替她轻拭眼角。
长睫如羽,顺着贺兰馥的手指不停轻扇。贺兰馥下手越发的轻,生怕触疼了手底的温润肌肤。
谈何委屈……终于可再日日见着她,陪着她,与她同度风雨。与在宫外遥遥相望不得见,唯求梦中夜夜缘相较,谈何委屈……
她在意的从来不是富贵名利,高位殊荣,宁可抛父弃兄,但求随她左右,今生同喜同悲。
她是欢喜,心甘情愿。
谈何委屈。
贺兰馥唇角勾起与清冷面容不相符的温柔笑容:“卿卿莫怕,今后有我在。”
“贺兰姐姐……”
一滴清泪终是越过贺兰馥手指,顺着夏若卿脸颊滑落,衬托得她更加楚楚动人,教人心疼。
好疼!
白素荷右手压在左胸前,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心跳得一阵急过一阵,即便用手压住,还是难以平复梦中的那种揪心的疼。
贺兰馥,夏若卿。
不禁是心疼,太阳穴内也是涨涨的疼,似乎有什么要蓬勃喷出,几欲裂开一般。
顾不得捂胸,白素荷曲腿把头埋在膝上,用手紧紧抱住太阳穴两侧。
“此命既尽,但望来生来世,生生世世,与君不复相见。”
如此决绝,是谁?
摇晃的紫玉芙蓉耳珰,已经看不清了。芙蓉本是你最喜欢的花,如斯娇艳,灿烂辉煌,就似入宫前你时常对我笑的那样。
所以我的饰物上总喜欢雕刻芙蓉,世人皆以为我喜爱芙蓉,却不知那才是你的最爱。
我……本承诺今后永伴你左右,只是我,终是累了。
陪不了了,此情原不该,本是逆天行,今日我既去,但求你淡忘。
生世不复相见。
“呜!”白素荷头抱得更紧。
头好痛!心好痛!
夏若卿,卿卿!
卿卿!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碎步的地雷,谢谢妹纸们的安慰…3…
第51章()
蓝醉起得很早;君漪凰虽然想跟着出来继续逛,但是今天天气颇好艳阳高照;蓝醉担心阳光对君漪凰有害;执意不让她跟。两人在房间内从低语商量到四目相对干瞪眼,最后蓝醉使出杀手锏将耳珰摘下来放入床头抽屉;耸耸肩晃出房间,留下君漪凰独自在房间内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
蓝醉一想到君漪凰被丢在房间想动动不了的表情;心情不由自主大好。哼着歌踱到白素荷门前;本意是叫她一起去餐厅吃早餐顺便问她什么时候走;帮她订回程机票。只是当白素荷打开门露出脸的时候;蓝醉却被吓得退了一步。
白素荷还没化妆;面色惨白两颊泛青且不说,两只丹凤眼下的眼袋竟是黑黑的肿了一圈;面无表情绷着唇角站在门口,模样堪比斗里死而不腐的诈尸粽子。
“……白素荷,你还好吧?”蓝醉惊吓过后一把把人推进门,旁边过路人要是看到白素荷这德性还不知被吓成什么样。
“你看我好不好?”白素荷坐了半刻才撇撇嘴角道。
“这是昨晚施展缚灵术的后果?”白素荷神情之憔悴叫蓝醉心里涌上浓浓愧疚。她一心想圆君漪凰心愿,却没问白素荷施展缚灵术会承担什么后果,实在是太自私了。
“不全是。”白素荷捧着头,过了一夜她脑中仍是不间断抽搐的痛。施展缚灵术确实颇费精力,但让她心情更加烦闷的却是那个梦和梦中的两个人。
贺兰馥,夏若卿。
白素荷隐约感到这两个人和她有莫大关系,脑中不停回旋的卿卿两字更是直欲逼疯她,又是怀念又是厌恶,渴望绝望矛盾的情绪不断交织。
“那是?”
“蓝醉,你那只耳珰究竟从哪里来的?”白素荷揉揉眼,一脸凝重问道。她昨晚看到那只耳珰就隐约感到不对劲,后来一夜噩梦,更是断定了那只耳珰不简单,而且绝不仅仅是因为是明器的关系。
“给君君缚灵的那只紫玉芙蓉耳珰?君君墓里带出来的。”
“这么说是君漪凰的陪葬明器?”
蓝醉想了想,摇头道:“不尽然,要说那对耳珰的原主,和君君一样也是南塘后妃之一,封号兰妃,名叫贺兰馥。”
贺兰馥?!
白素荷动作陡停,全身僵硬。
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
“白素荷,你是不是……知道这耳珰的事?”
这次蓝醉注意到白素荷的不同寻常,试探问道。她来赤峰为的就是寻找兰妃墓,如果白素荷能知晓一二消息当然最好不过。
“……没有,没事。”白素荷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有摇头。那个梦突兀得她自己都是满头雾水,没头没尾又怎么告诉蓝醉?
“你找我什么事?君漪凰呢?”
“哦对,我是来喊你吃去餐厅吃早餐的。今天太阳烈,我把君君留在房间里了。你想多在赤峰转几天还是先回白家?麻烦你专程为君君赶到赤峰来,我和仲叔有事在身也陪不了你,只能先给你把机票定了,等事情忙完再去谢你。”蓝醉看得出白素荷有事隐瞒,不过白素荷不说她也不方便追问,干脆把话题转回她来的目的上。
“你对这个君漪凰倒真是上心。”白素荷淡淡道:“对了,你跑这么远到赤峰来做什么?”
“呵呵,生意上的事。你也知道蓝家是干什么的,赤峰有个人说知道那个兰妃贺兰馥墓葬的位置,我和仲叔过来看看。”蓝醉眯眼带笑毫不隐瞒道出来赤峰的原因,貌似不经意眼睛却暗中盯着白素荷,不放过白素荷的一点反应。
蓝醉直觉白素荷是知晓那个兰妃贺兰馥的,果然白素荷指尖微颤,虽是极为细微的动作,仍没逃过蓝醉的眼睛。
“哦,先去吃早餐吧。”白素荷随手套上外套,先拉开门。
蓝醉唇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好啊。”
酒店的地板都铺着厚厚的地毯,脚踩上去柔软无声。餐厅修建在酒店顶层,此刻还早,等电梯的只有蓝醉和白素荷两人。蓝醉抬头盯着闪烁跳动的数字,笑容不减。
她在等。
“蓝醉。”
“嗯?”
“白家最近也没什么事,要不我和你们先在赤峰转转。”
“行啊。不过你也知道我和仲叔还有别的事,可能陪不了你太多。”
“……蓝醉,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办事。我不是你们这行的,你大可放心。”
蓝醉不语,只是侧头似笑非笑望着白素荷顾盼游移的眼神。
“好,白姐愿意帮忙,再好不过,蓝醉求之不得。”蓝醉噙着笑点头,把视线调回电梯的数字上。
果然,白素荷是知道那个兰妃贺兰馥的。
只是……白素荷知道的究竟是些什么呢?
仲叔是早和榆家约好了的,三人吃完早餐就打车过去。榆家直接约在家宅见面,蓝醉三人到地一看,也是一栋中型别墅,和蓝家相差无几。
按响门铃,片刻就有人打开外层铁门,引着三人到客厅坐下。茶上好了,又坐了好一会,木梯上才传来不缓不慢的脚步声。
“榆小爷架子真够大啊。”仲叔冷冷一笑,冲刚露面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人道。
青年男人穿着一套运动衣裤,随意休闲,身量高挑,容貌竟然相当斯文英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五官秀致,颇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