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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言重了,臣不敢。”
赵政亲自扶他跪坐下来,才自顾走到上位坐定。又看向李斯主动问道:“听说客卿师从荀卿,可有此事?”
“惭愧,臣才疏学浅,实在有负老师盛名。”第一次见到君王,要说李斯不激动那是假的,入秦几年一直碌碌无为,好不容易让君王注意到自己,心里又怎么平静得下来?只是他控制得极好,没有让人察觉罢了。
“《谏逐客书》寡人看了,客卿雄辩滔滔,文挟纵横之风,辞具华美之采,堪为奏疏之楷模,不必过谦。”
未料得君王当面称赞,李斯心中高兴,却更加整肃了神情,向他拱手行礼道:“大王谬赞。”
问完了所有人,赵政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赵高身上,抓住机会简单问一句:“老师近来可好?”毕竟周围还杵着胡毋敬、李斯和一干文吏,赵政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亲密,连语气也是淡淡的。以赵高对他的了解,如何看不出来。
“有劳大王挂心,臣很好。”
等了许久,二人也不过就是止于一问一答而已。赵政不愿给赵高添麻烦,知道自己目下对他越特殊,就越是让他难做,所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换了个话题,说起了文字的简化的正事。
当天赵高回到临时供给他们休息的小院已经是深夜。推开房门的时候,恍惚间听到一旁有奇怪的响动,赵高立马警觉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问是谁,就被人揽着肩推进屋里。顺手合上门,赵政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嘘,小高是我。”
此时屋内一片黑暗,加上外面进来还有些不适应,赵高视物模糊,只能感受到隔着薄薄的夏衣,赵政结实有力的臂膀搭在自己肩上源源不断送过来的热量。稳一稳情绪,赵高小声问道:“大王怎地来了?”
“白天看你脸色不好,放心不下,过来看看。”赵高闻言心中一暖,抬头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开,然后拿火石点了灯,待房间亮了起来,又踱回他面前道:“臣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说着,他有肃了神情又说:“倒是大王,若是被人发现这么进来,成什么样子。”
赵政无所谓地说道:“我以前进琅环阁不也时时如此,哪次被发现了?”赵高无奈一笑:“大王真当徐守书老眼昏花什么也不知道啊,那是他刻意放你进去的。”赵政倍受打击,怏怏问道:“真的?”赵高不客气地打击道:“真的。”
不过想起什么,赵政脸上一扫挫败之色,巴巴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里面竟躺着三个白面馍馍,献宝一样捧到赵高面前道:“还是热乎的,小高快尝尝。”
赵高隔着布摸了摸没有接,敛了笑容幽幽问道:“这东西大王藏了多久?”赵政摸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没多久,小高快快趁热吃了。”赵高叹一口气,拿过布包提在手上,又拉着他的手腕往里拖。
“真的没事,小高你听我说……”赵高冷冷地扫回去,赵政当即噤声。小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衣服拉开臣看看。”赵政猛地抬头,心里不自觉地往某个地方想去了。
赵高可没他心里的那些弯弯道道,蹙眉定定瞧着他。赵政被他瞧得受不了,只好老实把衣服拉开。他突然庆幸自己甩掉了周武,没让他跟过来,不然这副样子被瞧去,只怕威严就此不保。
看了他胸前被烫红的印子,赵高默默转身在陶缸里舀了些水,又拿来帕子浸湿拧干丢给他道:“大王自己敷。”说完不再看他,自顾拿起一旁的白面馍馍优雅地吃了起来,可这一吃他却发现里面另有玄机,错愕地问道:“是包子?”
正“委屈”处理自己胸前烫伤的赵政忙点点头,只拿一脸邀功地神情看着赵高,仿佛在问:味道怎么样?偏生赵高就是不如他的意,缄口不提,过了半晌吃完一个才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孩子,从小就实在。”
被自己老师说自己“实在”,赵政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为了找回点生为成年男子的颜面,当即反驳道:“可大臣们都说我威严霸气。”赵高偏头睨他一眼,又拿了一个包子在手中,一面端详一面淡淡道:“两码事。”
赵政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小高,我派成蛟去楚国处理熊启的事情了,毕竟是你出的主意,怎么也要支会你一下。”赵高点点头:“听闻公子贤明在外,这些年又与大王兄弟同心传为美谈,臣心里也为大王高兴。”
二人又聊了片刻,等赵政敷了几回伤口,赵高便要不客气地赶人:“臣洗漱完就要休息了,大王请回。”赵政见他眼眶隐隐泛青,也不忍心继续打扰他,穿好衣服叮嘱他好好儿休息,便自顾回了寝宫。
第50章 一往而渐深()
沉玉眼瞧天闷闷的,似乎就快下大雨了,而自家大王还迟迟没有回来,在曲台宫着急得无可奈何。好不容易见周武唠唠叨叨地把他送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等赵政挥退别的宫人,便气急败坏地说道:“大王还知道回来,瞧瞧这奏疏堆的,指不定又要熬到什么时辰才肯睡了。”
整个王宫只有沉玉敢和他如此说话,赵政佯怒道:“寡人看你是越发没了规矩。”这些年沉玉在他面前越来越大胆,他之所以容得,便是因为别的宫婢对他多多少少都藏了点不该有的心思,独独沉玉识趣没有这些想法,所以闷了就常常找她说话。
说起来,赵政一个大老爷们儿,感情上的事向来是有些迟钝的,他对赵高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自己揣在心里,至今弄不明白。闲来无事他便隐晦地向沉玉打听几句,打听得多了,这君婢二人就成了这般相处状态。
而沉玉这边也渐渐发现,任自家大王在外人面前如何杀伐决断的威严君王,其实私底下遇上感情的事,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并且那些年赵政是如何挣扎着从那样艰难的处境中走过来的,她也桩桩件件看在眼里,暗地里没少心疼他。
“不过,瞧你这样可是王后来过?”赵政最烦应付后宫,昔年吕不韦、嫪毐的事没少恶心他,所以至今只娶了一个王后,谁想因为这个,他和王后君后和谐的传闻竟是传得天下皆知。不过这样也好,总算没人再拿这些来找他的不痛快。
“王后来过一次,大王不在便走了。”赵政看她脸上有异色,虽然极力敛藏,但还是瞒不住他的眼睛,所以当下问道:“她数落你了?”沉玉摇摇头,没答他的话,却说起了另一样:“大王要去找那美貌玉姝,沉玉不敢拦,可就求大王一样,往后找个借口提前支会左右一声,不然沉玉在王后那边不好交代。”
沉玉说完,赵政脸上隐隐现出不悦之色,却不是对沉玉,而是为王后,半晌才浩叹一声道:“昌平君出事的这些日子她夹在寡人和熊启中间确实为难。但寡人一早便向她保证过了,无论熊启今后如何,只要她安分寡人就不会动她,她又何苦日日过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些年赵政虽然同王后相敬如宾,但对王后全然不是那般心思,沉玉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所以忍不住说句真心话:“婢子斗胆,大王只是把王后当作推辞不得一同度日的女人,而王后却当大王是唯一的夫君。”
赵政闻言一笑:“她数落你,你倒是替她说起话来了。”沉玉摇摇头:“王后也是苦命人。眼下她怀着王嗣,情绪难免容易激动,也更敏感。大王虽然每日都抽空去看她,不曾轻慢,但那个姝子的事她可能察觉到了。”
赵政目光没了焦距喃喃道:“她不容易寡人都知道,可是寡人给不了她想要的,也不想一直敷衍她,别的她想要什么寡人都可以许她。这些……几年前就同她说明白了。如今她怀了身孕,寡人不也过去走动得更勤了?”
沉玉仔细一想,也释然了,昌平君和大王有事她伺候在近旁是听说了的,这事放别的君王身上,王后未必能这么好过,大王念着她天姿笃厚,又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次也没提过废后的事。后来王后怀了身孕却因为一时不慎险些造成小产,大王知道的第一时间问的也不是孩子而是她的安危……
她想得正入神,却被赵政接下的话拉回了现实:“你说寡人近来与往日不同,真能看出?”沉玉敛了先前的思绪答:“从前大王碍着君后之仪偶尔还允许王后沾身,近来……”赵政恍然,近来自己连人家来碰一碰手,脑子里都会浮映出赵高笑意昭昭的脸容,然后不自觉地就避开了。“你觉得寡人真的喜欢他?”沉玉点点头:“婢子觉得大王是真喜欢她。”
君婢二人口中的他和她其实都是赵高一个人,只是赵政至今没把赵高的事告诉沉玉,每次问她都模模糊糊说一点,沉玉便一直以为赵政说的是那个他惦念了多年的女子,只是眼下他同外舅昌平君关系紧张,又兼王后怀了身孕,不想扩大事态,便暂时压着没往外说。而赵政知道她想岔了,却是有意兜着没说。
其实赵政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的老师面容是生得俊秀端方,气度也清隽尔雅,好看是好看,但却不是女子的那种柔美。按理说他身材因常年习武结实匀称,加上身形似修竹一般挺拔,身上并没有半分女气,怎么自己看着他就往那上面想去了……
猛然间,赵政突然忆起昔年看《越人歌》的事情来:
总觉得怪怪的。
其实我也不习惯,但总不过就是一个人喜欢上了另一个人,不一样的只是对方恰巧也是男子罢了。左右不是你,倒还替别人操心起来了。
当年师生间的问答如今回想起来,竟又是一番莫名的滋味,赵政不由呼吸一滞,为了不让沉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他暂时压下心底涌起的那股躁动摆摆手,等沉玉出去,那躁动的感觉便再难压制,开始在胸腔里乱窜起来。
其实重逢后相处日久,赵政便隐隐察觉到自己对老师赵高的感觉变了。人未入秦的时候,赵政依赖心中所念的那个老师赵高。如今人就在那里,他也同样依赖,只是这种依赖的情愫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今日被沉玉一点才知道那便是喜欢。
从前赵政只希望老师赵高能陪在他身旁,以便自己可以报答昔日的恩情,并且解自己为君者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现在却想要更多。
开始奢望与他共度一生……
这样的转变令赵政始料未及,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们间的距离不仅是同为男子那么简单,赵高更是他昔日行过大礼跪过拜过的老师,这是整个秦国乃至天下都知道的身份。如今身在高位,只要出一点点差错,仅仅是世俗的眼光就可将他淹没。若单单是他自己也没什么,偏偏那样可能会直接断送了老师赵高的未来。
况且他那时候说:其实我不习惯。
他今日也说:你这孩子,从小就实在。
小高只把他当作学生,而他却在无耻地肖想自己的老师。
那一夜,赵政听着窗外的凄风冷雨的声音,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活了二十年,头一次这么渴望想要和一个人在一起,就这样放弃了么?
这一想,竟是彻夜未眠……
一个月后。
这天下午工作好不容易告一个段落,他们便打算修整一日。“李太史,告辞。”前些日子,李斯因向赵政进谏有功,得了个丞相府长史之职,一跃成为丞相属官。不过创制新字的事情也没有放下,如今他两头跑,更是镇日忙得脚不沾地。所以赵高知道他是休息不成了,先一步辞别。
赵高原本还以为李斯会向往日一般点点头转头就走,不想今日却:“你就不着急?”赵高心思何等敏锐,当下便知道他在问自己迟迟没有被授予官职,为何不急的事情。赵高笑得云淡风轻,默了一默半晌才说:“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既然如此,赵高何苦和自己过不去?”
李斯闻言一怔,定定地瞧着他的眼睛,却见他始终是一副悠然清远的神情,瞧不出什么异状,轻笑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道:“倒还小瞧了你。”
辞别完李斯,赵高自顾拿着牌子施施然出了王宫。他累了一天,一路走到国尉府已经是十分地疲惫,彼时尉缭正自己同自己下棋,见他回来,还没让他喘口气就抓他坐下:“小友来来来,老夫一个人下无甚意思,正好这残局由你接手。”
说着尉缭放着站在一丈开外伺候的婢女不使唤,自己亲自进屋拿了壶酒和两个铜爵,显然是要拉赵高耗在这里了。赵高天生内敛,他精神不怎么好的时候旁人是瞧不出来的,唯有赵政知他甚深,但有异状必是第一个察觉。所以眼下便是尉缭也不知道他已是倦极。赵高不忍拂了尉缭的兴致,强打起精神含笑接过铜爵,二人便坐竹林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