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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阿母,齐国真的比邯郸还要有趣呢。”
“嘘,子归,你记住,没有什么齐国了。”
我的孩子很懂事,缩了缩毛茸茸的小脑袋,腮帮子鼓鼓地吹了一口气,冲我笑:“阿母,子归错了。”
我摇摇头,揉揉他有些干黄的头发道:“子归好乖,不过阿翁不在临淄,听好心大夫说在桑海。”
我又骗了子归。
其实临淄气候也很适宜,只是我的钱不够我们母子在这里生活,毕竟这里是齐国的旧都呵。
“好,那就……那就不留在这里了,阿母我们快赶路罢。”
几天后。
桑海虽然没有临淄商贾往来,行人如织的盛况,却也算是个富庶的小城。
报了名姓查完户籍,入城不久就听到好多人在说:“快快快,张良先生和颜路先生在城东,再不去可就失了一睹两位风姿的机会啊。”
这两个人的名字我在邯郸是听人说起过的,和他们一起的应该还有一个人,叫伏念。
他们说儒家三当家风流玉树,二当家仪神隽秀,而掌门则风骨浩浩,都是世上少有的好男儿。可是在我心中,最赏心悦目的还是夫君俊美英朗的姿容。
夫君是死士,身姿萧萧肃肃,面容爽朗清举。庄严肃穆时如雪覆苍山,对我笑时似当空朗月。
听说他杀过很多人,可是我不害怕,他也从来没有让我害怕过。
我们是在渚水旁相遇的,他瞧上我,我看上他,我们便去滚了岸边的芦苇荡。
再后来夫君找来良媒,又以六礼相迎将我娶回了家。其实决定和他滚芦苇荡的时候,我没有奢望可以嫁作他妇……
我牵着子归往城东赶去,子归时不时被赶去看热闹的小妹们撞到,我怕他受伤,就把他护在怀里。我们去城东倒不是为了看风流俊俏的齐鲁三杰,而是我存下的钱只够住十天的逆旅。
适才我问一个小哥桑海最价廉的逆旅在哪里,小哥睨了我和子归一眼,许久还是不耐烦地告诉了我,他说沿着这条路直走,走到城东海边,那里有个破房子,住一晚比逆旅还便宜。
“子归,再忍忍,到了城东我们就有地方落脚了。”
“阿母别担心,子归没事。”我的孩子抓着我的手,煞有介事地反过来安慰我,看着他苍白的小脸,我心里一阵抽痛。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我交了些钱给店家,店家就给我们安排了一间小木屋,虽然比在邯郸住的逼仄很多,但是想到能顺利找到这么便宜的地方住下来,我就很满足了。
我让子归好好休息,自己却不敢耽误,还要入城去寻生计顺带给子归买些热食。那孩子已经跟着我吃了很久的干粮了,虽然没有对我抱怨过,但是我知道他不喜欢。
“我看到张良先生了,看到张良先生了,就在那边!”
“还有颜路先生,真俊啊……”
我无奈地摇摇头,艰难地拨开人群往城里赶去。
好不容易穿出人群,没走两步却愣住了。
要是子归在这里看到我这样一定会急急拉着我的衣服说:“阿母,阿母,你怎么了?阿母,你别难过,哪里痛子归给你呼呼。”
我惊愕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那枚玉佩,全身不争气地颤抖了起来,周遭一切响动都听不到了。
好不容易艰难地弯下腰,将那枚玉佩小心翼翼地拾起来,我拿在手中一遍一遍地翻看,因为激动几次差点让它掉下去。
是夫君送我的玉,是纳采的时候夫君送我的玉!
“夫人识得这玉?”
“啊,张良先生和那个丑妇说话了!”
要是子归在这里肯定急得团团转,然后笨笨地替我解释:“阿母不丑,阿母是为了……是为了……”那孩子每次说到“为了”就不知道该怎么说,气鼓鼓地看着人家再没后文。
“看她脸上的疤,多吓人,哎呀呀,怎么张良先生就愿意和她说话呢?一定是可怜她。”
我平静下来,看向她们说的张良先生,正想说什么,却听到自另一边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子房?”我寻声看过去,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
“师兄,你丢的东西良替你找到了,不过……”张良沉吟着以目光示意他的师兄颜路看向我。
回过神来,我藏在袖子下的手还是有些颤抖,满心期待地看着夫君,盼他会感到惊喜,未料他却问我:“这位夫人识得此物?”
他不认识我了……
就连气质也变了。
独独没有变的是他的容貌和声音,包括那双好看的眸。
我张了张口,多么迫切地想要告诉他:我知道。可是他的眸子里只有对生人客气与温和,再无它物。
“怎么连颜路先生也和她说话了,这丑妇拿着人家的东西还不还?”
是了,我是丑妇,自己划了自己的脸,虽然我从前不在意,可是眼下夫……夫君他穿一身华丽的蓝白儒服,就这么好看端方地站在我面前,我却开始在意起来。
他是那么干净,而我……
我开始庆幸适才出门我没有带子归,因为那孩子和他的父亲长得实在太像,要是他在,怎么也瞒不过去罢?
“不……不认识。”我匆匆抓过他的手,把玉塞回他的手里,留下忡怔的他夺路而逃。
失魂落魄地在桑海城寻找了许久,但是也没能找到一处要女工的地方,无奈我买了些热食无功而返。
“阿母,你说阿翁真地在桑海吗?”
没想到我无心哄骗子归的话竟真的成为现实。可是我嗫嚅了半晌还是无法告诉他,他的父亲已经不记得我们母子了。
“在的。”不想让他失望,我还是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这天晚上,我想夫君想得睡不着。
其实我已经很久不这样了,那时候怀着子归,我怕影响子归的身体,一直克制自己,让自己不要悲伤,更不要太过想他,再后来生了子归我便全心全意照顾他,很少有时间想别的。
第二天,我换了一身件粗布曲裾,这是我最好看的一身衣服。
我一个人爬上山,去了小圣贤庄。
敲开侧门,我问那个对我不屑的儒家弟子:“请问这位先生,你们还缺做饭的么?”
“啧啧,做饭,就你这样?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小圣贤庄的吃食是从哪里来的。知道有间客栈吗?三位当家的吃食都是那里的丁掌柜亲手做了拿上来的,就连我们寻常弟子吃的也都由他手下伙计精心烹制。”
“那别的活计呢?”
“不要不要。”
原想我就在小圣贤庄安安静静地做工,远远看着夫君就好,可是没有想到小圣贤庄是这样气派的一个地方,其实走到大门口我就知道期待注定会落空,只是不甘心,想再问问罢了。
后来我去有间客栈看过,的确,丁掌柜的手艺我此生也望尘莫及。
不过确定夫君如今过得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幸运的是我在东街一个小酒肆找到了活做。
小圣贤庄就在东街后面的山上,能这样守着夫君似乎也不错。
“丑妇,上酒上鱼。”
“客人稍等,就来。”
我开始了每天的劳作。而且利用挣来的工钱,我终于可以给子归找大夫了。
“丑妇,你这脸虽然不能看,但嗓音倒是不差,快给大爷们唱首歌。”
这些客人其实没有恶意,但就喜欢这么作弄我,店主也催促道:“客人要你唱你就唱。”
我想不过是一首歌,唱也就唱罢。
“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
我唱的就是齐地名歌,讲的是妻子思念出征的丈夫。
“无田甫田,维莠桀桀。无思远人,劳心怛怛。
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第77章 书生心最黑()
地动那日,赵高身受重伤,原本他安排郭开三天后动手,却在昏迷前便下令:派人通知郭开计划有变即刻动手,并告诉他地动是个掩人耳目的好机会。
人是郭开鼓动赵王迁杀的,赵高却瞒着郭开留了后手,动手的人里不动声色地混进了内应,内应刻意留了条线索。待时机成熟,赵高只需让事情“真相大白”,赵王迁定然会惹上一身腥,从头到尾却跟秦国一星半点的干系也没有。
一开始安排此事的时候,赵高只问情况,不掺和其中,还真不是郭开以为的“赵高对他能力完全放心所以放手让他折腾”那么简单,赵高包括赵高带去的人不直接参与,其实是在刻意避嫌。
毕竟公子嘉贤名在外,又自幼与李牧交好,这么杀了,事情一旦败露,又被发现是秦国从中做的手脚,名声上定是过不去的。赵高还等着李牧降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假借赵王迁之手杀掉公子嘉,彻底绝了这笔账被算在秦国头上的可能。郭开因为他的“信任”感动得稀里哗啦,赵高也不去戳破,乐得让他误会。
而赵王迁,从头到尾他都以为自己利用地动的便宜隐藏弑兄的行径,做得是□□无缝,却不料动手的人中早出了内应,已经留好了关于他的重要线索。
眼下赵国几乎所有百姓都以为仁心仁德的代郡郡守公子嘉死于地动,包括分身乏术不能回去祭奠的李牧也不疑有他,可见赵高安排伪装并让消息隐而不传的效果还不错。
等到时机成熟,赵王换将的诏书送到李牧的幕府,赵高会择时机让人拿出证据,放出赵王迁诛杀公子嘉的消息。
事情慢慢发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让所有的事情凑到一起集中爆发,自己侍奉的君王对自己不信任欲临阵换将、为了一己之私剪除异己、不顾百姓死活横征暴敛并且骄奢淫逸……如果这些接二连三让李牧得知,试问他会作何感想?
赵高要的,是李牧对赵王的彻底心寒,是李牧的彻底绝望。
从前,人说柔弱书生空谈误国,杨端和深以为然,觉得这些人文文弱弱,又假仁假义的,这个杀不得,那个违拗不得,当真没个鸟用。
可遇到眼前这位……
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大致推测了一下,杨端和竟也替李牧感到后背发凉。虽然赵高瞧着温温和和,有礼有节,身上确实有股子儒生的尔雅之气。不过这人啊,外表看似一派端方纯良,实则“心狠手黑”。
更出乎意料的是,他发现赵高居然能做到:狠得大方,黑得坦荡。
想到到这里,他又一次腹诽:心狠手黑的书生,果然惹不得!
至此,杨端和总算感到放心些了,心道:这么看来,大王过来确实不是来监察军政,只是等着时机成熟去劝降的。眼下不过提前了几日过来,倒是自己太过敏感,束手束脚,反令他难做。
正事谈完,他们的目光方才齐齐落到百将身上。赵政倒是不急,先扶着赵高在不远处的竹垫上坐好,接着才是……
百将眼睁睁看着赵政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心中恐惧万分。赵政每向前走一步,他便觉得自己心里的恐惧又加上一分,一分一分缓慢地压下来,不给他痛快,却能时刻让他感受着无比清晰的煎熬。
他觉得自己喉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气息越发不顺,连话也说不出来,时间一久,竟然产生想要快些结束的想法。
就在赵政离他还有三两步的距离时,他已经被这样的气场压制得近乎崩溃,想要往后挪一挪,却发现浑身瘫软,半分力气也用不上来。
赵政冷眼看着百将,语气平和地说道:“原本你不用死,可是现下……”
适才赵政一走,百将冷静下来想了许久,本已准备好说辞,但此时惊惧之下,话也说不周正了:“就……就算是大王,你……你也不能无故动用私刑!”
原以为他会求饶,这样一来赵政倒是有些意外,不觉挑眉轻笑幽幽问他:“是么?”不等他回答,赵政眸中锋芒乍现,不可逼视:“按秦律:犀首【1】以下受金则诛。单凭寡人随身之印被你搜去,你打算私藏这一条便足够杀你。况且身为百将你蔽善饰非,伪诈欺隐,岂能容你?”
听他如此说,百将只觉耳中“嗡”了一声,最后那根救命稻草骤然断掉,整个人都蔫儿了下来,面如死灰地看着赵政,浑身不可抑制地震颤着。
慵慵懒懒地从百将背后绕过去走到另一侧,赵政哂笑道:“而且……”他有意拉长尾音,目光瞟向不远处的赵高引百将看过去。
若说先前沦为阶下囚,那个人外表狼狈荏弱让人印象深刻,那么现下,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梳理妥当,身上更是多出种神如清水,骨若温玉的韵味。便是如今这般危境,